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了,在如今的天朝,同一個人有人說好,好成了一朵花,除了屁X沒疤瘌,也有人說壞,壞得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痛腔了。木辦法!
天朝如此,人人沒有了信仰更無底線和道德好講,一切向錢看,在白雙喜的病房外,有六個警察換班值守在門口,還有三十多個發達集團董事長的員工和身體強健的村民,如今天朝不太平,亂哄哄一片他們是知道的,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何況他們的董事長、村支書還讓吃了黑槍,所以這些人自打白雙喜一入院就自發組織起來守候在這裡,擔心有人沒殺死白雙喜再來醫院補槍!
這些平時受到白雙喜重視和照顧的人個個顯得忠心耿耿,決心誓死保衛他們的好領導!
而那幾個24小時寸步不離的警察則是完全出於上面的命令,例行公事了。不過他們也時時刻刻都不敢大意,生怕出現什麼意外和麻煩,給自己帶來倒黴。
因此,所有聽說白雙喜已經搶救過來了,拎着大包小包前來看望他的人,都要經過他們的眼睛——好像X光檢查一樣,才能進入白雙喜的病牀前。就在這些前來看望白雙喜的人當中,最讓他沒想到和意外的卻是一老一少兩個人——當時,看着白雙喜的命奇大,搶救之後,他的生命力迅速恢復暴發中,臉色紅潤,精神煥發,傷口迅速癒合,就連他們這些見識過無數生死和血淋淋場面的人也不敢相信天朝居然會有這樣的奇蹟!
草,等到白雙喜一出院,他們完全可以申請吉尼斯記錄了!
然而白雙喜的生命奇蹟不容置疑地就在他們這些參與全程搶救的專家學者面前,不由得個個驚訝,又感到自己的醫學技術果然了得,超越京津滬,創造了宇宙奇蹟!
領導走了之後,院長於日金和專家學者認真給他做了一次全面檢查,發現他已經完全脫離了生命危險,看上去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這真是又一奇蹟!
那兩個人出現在白雙喜面前時,他已經被安排進了高幹病房的監控室,裡面設施一流,鮮花豔麗,平時是專門爲市委書記唐山、市長陳至虛等人預備的,趕上國賓館的豪華總統套房了。爲了讓他安靜休養,其他人包括他的老婆滿東花和兒子白小兵都出去了……滿東花回家去給他準備雞湯,兒子白小兵打電話叫胖子老謝出去玩去了……
就在這時,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了監控病房門外——
這一老一少被負責看護的警察伸手攔住,一番交涉解釋之後,有人進去詢問,一會兒出來了,點頭讓這兩個人進去了……
“哎呀!哎喲!沒想到,沒想到——”
二人一進去,白雙喜歪頭看見了下意識驚呼,想爬起來,槍傷痛得他一咧嘴,隨後便被一雙柔軟的小手給扶住了,“白總,您快躺下,別起來,我和我爹來看看你……”
“雙喜呀,怎麼樣?”老者——其實也就四十歲左右,只不過是長期病痛折磨看上去好像有六十多歲了而已,他上前關切地詢問,“沒事吧?聽我姑娘說你那天晚上叫人撂槍打了,好點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哎喲,真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你們快坐!”白雙喜神情激動,又驚又喜,他萬萬沒有想到,來看他的這一老一少正是他那天晚上主持招待老同學聚會後在車上流氓的那個漂亮女孩子和他的父親——他的中小學同學。市委書記唐山和市長陳至虛等人來看望他,他能想到,可這兩個人能來,白雙喜卻是完全沒想到!
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兒熱烈,又有幾分尷尬。
那天晚上,受到父親老同學白雙喜的流氓之後,楊美麗回到家差點沒大叫起來,可是一見到病榻上的父親,急忙擦了把眼睛,她惴惴不安地小聲說:“爸,我回來了……”
她都不敢往下想,要是父親看見她的眼淚會怎樣,要是他問了,自己又如何回答父親呢?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又有病,也沒有錢再娶,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她伺候着父親。這次要不是父親念着中小學那些年的老同學情誼,又忽然接到了白雙喜張羅得這次聚會請柬,她說什麼也不會那麼晚了跑到那個豪華的大酒店去替父親看望他的那些老同學……
楊美麗沒敢把自己受到欺負的事告訴父親,可父親還是看出來了,問她,她搖頭,不說,只說:“挺好的……”
父親畢竟是經多見廣之人,沒生重病臥牀時也是一條硬漢,走南闖北,什麼沒見識過?更何況他也知道如今這邪惡的天朝是越來越邪惡、沒天理了,平時他只是躺在家裡看CCA V就知道全國人民是多麼幸福,種地不交稅了,打工不出力了,什麼什麼也上天了……一切都讓他痛苦流淚,越來越找不到活着的意義。可是,爲了這個唯一的女兒,他、他能怎麼辦呢?
