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副省長仍在會議室內海闊天空。胡小英擡着頭,頗爲認真地聽着呂副省長的講話,不時還在筆記本上記錄一筆。呂副省長瞧見胡小英最爲認真,也不時眉目帶笑地瞧瞧胡小英。胡小英就裝作沒有看到,只是始終如一的記錄着什麼,樑健心想,作爲一個合格的領導還真不容易,即便臺上領導在胡言亂語、不着邊際,也只能受着。
樑健不時朝胡小英看看。胡小英先前說過,她可以讓馬書記晚上留下來。樑健至今還沒弄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此時見胡小英認真聽講的神色,彷彿根本就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了。
樑健正焦慮着,手機震動起來,見來電是馮豐,樑健趕緊站了起來,來到了會議室外。
胡小英朝樑健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的手機上,有一條新短信進來了,是法華寺智空的信息:已經跟馬書記聊過,一起都好。智空。
胡小英終於等到了這條信息,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回了一條短信:過兩天我們將上門拜訪智空大師,你一句頂我們一萬句。
胡小英心情愉快,臉上燦爛,由於正對着呂副省長。呂副省長心裡就想多了,對胡小英笑着,目光更是在胡小英身上打轉,讓胡小英好不尷尬,趕緊收起了笑容。
從落地窗向外看去,向晚的雲朵猶如女人的雲鬢,柔和而優美。樑健此時的心情,就如這些悠然的雲朵般舒暢起來。這得益於剛剛馮豐打來的一個電話。
馮豐送來了一個好消息:馬書記晚上不回寧州了。樑健問原因。馮豐說,領導的心思你別猜。宏市長跟馬書記見面的事情倒是可以考慮了。
樑健說,馮大哥真是有心,我先跟宏市長報告。馮豐說:無論如何,第一要務還是要陪好呂省長。你知道呂省長的個性。樑健說,明白了。
樑健心裡卻道,如果真陪好了呂省長,估計其他什麼事情都不要乾了。
回到會議室,瞧見胡小英,樑健心道,這事還真按照胡小英承諾的方向發展了,肯定與胡小英有關。樑健悄悄給胡小英發了個短信:胡書記真厲害,要馬書記留下來馬書記就留下來了。
胡小英回覆說:“關鍵是馬書記自己想留下來。”
呂副省長的講話,終於到了峰迴路轉的時刻。在結尾處,呂副省長又對鏡州市環保工作的發展提出了“三個期待”和“六個必須”的要求。會議結束,時間已是六點鐘。
散會後一行人從會議室魚貫而出,前往皇家賓館晚宴。
在車上,樑健兩次都想把馬書記留在鏡州過夜的消息告訴宏市長。但臨到嘴邊他還是忍住了。關於讓宏市長見馬書記的事情,已經反覆幾次,都沒有成功。
現在把馬書記留在鏡州的事情告訴宏市長,也無非是多了一個反覆,唯一的效果,就是讓宏市長更加心裡不寧,還不如等事情真的靠譜了,只要宏市長邁腿就能見到馬書記了,再告訴宏市長,這樣更好。
否則宏市長可能會認爲樑健做事不牢靠,一件事情反覆來反覆去,都不靠譜,就會認爲樑健不夠成熟了!於是,樑健就專心去做好赴晚宴的服務工作,關於馬書記的事情隻字不提。
宏市長等鏡州市領導陪同呂副省長上樓,電梯有些擠,樑健就故意落在後面,胡小英見樑健沒有進電梯,也等待下一部電梯。人少了,樑健問:“胡書記,你是怎麼做到的?”胡小英笑了笑說:“法華寺智空大師,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我一直沒有找他幫過忙,這次提出來,讓他幫個小忙,他沒法推辭。”
樑健笑道:“你讓智空大師說了什麼?”胡小英說:“你不是說,馬書記關心他兒子的創業嗎?我讓智空大師說,如果馬書記今晚留下來,說不定他兒子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樑健笑道:“這樣,馬書記就信了?”胡小英說:“具體,馬書記何以相信,那是智空大師的本事,反正馬書記是信了。”
樑健說:“下次,你帶我去見見這位智空大師,我很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胡小英說:“沒問題,我說過下次要上門拜訪他的,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樑健和胡小英進了電梯,只有兩個人。
剛一進電梯,兩人的目光不由就碰在了一起。那次電梯事故,是兩人永生都難以忘記的經歷。想起那次事故,不由又想起在電梯裡,樑健爲救胡小英所作出的種種出格的舉動。胡小英感覺脖根到臉頰都燙熱了起來。
樑健也感覺到了兩人在一起時,那種激動和緊張。然而,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樑健用說話來打破這種奇怪的氣氛:“現在關鍵是,要讓馬書記想要來找宏市長。”胡小英說:“你是擔心,馬書記不願意見宏市長?”樑健說:“下午我已經讓馮秘書問過馬書記,但馬書記拒絕了。”
電梯到了,樑健和胡小英走出電梯,向着包廂走去。胡小英也傷腦筋了:“這樣的話,就麻煩了……”
突然聽到前面呂副省長的聲音:“唉,你們長湖區的區委書記在哪裡啊?怎麼沒見人啊?”樑健朝胡小英看了眼說:“呂省長在找你。”胡小英看了眼樑健說:“這個呂省長很討厭,剛纔我們說的事情,我會再想想的。”
樑健說:“我看第一要務,就是把這呂副省長放倒。呂省長不倒下,就會一直糾纏你們,什麼事情都別想做了。”胡小英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也幫想想,看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馬書記主動想要見宏市長。要他自己想見,而不是被人要求見。就跟我們要他留在鏡州,還不如他自己想要留在鏡州來得有效!”
