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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健手中拿着一份說明材料。這份說明材料是給區委副書記萬康做說明用的。他本打算提前給他,讓他熟悉一下,並看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但萬康上午不在,陪同省裡來的一位領導去鄉鎮考察了。這時,省裡還沒有中午禁酒令,所以萬康在陪同的時候,爲表示好客,敬了一圈才匆匆趕來!
樑健走到萬康身邊,將說明材料交給萬康,萬康的目光在材料上滑過,並不在意,說:“這個你放在主席臺上或者待會會議開始的時候給我就行。”
樑健心裡隱隱有些不安,站在離萬康不遠的地方等候着,目光卻緊緊盯着會議室的門。姜巖帶着肖遠負責將各類推薦表等材料從樓上搬下來,但離會議開始只有幾分鐘了,卻不見姜巖和肖遠的蹤影。樑健一手插入褲袋,捏着手機,猶豫着是否給姜巖打個電話催一下,但內心裡他還是相信姜巖的工作能力的。
胡小英在區委辦主任陳政的陪同下進入了會場。與胡小英相差大約幾十步路,周其同也正在走向會場。在官場,一般情況下,最後出場的都是最大的領導,可見周其同在心裡自恃甚高,這也是他在自擡身份。
胡小英一進入會場,那些在外面抽菸的、在裡面站着說話的,都開始安靜下來,尋找各自的位置。
樑健心裡更緊了,姜巖和肖遠他們的推薦表還是沒有送來。樑健左右一看,只看到幾步遠的地方車小霞就站在那裡,眼睛似乎還看着自己。樑健本想叫車小霞去看看姜巖他們到底怎麼了,可一想,車小霞做事不靠譜,萬一有去無回,就少一個人發推薦票。
正着急呢,忽然看到肖遠從外面跑進來,小夥子跑步速度估計在全區能拿一百米冠軍,忽的就已經到了裡面,對樑健說:“樑部長,不好,姜科長腳踝扭了,就在外面,因爲有三箱東西我沒法一個人搬。”
樑健心想:“真是緊要關頭出紕漏。早知道多讓一個人去搬推薦票。”多想無益,樑健就將手中的那份說明材料,交給了車小霞,然後跟着肖遠飛快往外跑。
對於車小霞他真是不放心,可又想,就讓她站在原地幫拿着這份說明材料,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這是傻子也能幹的活。於是,就跟着肖遠飛也似的去搬推薦票了。
姜巖果然坐在會議中心外面的階梯牙子上,樑健和肖遠都來不及看他的傷勢,說了聲“你休息,我們搬”。急着把東西往裡搬。
趕到會議室的時候,正好萬康和朱庸良正往在主席臺上就座。
樑健看到車小霞還拿着那份材料,便拿了過來。他接過材料的瞬間,一瞥眼間似乎覺得車小霞的眼神有些異樣,她嘴角也似乎帶着一絲有些詭異的笑。但現在時間緊急,樑健也無暇細想。
等他將那份說明材料,呈給萬康的時候,姜巖正靠在會議室的門口看着這一切,嘴角慢慢浮起一絲邪笑。他想:萬事俱備,只需等待。
他在等待看萬康的笑話,然後樑健就該倒黴了。
會議開始,朱庸良端正坐姿,朗聲說道:“區委高度重視這次推薦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工作,今天四套班子成員都到會了,另外全區正科級以上領導幹部也到會參加推薦。今天的會議主要有兩項議程,一是由區委副書記萬康同志做推薦說明,二是大家投票推薦。下面,先進行第一項議程:大家歡迎區委副書記萬康同志作說明……”
掌聲之後,萬康朝會場內點了點頭,就開始照本宣科:“爲加強全區領導班子和領導幹部隊伍建設,經區委研究決定,在全區副科級領導幹部中推薦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下面,我就有關情況作如下說明:一是推薦名額……二是推薦的基本條件……三是推薦的資格條件……”
樑健看到萬康順利地說着,不安的心漸漸放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組織這樣的會議,還缺乏經驗……
正這麼想着,忽然臺上的萬康不出聲了。樑健納悶地看去。萬康一隻手正在翻看那份說明材料。
樑健心裡一驚,萬書記這是怎麼了?
下面的人,開始交頭接耳,也不知萬康出了什麼狀況!
萬康又將整個材料前後翻看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終於惱火了,擡頭看着樑健,語氣非常嚴厲地問:“樑部長,你們的工作怎麼做的?說明材料中怎麼少了一頁?這種低級錯誤也會犯,你們的準備工作都是怎麼做的?”