只要活一天,他就是女兒心裡的天,哪天他要是死了,一命嗚呼哀哉了,女兒也就完了,畢竟她還小啊,纔不到十八歲,在這個豺狼虎豹當道的天朝,他放心不下,他一定要咬牙切齒堅持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一定要堅持到女兒成人——找下一個可心的工作、再找到一個可心的人家那一天再閉眼——而說不定,他心裡還有一個更大更隱秘的心願:那就是看到天亮的那一天!
爲了這個,他掙扎着活着,每天生不如死,沒錢看病,沒錢抓藥(不是西藥,更吃不起,只是奢望有幾塊人民那個幣抓一點中藥對付就已經是今生今世天大的夢想了)……
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沒有睜開,女兒回來身上扯的衣服皺巴巴,臉上發白,嘴脣發青,眼睛有淚——他什麼不懂啊???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姑娘?”
楊美麗搖頭,“沒有,爸!”
“是不是下車路上遇到壞人了?”
“不是,爸!”
“誒,別騙爸爸了,姑娘,我的姑娘啊,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了,這個世上!天道橫行,爸爸心裡啥都明白,你有啥事,今晚咋地了,你就跟爸說說,爸爸雖說沒能力,可爸爸也是你的保護傘呀!”
這麼一說,女兒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又自己急忙控制住,再次用力使勁抹一把臉頰,平時異常漂亮的臉蛋如今在父親楊在友的眼裡已經是一個清晰的答案了,他頓時心如刀割!
楊美麗本來並不想把白雙喜欺負她流氓她的事告訴父親,更不想把痛苦和憤怒再加到可憐的父親身上了,這是她在父親的老同學聚會那龐大豪華的宴席上突然悟出來的,更是她離開白雙喜打車回來的路上想明白的。父親已經那樣了,他的所有痛苦這些年來唯有他自己才能親身體驗到,她明白,那不是人能夠忍受的痛苦折磨啊,可他就這樣爲了她一天到晚,一天又一天地咬緊牙關忍受下來了,爲的啥,不就爲的看着她平安無事地長大成人,找個好人家嫁了,他才放心地能夠閉上那不甘的眼睛麼?
可是,面對現實,尤其是現在面對自己的敬愛的父親——他纔不到四十歲的人啊,你瞅瞅,他哪裡像一個四十歲的壯年人,他就像一個枯木啊!
可是,父親追問,她又更不忍心讓父親擔心、着急和上火!
“爸……”就說了,她不敢看父親的臉,說得吞吞吐吐,只說了一個“白雙喜”的名字,而在豪華轎車裡面發生的那些流氓細節被她有意無意省略了,一方面她當着父親的面實在說不出口,而另一方面,她也是真心不敢再回憶一遍當時叫她心驚肉跳、痛苦不堪的情景了……即使是這樣,父親心裡也明白了。他面對這個越來越邪惡宣稱已經掌握宇宙真理的邪惡集團,他什麼不明白呢?
所有人,所有像他和女兒一樣的天下百姓,就是他們刀板上的肉啊,一塊又一塊隨便刀割的肉,想怎麼割就怎麼割,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弄哪個就是哪個!
這個天朝,是官員、有錢人和白雙喜這種土豪劣紳的天朝,沒他們這些窮光蛋什麼份兒……
奇怪的是,聽女兒楊美麗訴說了一切之後,楊在友並沒有大罵!
他臉色難看,楊美麗眼秋着父親的臉色就在眼前變得越來越暗,鐵青,發黑,發白,又漲紅……一雙粗糙的大手擡起又放下,放下又擡起,好像那雙手實在找不到地方放了,實在是一雙多餘的東西!
“誒——”
最後,好半天好半天,他突然重重嘆息一聲,一雙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別過頭去,不再看女兒了。
“爸……、爸!”女兒哭了,跪下摟抱着他,“爸爸,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怨我,我要不去就好了……嗚嗚嗚……”楊在友搖搖頭,一個勁兒搖頭晃腦,還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