樑健點了點頭說:“你趕緊進去吧。”樑健走到包廂裡,瞧了一圈,看到各位領導都已經就座。宏市長只朝樑健看了一眼,也沒要求他做什麼,看來暫時還沒有需要樑健服務的事情。樑健打算退出,回秘書的小包廂裡去。
這時聽到宏市長說:“小英,你過來坐呂省長邊上吧,呂省長對你印象深刻呢!”聽宏市長這麼說,樑健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朝桌面上看去。呂省長眼神在胡小英身上流連,臉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
樑健對這個呂副省長的印象更加差了幾分。心想,宏市長怎麼能讓胡小英去陪這個呂副省長呢!但樑健也不是不清楚,在官場,女人是一種資源,有時候人家比你強悍,即便這種資源你先搶到了,必要的時候也得讓出來,以示對對方的友好。
樑健不想再呆下去,只聽胡小英說:“這個位置這麼重要,也輪不到我坐啊!”邊上的副市長秦剛說:“呂省長讓你坐,你就坐嘛!這裡我們都聽呂省長的,呂省長你說是不是啊?”呂省長一直盯着胡小英,見問,就說:“這裡不是聽我的,這裡的東道主可是我們宏市長。不過,我想邀請一個美女書記坐我身邊,這點待遇宏市長應該能夠滿足我的吧?”
樑健不想再待下去。這時候,樑健心裡不由有一種酸楚,這個包廂之中,雖然他身爲市長秘書,可他的職位算是最低的,連跟這些人物一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樑健心裡很有些不甘。樑健知道,要在平時,他可能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但今天看到胡小英被要求坐在呂省長邊上吃飯,他纔會如此想多多。
樑健知道,消極和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如今他還是一個小羅羅,但總有一天他會出人頭地,跟包廂之中這些人平起平坐。樑健最後朝包間中的人望了一眼,走了出去。
胡小英不是沒注意到樑健的表情,她心裡有一種擔憂,難道樑健因爲自己而心情不爽?緊接着她又有了一種幸福感,覺得樑健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樑健和其他領導的一幫秘書,匆匆吃過了飯。他這才發現,蔚藍沒有同胡小英一起來。他拿起手機,給蔚藍髮了一條信息:你回去了?蔚藍的短信回的很快:晚飯是你們市領導的事情,我們區裡的小秘書就沒必要湊熱鬧了!
樑健:說哪裡話呢!我不也是小秘書一個,以爲我喜歡在那裡吃飯啊!蔚藍回道:如果你不願意在那裡吃,那麼你出來,我請你吃飯。樑健說:我倒是很想來,只是,這種場合,你懂的,領導還沒走,我哪裡也不能去。而且晚上還有事。不過,還是謝謝你。下次,我請你。
蔚藍回道: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打擾你了,晚上我也是有事。樑健道:原來是空客氣的啊!蔚藍回覆了一個微笑。
跟蔚藍短信來去之後,樑健心情好了許多。也許人真的只有跟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人在一起,纔會覺得放鬆。但一個人若是隻跟地位相同的人在一起,不去結交和服務地位比你高的人,卻不可能有進步。所以,人一方面渴望平等,另一方面卻在躲開平等。
馮豐又打了電話過來。樑健想起自己對馮豐說過,要問一下宏市長晚上去不去見馬書記。樑健趕緊接起了電話,道:“馮大哥,真的不好意思……”馮豐打斷了樑健的話:“兄弟,說不好意思的人,應該是我啊!”