萬康聲音一落,下面頓時轟然。
坐在第一排的胡小英也皺起了眉頭。她知道,按照分工,這些材料的確應該是樑健準備的。
朱庸良暗自得意,雖然在這樣的場合,樑健被批,組織部也不光彩,但他捨得這樣的代價。不過表情卻很難看,也不依不饒地問道:“樑健,材料怎麼會少一頁?”
整個會場的目光,頓時全部集中到了樑健身上。樑健頓時有種被萬箭穿心的感覺。
材料是不可能少一頁的!他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在準備材料的時候,他特意前後檢查了數遍。如果材料真的少了,那麼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人特意將其中的一頁撕去了。這個人是誰?他一直親自拿着材料,唯一接觸過這份材料的就是車小霞。
他的目光迅速在會場掃過,卻不見車小霞胖胖的身影。
忽然,朱庸良聲色俱厲地批評道:“樑健,你還東張西望什麼,區委區政府所有的領導都在等着你的材料,材料呢?”
目光不僅有溫度,還有鋒芒。在全場正科級以上領導幹部不可思議的、略帶輕視的、恨鐵不成鋼等種種意味的目光裡,真切感受到了目光是可以殺人的。這個時候,你根本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關鍵是下一步該怎麼辦……
萬康因爲事先疏忽,對於說明材料並無閱讀過,因此具體內容並不清楚,否則即便在脫稿情況下,也能說出一二三,不會如此大出洋相。因爲民主推薦的資格條件規定相對較細,不能隨便亂說,萬康就那樣臉色難看地杵在主席臺上,進退維谷。
樑健心想,目前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讓會議繼續下去。他想起自己拿了一份備用說明,放在會場最後一排。剛想跑過去拿,眼睛餘光看到一人小跑過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方羽拿着那份材料送了過來。方羽早前看到材料放在最後一排,怕弄丟,就拿在手裡,沒想到這會真派上了用場。這個世界的事情,千變萬化,還真得講個有備無患。
樑健不及感謝,只向方羽感激地看了眼,接過材料,翻看一眼,就送到了主席臺上。萬康雖然接過了材料,可還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會他不敢再輕舉妄動,將材料從頭至尾翻了一遍。在他翻材料的時候,臺下有人輕聲笑了起來:“第一份材料,你怎不先看一遍?”看到材料完整無缺,萬康才繼續唸了下去。
在場的幹部有些神色嚴肅地聽着,有些根本沒聽,已經在推薦票上畫畫寫寫……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件事情,不管是對萬康,還是對樑健來說,都在心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官場機關重重,細節決定成敗。那次以後,萬康每次開大會講話,必先讓人把講稿提前拿給自己審閱,這個習慣從這件事情後才真正養成了!
會議結束後,其他領導和幹部都離開後,萬康、朱庸良和善後處理會場的樑健等人卻依然留在會場。
朱庸良指指姜巖、凌晨等人,說:“你們趕緊把資料收拾一下,拿回辦公室。樑部長你先等一等,不要走!”
看這陣勢,樑健心裡清楚,等待他的就是兩位領導的嚴厲批評了。儘管問心無愧,他也知道,讓區委副書記在大會上造成這樣的難堪,這樣的失誤他們不會給他辯解的機會。
樑健看着姜巖等人匆匆收拾材料,動作麻利。姜巖的腳似乎已經好了,雖然還點瘸,但臉上全無先前的痛苦之色,在離開會場的那一回首間樑健恍惚看到了他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微笑。樑健心想:“這件事,肯定有貓膩!”腦中忽然晃過清晨推開幹部科的門時看到的那一幕,姜巖和車小霞,樑健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
忽然,朱庸良微微有些尖利的聲音響起:“樑健,在全區領導幹部大會上,出這麼大的洋相,你知道自己的責任嗎?”
樑健說:“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我也不避諱。畢竟材料是我遞上去的。但我也有話要說,在這件事情上,有人故意算計我。我準備的那份材料事先我審閱過兩遍。在我將材料送給萬書記之前,這份材料經過一位同志之手,然後就少了一頁!”
