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同搖了搖頭,心道:“看來昨天樑健真是撒了個謊,這個謊言馬上就要戳穿了。黃少華的職務肯定是難以保住了。”
王兆同本想進去推醒樑健,但一想,八點半還沒有到,這個時候就去,顯得區委組織部太不近人情,於是出了醫院去吃早點。
黃依婷也一夜未睡。母親戴娟因爲身體虛弱,尚在沉睡,她來到了父親的病房。
看到病房裡這麼多酒杯,嚇了一跳,又見樑健趴在牀沿,像似醉酒的樣子,有些明白樑健的舉動是何意思。
她輕拍了拍樑健的肩膀。
樑健在迷迷濛濛中醒來,看到眼前的黃依婷,接着去看黃少華。
面對沉睡中的黃少華,樑健無語,失落的低下了腦袋。事實證明,他的期望和他的預言都失敗了,儘管他們那麼期盼,但黃少華並未因他們意志而轉移,他沒有醒來。
黃依婷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問道:“你是想和我父親喝杯酒?”
樑健道:“以前我們常痛快的在一起喝酒,我天真的想着,我如果跟他說喝酒,他就會醒過來。”
黃依婷道:“我爸爸喜歡喝酒。一直喝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以前一直不喜歡爸爸喝酒,勸了他無數次,但他好像都不能剋制自己。其實,我想出國,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看到一個經常醉酒的爸爸。”
樑健啞口無言,沒想到黃依婷是這麼不喜歡他爸爸喝酒的,那麼,對於他在病房裡喝酒的事情,她肯定會特別反感了。
沒想到黃依婷意外地將原本給黃少華的酒,倒在了一起,滿滿的一杯。她朝着爸爸舉起了酒杯道:“爸爸,我現在不討厭你喝酒了。你醒過來,我和你乾了這杯酒。”
黃依婷將自己的酒一飲而盡。
他倆看着黃少華,但黃少華仍舊沒有動靜。
病房的門被推開,樑健和黃依婷詫異地看到區委組織部副部長王兆同走了進來。
他們沒有想到王兆同會來得這麼早,看來組織上是急於要把黃少華的職務免去。
事到如今,樑健已經無話可說,但他還是道:“你看到了,黃書記他沒有……”
然而,就在這時,王兆同的眼睛卻發出驚異的光,他視線的方向正是黃少華的臉。
樑健和黃依婷也轉過頭去,驚訝地看到,黃少華的眼皮活動了一下,又一下,眼睛睜了開來……
黃依婷撲了過去,哭着喊道:“爸爸,爸爸,你醒了?”
“黃書記……”樑健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真的醒了?”王兆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黃少華瞧着自己的女兒,又看看樑健,低聲道:“我醒來,只是想告訴你們。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爲了我最好的老婆和最可愛的女兒,我這一生都不喝酒了。”
一旁的王兆同眼眶中也閃動了淚珠。
幾分鐘後,在醫院門口,王兆同撥通了組織部長朱庸良的電話:“黃少華醒了,我們不用免他的職了。”
“什麼,黃少華醒了?這是怎麼回事?這不可能啊?”朱庸良被這個他最不願意聽的“好消息”搞得心煩意亂,“兆同,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王兆同淡淡地道:“這也許就是奇蹟。”
黃少華醒來了,腦中的血塊還沒有消散,得在醫院繼續觀察。醫生說,自從醒來後,黃少華的狀況在分分秒秒地好轉,他求生的**使其身體狀況也跟着不斷更新,血塊明顯在消散了。
黃少華一家人都對樑健感謝萬分,如果不是樑健的堅持,如果不是樑健半夜在黃少華身邊喝酒,如果不是樑健對區委書記胡小英說他會醒過來……黃少華一家人的命運就不會是這樣。對於所有的感謝,樑健只說了一句話“黃書記能醒過來,比什麼都好”。
看到黃少華一家人擁抱在一起,樑健說自己要上班去了。
在機關裡,傳播好事情與傳播壞事情的速度是一樣的。樑健的事蹟在鎮政府裡也迅速傳播開來。樑健爲黃少華所做的事情,爲大部分年齡稍大、觀念傳統的機關幹部所津津樂道。人一旦上了年齡,誰不希望有一個年輕人在自己需要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樑健在鎮政府中的口碑也達到了爆棚的程度。
鎮宣傳委員朱水月來到了鎮黨委書記鍾濤的辦公室,說:“鍾書記,您聽說過樑健的事情了嗎?”
鍾濤早已經從朱庸良處瞭解到黃少華醒來的事,知道樑健爲黃少華醒來出了不少力,心裡頭正鬱悶煩躁着,“怎麼,有什麼事情?”
