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話,他什麼也聽不清了。他的頭垂得更低,心怦怦直跳,說不清是激動還是害羞。他只感覺會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臉上,臉立刻火辣辣地燒了起來。這些目光都怪怪的,把他的興奮和激動盯成了羞澀和不安,甚至還有一種不光彩的感覺。
真的,他覺得自己跟三十多歲的博士生於洪波等人一起被集團公司提拔爲中層幹部,不是憑自己的本事和成績,而是沾了嬌妻的“光”。所以這個提拔,不僅沒有讓他覺得驕傲和自豪,反而感覺這是一種恥辱。彷彿見不得人的家醜突然被公之於衆一般,他除了感覺擡不起頭來,還有種惶恐不安的感覺。
他偷偷看了坐在另一個角上的小妮一眼。小妮一臉平靜地坐在那裡,平靜得簡直有些不正常。會場上許多目光在他身上盯了一下以後,就被反彈到小妮的臉上。集團公司總部的一些職工還在他們兩人之間不時地睃巡,似乎都在探尋他突然被提拔與小妮漂亮臉蛋之間的某種聯繫。
他心裡五味俱全,臉上卻極力保持着自然而平靜的神色,也顯出一些激動的亮光。他只能不卑不亢地甚至有意顯出一些漠然之色,以迴應會場上那些充滿好奇和嫉妒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會議室的。他剛走回辦公室,還沒在自己的辦公桌邊坐下來,副科長丁磊就酸溜溜地對他說:“恭喜你啊,鈕科長!不過,你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這麼大的升遷喜事,你連一點信息也沒有透露過,啊。”
科長前還掛着一個“副”字的丁磊臉色有些尷尬,眼睛裡充滿了妒嫉和疑惑。他不明白這個平時沉默寡言家庭觀念很重的下屬怎麼會一下子跳過他,升成了正科長。
鈕星星聽得懂他的話意,更看得懂他的眼色,心裡很難過,臉色比他還要難堪。可他只能裝嚨作啞地訕笑,不能回答他。
“是啊,鈕星星,你一下子榮升正科長,比丁副科長還高了半級哪。”年齡比他大了近十歲的邢開明不無嫉妒地說,“這次提拔,怎麼搞得這麼神秘?上次提拔丁副科長等一批中層幹部時,還下來徵求了我們意見呢。這次,我們連知道都不知道,就突然開大會宣佈了。奇怪,真奇怪。我看,這裡邊一定有貓妮。”
“鈕科長,你什麼時候去新單位報到?”比他早兩年分到這裡的電子專業研究生周剛更加嫉妒地說,“我們聚一聚,恭賀你榮升正科長,也歡送你去新單位赴任,一舉兩得嘛。”
“對對,丁科長,你組織一下吧。”邢開明接嘴說,“鈕科長年輕有爲,纔來了幾年就提了正科長,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鈕星星的心在緊縮,臉卻在傻笑。
“喂,鈕科長,你以後要是當了集團公司的高層領導,可不要忘了我們這些窮兄弟。”邢開明不依不饒地說,“雖然你這次提升,我們沒有幫到什麼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或者是你背後有貴人相助。可我們畢竟共事了兩年多時間啊,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捨不得你離開呢。”
“鈕科長,聚會時,把呂小妮也叫來吧。”丁副長科話中有話地說,“讓她談談當了科長夫人的想法。是的,鈕科長,你馬上就要到下面去高就了,沒人再在家裡給她燒飯端菜了,她準備怎麼辦?”
鈕星星的臉燒得很厲害,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面對同事們的這些冷嘲熱諷,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好。
他知道自己也不好,因爲小妮可能出軌的嫌疑,就是從他那晚到公司追查她,碰到周建新以後才傳出來的。所以那晚小妮聽說後就委屈得嗚嗚大哭,氣得砸碎了一隻碗。
他也覺得對不起嬌妻小妮。小妮再三暗示說,她是爲了這個家,也爲了他,纔在外面百般周旋,費盡心思的…..不管她是用什麼來跟人周旋的,他則是實實在在地得到了提拔。所以他的提拔確實是與小妮有關。小妮幫了你,你卻還要跟蹤她,壞她的名聲,打擊她,不領情,你真是一個不合格的丈夫。
他很心虛。說實話,無論從資格學歷還是工作業績,從業務水平還是羣衆威信哪方面來說,他都不如邢開明和周剛等人,可單位卻偏偏提拔了他。這就不能不讓人產生疑惑和嫉妒,發出各種猜測和議論。而他偏偏又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很要面子的人,再加上前段時間有關嬌妻小妮的種種異常行爲,這就使他怎麼也驕傲不起來,也沒辦法跟他們申辯。真的,他只得裝聾作啞,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