萬康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樑健說:“樑健,作爲一名領導幹部,而且是組織部分管幹部的領導幹部,就應該有領導幹部該有的擔當和魄力。我想,你不至於這麼快就忘記了我昨天佈置工作時講的話,誰搞砸,誰就要負責。我想,出事後,編造千奇百怪的藉口來搪塞這不是一個領導幹部該有的姿態。”
樑健看到萬康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說,且懷疑他作爲一名領導幹部的素質,有些無力,但他還是堅持要把問題講清楚,如果不加分辯,把責任一扛了之,以後就再也無迴旋餘地。而且,在萬康心中,他樑健也真成了不願擔責任,且喜歡糊弄領導的小人了!他不卑不亢地說:“萬書記,這事真的有貓膩。我沒有胡說。”
萬康幾乎有些鄙夷地看了看樑健,不耐煩地說:“有貓膩?按你說的,有人故意拿掉了說明材料中的一頁,那麼,樑部長,我倒想聽聽這個人是誰?在這樣的正科級以上領導幹部會議上,他搞砸我的材料,目的又是什麼?是想看我的笑話呢?還是另有什麼目的?”說到這,萬康忽然看着朱庸良,說道:“朱部長,若事情真如樑部長所說,這件事你需要好好調查一番!這說明我們組織部內部不團結!這個問題,朱部長您還是要引起高度重視的!”
聽萬康這麼說,朱庸良臉上微微變色。他知道,這個計謀的最後一環是由車小霞完成,但牽涉的人還有姜巖、李菊和他。果真一路追索上來,他纔是這個根子。車小霞精神有問題,萬一經不得追問,說不定就會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
他恭敬地點點頭,說:“萬書記,至於組織部內部的團結問題,我一定會引起重視的。不過今天這個事,樑部長還是應該承擔責任!事前,我也一再強調,誰分管,誰負責!不管這個事情背後有什麼,我想,那些都是你樑部長的手下,且材料是你親自遞給萬康書記的,既然有問題,說明你樑部長不夠嚴謹,在這樣的大會上,讓萬書記出這樣大的問題,你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樑健看朱庸良落井下石,把矛頭定格在他身上,心裡暗道:朱庸良這人真夠陰險狡詐,他不希望我分管幹部工作,一門心思要讓我難看,說不定這件事跟他有關。他的目光從朱庸良臉上滑過,停留在萬康臉上,說道:“朱部長,該我負的職責,我絕不會推卸。但我還是希望組織上能夠把這件事情查清楚!”
萬康雖有些大意,卻不缺乏分辨能力。想到第二份說明材料是完好的,萬康不懷疑樑健所說的對材料進行過認真檢查,如果真有人故意拿去了一頁,那麼這人居心歹毒,卻也反映了組織部內部不團結,風氣惡劣。組織部是他分管的部門,若果真存在內鬥現象,他臉上也沒有光彩,他想了想說道:“樑健,朱部長說的有道理,今天的事你有推卸不了的責任!但是,你剛纔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作爲分管副書記,我也有責任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你說吧,你認爲是誰故意搞的鬼?”
樑健清楚,這件事和車小霞絕對脫不了干係,但他也清楚車小霞只是那個過江小卒,是冰山一角,一定還有人躲在暗處。他說:“接觸我材料的最後一個是車……”
話到嘴邊,樑健忽然不說了!
萬康說:“車……”
樑健看了一眼萬康和朱庸良說:“算了,我相信組織上會還我清白,至於那個人是誰,我也不想說了。至於組織上要如何處置我,我不會推脫!”
說着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萬康很感詫異:樑健怎麼話到嘴邊,又戛然而止?
朱庸良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本來還擔心樑健會把車小霞說出來,到時候萬書記就會找人去問車小霞的話,這樣事情就會越搞越複雜。現在樑健不說,那麼追責就會到樑健這裡戛然而止。只是朱庸良心裡也疑惑,樑健既然懷疑這事有問題,怎麼肯就此認了呢?這不符合他的個性啊!
胡小英辦公室。
萬康和朱庸良坐在胡小英辦公桌的對面。胡小英背靠在椅子上,臉上看不出喜怒!
萬康是被朱庸良拉來這裡的。他本不想來,在大會上出了這麼大的洋相,也不能說沒有他自己的責任。在官場,其實有很多潛規則。作爲一個領導幹部,開會的講稿都有人做準備,這的確不是領導幹部自己的事。但一旦在會場上出了問題,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底下人辦事不力,但笑話出在誰身上,誰就是笑柄。這其中,有很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含義。如果領導認真追究起來,這就是他工作不細緻認真,對工作沒有積極性,主動性,雖然講稿有其他人準備,但在會前,他應該瀏覽一下資料,這與其說是一種要求,不如說是一個領導的基本功。今天,他因爲中午喝了點酒,精神上也有點鬆懈,所以就疏忽了,而且組織部工作一向嚴謹,他對材料也沒有太在意,拿起就開始讀了。
因爲心虛,萬康並不是特別相見胡小英,可朱庸良卻非要拉着萬康來,說:“萬書記,這事全部是樑健的責任,這會如果不去跟胡書記說清楚,胡書記還會以爲這完全是你的責任呢!”