朱水月道:“據說是樑健喚醒了黃少華,鎮上大部分人對樑健所爲都很稱讚。”
鍾濤心裡對樑健更加咬牙切齒,“那又怎麼樣?”
朱水月分管的宣傳工作,這段時間缺乏外宣稿子,區裡每月一考覈的任務又很重,於是建議道:“鍾書記,你看我們是否需要對樑健的行爲進行一次正面宣傳,把他塑造成尊重領導、幫助別人的典範?”
鍾濤的眼睛差點都掉了出來,他沒想到朱水月盡然如此不講政治,如此不懂他的心情,對於樑健這個他想馬上趕出公務員隊伍的傢伙,朱水月竟然想把他塑造成道德典型,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對朱水月狠狠斥責:“你腦子浸水了嗎?別人說某某人好,我們黨委就要宣傳嗎?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好好回去想想。”
朱水月被罵得狗血噴頭,心裡更是莫名其妙,悻悻地離開了鍾濤辦公室,心中抱怨着:今天鍾書記吃錯藥了吧,用得着這麼罵人嘛!
樑健又開始跟村治保委員樓新江和小隊長費新走村入戶,走了一上午後,又到樓新江家吃午飯。時值秋冬之交,農村裡燒起了菜飯,在屋外就能聞到菜飯特有的香味。樑健敬樓新江和費新兩位。他們這一組,在樑健幾乎沒有出動的情況下,他倆已經搞定了30來戶的簽約工作。
樑健問他們,怎麼能簽得這麼快。樓新江說,你不知道農村裡的人,他們一方面嫌賠償少,一方面又盼望能夠早點簽約、早點拿到錢,他們早已經不想種田幹農活,想拿了現錢早點快活快活。所以,大部分農戶,只要把握他們的這種心裡,稍稍做點思想工作,就能水到渠成的。目前最大障礙,就是村支部書記茅阿寶那幾戶親戚。
樑健倒是想,船到橋頭自然直,這個中午就專心跟他們喝酒,感謝他們的幫助。
下午拆遷組碰完了頭,莫菲菲忽然問他:“你有沒聽說史國良出事了?”
史國良是十面鎮副鎮長,分管農業工作。史國良不大說話,屬於悶聲做事、喜吃獨食的分管領導,樑健聽說他也不大喝酒,大家對於他的業餘生活知之甚少,他也很少被機關幹部掛在嘴上,這一點上他也屬於另類。樑健想不出他會出什麼事?
莫菲菲道:“據說,他被區紀委叫進去了。”
“被紀委叫去了?他貪污受賄了?”
“具體犯了什麼事,大家都不清楚,估計是拿了別人錢。”
十天後,鎮上收到了免去史國良職務的區委文件。史國良犯了失職瀆職和受賄罪,經過紀委的談話覈實,已經移送司法機關處理,也就說史國良將不會再回到十面鎮擔任副鎮長了,他的政治生命基本已經宣告結束。
如此一來,鎮上空出了一個副鎮長的職務。
當天晚上,鎮黨委秘書石寧來到了鍾濤家樓下摁門鈴。鍾濤的老婆見是石寧放他上樓。石寧提着一個袋子,上面寫着茅臺的字樣。鍾濤老婆開了門,說鍾濤正在洗澡。
石寧說,那就不耽誤你們休息了,鍾書記一直忙,難得晚上沒有應酬呆在家裡。這兩瓶酒是我表哥從茅臺酒廠買來的,絕對的正宗,所以想給領導嚐嚐。
鍾濤老婆馬來娣謝了謝,拿了酒進屋,請石寧進去坐,石寧卻忙說不坐了,先告退了。對石寧來說,他的袋子裡的東西完全可以替他說話。
馬來娣把酒從袋子裡取出來,又往袋子深處瞧了瞧,果然還有一個封袋,拿出來點了點,裡面是一刀刀的百元大鈔,五刀,也就是五萬塊。
鍾濤從浴室出來,馬來娣問他,這錢能不能收?鍾濤掂了掂那些錢,又想起上次樑健送給他的是一本優生優育袖珍手冊,不由狠得牙牀脹痛,這會石寧送的纔是真傢伙,就道:收下吧,也虧得石寧有心。我們鎮上史國良進去了,空出了一個副鎮長的位置,我本就考慮讓石寧來幹,應該沒什麼問題。
鍾濤老婆馬來娣雖然不是官場中人,但也對官場上事耳濡目染,道:“你不是說過,任命一個副鎮長要區委決定的嗎?你收了石寧的錢,如果事情辦不好怎麼辦?”
鍾濤本也考慮到這一點,但老婆的話卻刺激了他:“你也太把你老公看扁了吧。一個副鎮長職務,我還是搞得定的,區委胡書記要我擔任黨委書記,一個班子的組成,她會充分考慮我的意見,這點建議權還是有點。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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