林工見一個人弄走他有些吃力,就叫了矮個子業務員小季來幫忙。小季比較溫和,一邊往外推着他,一邊說:“還是明天再來吧,你不走,也要不到錢啊。”
“不,你們不給錢,我就不走。”江小勇急得罵起來,“放開我,你們都是強盜。明明有錢,爲什麼不給我?”
小季說:“我們也認爲應該給你的,可我們只是一個打工者,沒有權力。你跟我們急什麼呢?還是不要爲難我們了,出去吧。”
於是,他們一個推,一個拉,硬是把江小勇弄出了門,然後鎖上門,有說有笑地走了。
江小勇被鎖在門外後,可憐巴巴地呆望着前面燈光閃爍的街道,不知往哪裡走好。他又冷又餓,在公司門前的屋檐下,瑟瑟發抖。
他先是縮着肩膀站着,站累了,就蹲下來。誰知蹲下來更冷,在牆角里打着轉的寒風,往他衣服裡直鑽,他冷得牙齒格格打顫。
他實在想不出,哪裡有能夠躲一躲身子的地方。要是這樣蹲一夜,他會被凍僵的,這樣想着,他就咬咬牙,扎進寒風中,胡亂地朝燈光明亮的地方走去。
他緊緊裹着那件做油漆時穿的舊西裝,頭縮在肩膀裡,只顧往前走。邊走邊留心可以蹲一夜的地方。
這時,街道上行人不多,許多商店已經關門,有的也正在整理東西準備關門。路邊都是些隔離欄綠化燈柱之類的東西,漂亮光滑,沒遮沒攔,沒法蹲,更沒法坐。
街道兩旁,凡能走進去的地方,不是有防盜門,就是有看門人,根本進不去。
走走,江小勇看見有個單位的大門口兩旁有走廊。走廊的一頭是圍牆,另一邊有堆磚頭。中間有個可以蹲人的夾縫。他在外面愣了一會,就鑽進去,搬幾塊磚頭墊在屁股底下坐了,靠在磚堆上,閉上眼睛休息,他實在是太累了。
儘管還是不時地有寒風鑽進來,冷得不能入睡,但比在路上走好多了。
冷好些了,累也減輕了,餓卻又襲上來。江小勇摸着口袋裡盡有的五十元錢,不捨得再去買什麼東西吃。
可正在他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有人來叫他:“喂,你是哪裡來的?起來。”。
江小勇睜眼一看,是個穿制服的保安。保安對他說:“這裡不是休息的地方。”
江小勇看着他,帶着哀求的神情說:“就讓我在這裡坐一夜吧,外面冷,我沒別的地方可去。”
保安說:“你是哪裡的?爲什麼坐在這裡?”
江小勇說:“我是來問老闆要工錢的,沒要到,想明天再去要,就不回去了。”
保安說:“對不起,這裡是單位,不能坐。”
江小勇求他說:“我不是賊,就讓我在這裡坐一晚吧。”
保安打斷說:“這裡規定不能坐人,我也沒辦法!”
江小勇只得站起來,走出來茫然四顧,不知往哪兒走好。保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說:“去住旅館嘛。”
江小勇心裡一陣莫名地衝動,真想給他臉上來一拳:你說得倒輕俏,住旅館?錢呢?再過幾天要不到錢,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這裡讓我坐一夜,又不影響你什麼的,爲什麼就偏偏不讓我坐呢?就是一隻狗,在這裡蹲一夜,你也不應該趕它啊。
江小勇一邊想,一邊往外走。這時,他才知道外面已經下起了小雨。淋在頭上,象針刺一樣,又痛又冷。
江小勇走走,看見前面有一片霓虹燈在閃爍。擡頭一瞧,是一個叫金美麗的娛樂總彙。規模很大,有好幾個樓面。霓虹燈廣告牌上寫着:桑拿KTV包房舞廳洗腳屋……一長串,總之,凡是能夠讓人舒服的項目都有。
他爲這種地方做過幾次油漆活,卻從來沒有進去玩過。江小勇知道,這都是有錢人玩的場所。據說只要有錢,裡面什麼樣的服務都有。 www. тт kan. ¢O
江小勇下意識地想:鄒老闆,還有他的上級領導,那個叫什麼?哦,蒙麗集團公司的總裁,會不會在這裡玩呢?
他們都有錢,肯定會經常到這種場所來的。門前停着一排轎車,有十幾輛。江小勇認識鄒老闆的車子,是紅旗牌的。
這樣想着,他就走來走去尋找起來。尋了一遍,沒有。他不死心,再轉到大樓後面去尋。後面的車子更多,江小勇一輛輛地看着。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一輛車子屁股後頭有三面小紅旗,細看車牌號,尾數是5108,正是鄒老闆的。
江小勇爲這個發現驚喜不已,就轉到正門,小心翼翼地走進旋轉門,想去裡面找鄒老闆。
站在門裡一個穿鮮紅禮服的先生,走上他對他說:“歡迎光臨。”
但他沒說完,就奇怪地打量着他:“你是?”
江小勇故意大大咧咧地說:“我找人。”
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有些誇張。他身上穿得太爛,有些心虛,所以要用高聲來壯膽。
“找人?找誰?”紅禮服疑惑地問,伸手攔住了他。
江小勇理直氣壯地說:“找鄒老闆,他的車在下邊。”
紅禮服似乎明白了什麼,更加堅決地說:“對不起,你不能進去。”
江小勇有些衝動地漲紅臉說:“我有要緊事找他。”
紅禮服的態度反而越發強硬起來:“不行,這是我們的規定,請你出去。”
江小勇再次忍住衝到頭頂的熱血,悻悻然地退出去。外面屋檐小,沒地方可站,他只得站在門口的屋舌頭下面。
可剛站了一會,紅禮服又出來對他說:“請你站遠點。”
江小勇再也忍不住,生氣地說:“我站在外面,礙你們什麼啦?”
紅禮服說:“這裡進進出出人多,對不起,請。”說着做了一個往外伸的手勢。
無奈,江小勇只得鑽進越下越大的冷雨中。走到斜對面那個已經打烊的商店屋檐下,站在寒風裡等。
夜越來越深。這時,寒冷,飢餓,疲勞,瞌睡,一齊向他襲來,他都快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