萬康當然也不肯承認這完全是自己的不是。而且他心裡很清楚,這次的洋相一定會在與會幹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會成爲少部分人的酒後談資,極大影響他的領導形象。所以,他的確很恨樑健,不過看着朱庸良一副樂顛顛爲他着想的樣子,他不免有些納悶:看起來,朱庸良對樑健很不感冒啊!不過,畢竟是自己部裡的同志,這樣急着要到領導那裡去給他定罪,未免還是有些過分了!
見胡小英沉默,朱庸良急着開口了:“胡書記,今天這事我要先向你道歉。萬書記今天的稿子,是我們組織部準備的。這份材料,從起草到定稿,我都看了多遍。昨天晚上我們爲了確保材料的準確無誤,還特意加了通宵的班。可我們所做的這些工作,都抵擋不了一個幹部的粗心大意。誰會想到,樑健拿給萬書記的稿子,中間會少了一頁!這完全是工作上的粗心大意。這種粗心大意,在我們部裡,甚至在我們全區部門都是要不得的。有句話說,細節決定成敗。在這件事情上,給我們的教訓簡直是淋漓盡致!樑健是我們組織部的幹部,我們當然也很想關心愛護。可是當一個幹部犯了錯誤,如果我們不加責罰,而是盲目包庇,後果是非常嚴重的,非但不能在全區層面上形成震懾作用,而且很容易導致作風懶散!”
“另外,有一件事情。上次常委會上,也討論過,樑健分管幹部工作,本來就是先試一段時間!如果發現其不合適的話,我們可以換崗。從這段時間樑健的表現還有今天的失誤來看,他真的是不合適幹部工作!”
萬康見朱庸良把責任全部往樑健身上推,完全弱化自己作爲一個組織部長該負的責任,覺得有些過分,但這樣一來,矛頭便不在他身上了,所以他也沒有打斷朱庸良的話。
胡小英微微挑了下眉毛說:“朱部長,那你細細說說吧,他有哪幾個方面不合適?”
在來胡小英辦公室前,朱庸良早已打好腹稿,趁萬康也在場,要把樑健說得一無是處,對樑健的不是簡直“如數家珍”:“一方面,樑健對幹部工作不熟悉,昨天的材料搞了好久,都沒搞出來;第二方面,樑健吃不起苦,不能適應幹部工作的高強度工作。這可能跟樑健在鄉鎮呆久了有關係,有些自由散漫,部裡經常要加班加點,特別是像今天這樣的重大事情,前一天干部科必然要通宵值班,可他昨天擅自走了,還讓幹部科的同志都一起走;第三方面,他的領導能力也有問題,下面的人並不服從他的管理……”
“還故意跟他做對是不是?”胡小英隨意的插了一句。
“沒錯……”胡小英插話快,朱庸良回答得也快,沒想到說漏了嘴,趕緊說:“不是作對,只是下面的人,認爲他的管理方式方法有問題,比如他把工作全部扔給下面做。”
胡小英說:“作爲一個領導,如果事必躬親,陷身在具體的工作之中,那就算不上一個好領導。另外,關於樑健,你有什麼建議?”
朱庸良還有滿肚子濃墨重染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胡小英就問他結果。他就說:“我覺得,可以考慮調整他的分管線,畢竟幹部工作是組織部的核心,樑健同志不熟悉幹部工作,個性特點也不適合幹部工作的嚴謹性和嚴肅性。而且,綜觀樑健同志這段時間在組織部的表現,我覺得,他身上還欠缺一些衝勁,缺乏責任意識,特別是組織紀律性,也有人反應樑健同志有時候有些個人英雄色彩,喜歡我行我素,置組織紀律於不顧,影響非常不好,坦白的講,真的不太適合組織部的工作,我建議也可以考慮給他換換地方,再鍛鍊鍛鍊!”
胡小英等朱庸良講完,直起背,目光若有所思地滑過萬康和朱庸良,說:“關於今天在大會上發生的事,既然萬書記和朱部長來了我辦公室,那我就說三點意見吧。一是正確看待這件事情。今天的事情,可以看成是一個會議事故。區委組織部有責任,提交給萬書記的材料缺了紙是事實。但我們領導幹部也應看到自己的問題,在拿到這份材料時,爲什麼不先瀏覽一遍,稿子都有人幫助寫了,讀之前看一遍應該是最起碼的要求吧,我們領導幹部不能以工作太忙、沒有時間爲由而不做該做的工作,否則就會出亂子。”
胡小英這話一說,萬康就有些坐不住了,臉上更是青一塊、紅一塊,但他目前毫無反駁的理由,畢竟自己的確是疏忽大意在前,只好硬着頭皮聽下去。
胡小英接下去說:“二是正確看待幹部。樑健是一名年輕同志,來區委組織部前,在十面鎮的工作基礎是不錯的。可能對組織部的工作還不夠熟悉,但哪有一個幹部到新崗位上什麼都熟悉的,正因爲不熟悉有時候纔有新思路。我倒是覺得,從昨天把今天要推薦的任務交給你們,到今天開大會,時間如此緊、任務如此重,其他工作做得都是不錯的,都沒有出現什麼差錯。其實,今天的說明材料,應該說也沒什麼大問題,裡面內容是好的,而且第二份交給萬書記的不是完整的嗎?這說明,組織部工作整體是好的,但在小環節上出現了紕漏,這雖然有一定影響,但也是小節。另外,關於樑健不加班的事情,我倒是覺得,朱部長你們部裡也沒有必要遇事就通宵加班,主要還是把工作效率提上去,而不是打疲勞戰……”
朱庸良插話道:“可不那麼做,就容易出問題啊!”胡小英說:“朱部長,你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方法,也應該容許下面的人有自己的工作方法,不同的聲音和方法,有利於激活我們的腦袋。而且,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恐怕並不是不加班造成的!”
朱庸良當然知道,這事不是不加班造成的,而是他一手策劃的,他也不便爭論,便臉色難看地看着胡小英。
胡小英說:“第三點我要說的,是調查後再定論。當然,出了這麼大的洋相,如果不了了之,的確會在機關裡造成不大好的影響,容易助長粗心大意、放任不管的不良風氣……”
聽到胡小英終於說到了要處理,朱庸良又開始興奮起來:“胡書記說得對,不能不處理!”
胡小英沒有接他的茬,繼續說:“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可能還有些別的原因。你們聽過樑健有什麼解釋嗎?”
朱庸良不想讓胡小英聽到樑健的解釋,說:“他還能有什麼解釋,解釋就等於掩飾!”
萬康心想,這件事情上或許還真有些其他問題,他這人爲人還算正直,就說:“會議結束之後,我們找樑健聊了聊。他說,他願意承擔責任,但有個問題他也說明了,他說,說明材料他看過兩遍,絕對不會少頁,但這份材料後來經過他人的手。”
胡小英瞭解樑健做事風格還算認真、細緻,不太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所以在會場上便有些懷疑這事是否另有什麼原因,聽萬康如此一說,暗暗點頭,心道:會是誰在暗中作怪呢?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她目光銳利地滑過朱庸良,問萬康:“材料經過誰的手?他說了沒有?”
萬康說:“沒有,他話到嘴邊,又不說了。只說他會接受組織給予的處理。”
胡小英有些狐疑:如果樑健知道是誰故意要他好看,爲什麼又不肯說呢?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便說:“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妄下定論。這件事,萬書記,你負責認真調查和了解!至於樑健的分工或者今後的工作安排,等調查清楚了再說。”
朱庸良還是不服氣:“胡書記,那這段時間還是讓樑健分管幹部工作?”胡小英看到朱庸良窮追不捨,不給他一點肉吃,也實在煩人,就說:“這樣吧,樑健的職務分工暫時不變,但最近兩天可以讓他坐坐冷板凳,具體工作不用交給他,讓他也反思一下自己的錯誤,對他自己也有好處。等調查結束後,再做打算!”
朱庸良雖然沒有達到讓樑健下課的目的,但讓他坐了“冷板凳”,至少也有所斬獲,聊勝於無,也就不再多話了。
等萬康和朱庸良走後,胡小英鬆了一口氣。她拿起手機,在聯繫人裡找到“樑健”,剛要按下通話鍵,又停住了。停了停,依然將手機放回了桌上。
她本想讓樑健過來,跟他聊聊,讓他祛除心理負擔。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身在官場,權力鬥爭在所難免,有時候挫折比成功的營養成分要高很多,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有些挫折,就像藥一樣入不了嘴,可真吞了下去,消化了,對人卻絕對有好處。於是,胡小英決定還是讓樑健自己去消化這些苦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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