樑健奇怪道:“怎麼了?”馮豐低沉地說:“我剛纔試探性地問了下馬書記,晚上怎麼安排。”樑健問:“馬書記怎麼說?”馮豐說:“馬書記說,晚上不要安排了,他不想出去,也不想見鏡州市的什麼領導,晚上他要跟家裡人通電話。”馮豐真心覺得,這是一個需要道歉的消息。
樑健暗自慶幸,好在沒有把馬書記留在鏡州的消息告訴宏市長,否則宏市長一會失望、一會希望,說不定真要發火,把樑健從身邊踢走也未可知。
樑健說:“既然這樣,是不是真沒有辦法了?”馮豐說:“真是不好意思。”不管如何,馮豐都是在爲樑健考慮。樑健說:“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馮大哥,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掛斷電話,樑健心裡鬱悶,走出秘書們吃飯的包廂。剛擡起頭,就瞧見胡小英從包廂裡出來。胡小英看到樑健,就走過來,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兩人走到旁邊一個空着的包廂裡。
胡小英說:“有沒新的消息?”樑健說:“剛纔馮豐打電話來了,說馬書記誰都不想見。”胡小英瞧瞧情緒有些低落的樑健:“你先彆着急,肯定有辦法。”樑健說:“什麼辦法?”
胡小英低聲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樑健。樑健一聽臉上有了神采,“這個,還真是可以試試。”胡小英說:“對啊,我想,我們花了這麼多精力搞的材料,可不能就這麼丟了啊。即使領導還是不重視,至少也讓他看到了我們的勞動成果啊!”
樑健說:“沒錯。不過,恐怕,首先你得去擺平那個呂副省長吧?”胡小英朝樑健很自信地擡了下下巴:“剛纔我其實沒怎麼喝,我想再去敬他幾個滿杯,應該就可以把他放倒了!”
樑健說:“那好吧,我這就去準備材料。”胡小英說:“另外,你要先跟馮秘書聯繫好,一定要湊準馬書記從包廂出來的時間。”樑健說:“我明白了。”
樑健在準備材料的時候,忽然想起中午宏市長在馮豐房間的時候,馮豐說過馬書記很認真,“馬書記非常認真,他有時候能發現稿子中,下面的人核了好幾遍都沒有核出來的錯誤……”
想到這句話,樑健將已經準備好的材料,用碎紙機碎掉。在材料中那句“將採取土地、資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歸國創業人員的‘創業之家’”的後面故意空出了幾個字。
胡小英進了包廂,這時,呂副省長正在找胡小英。他酒到了七八分,開始有些肆無忌憚了,胡小英剛坐下來,呂省長就讓服務員把紅酒瓶拿過來,他要親自給胡小英斟滿酒。
胡小英裝作已經喝多的樣子:“呂省長,我真是喝不下了。再喝,我就徹底高了!”呂副省長說:“女人喝高了,樣子更迷人。”呂副省長的話,已經超出了一個副省長該說的禮儀範疇,但呂省長似乎並不在乎。
宏市長在邊上也不勸解,也不起鬨,只是安穩地坐着,臉上露出一點點笑容。胡小英看了眼宏市長,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她原本以爲宏市長會爲自己說一句話,但宏市長卻什麼也沒有做。
胡小英想,現在不是心裡鬧彆扭的時候。她假意說:“呂省長,能不能你喝一杯,我喝半杯?”在官場喝酒,只有女人才能提這樣的要求。所以大家也沒話說,還有不少人都希望呂副省長喝高,就附和起來。
呂副省長說:“這樣怎麼可以,不管如何我也是一個副省長吧,我看這樣吧,你喝多少,我也喝多少。”胡小英說:“行,就這樣,呂省長,你就照顧照顧我們女同志,我們都喝半杯,行嗎?”
呂副省長覺得喝半杯不過癮:“半杯怎麼行啊?”胡小英就說:“呂省長,我今天是捨命陪領導了。我跟呂省長乾兩杯。”呂副省長見胡小英忽然發威,心下喜歡,就說:“別兩杯了,索性三杯!我們喝個交杯酒,怎麼樣?”
胡小英作出推卻的表情,說:“呂省長,你這樣是要喝醉我啊!”呂省長見胡小英推卻,就更有了征服的**:“不會醉的!有句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英同志,你說我們算不算知己?”
胡小英說:“當然算。”呂省長聽胡小英這麼說,眼睛都笑眯起來:“看來我這趟到鏡州還是有所收穫的,多了一個紅顏知己。既然跟知己喝酒,千杯少啊,這三杯不算什麼!”
按照胡小英的酒量,今天喝得並不算多。再三杯她也能撐得下去,剛纔的推脫,只不過是爲了激呂副省長,讓呂副省長覺得連喝三杯自己是佔了便宜。這時候,胡小英覺得已經差不多,不需推脫了,就說:“能做呂省長的知己,求之不得。三杯就三杯。”
邊上的人都起鬨起來,宏市長心裡其實不捨,但在表面上他毫無表露。他也不能有所表露。酒斟好了。呂副省長帶着傳統的沾便宜心態,真跟胡小英連喝了三個交杯酒。
呂副省長本身酒量一般,這三杯下去,很快便頭腦發脹起來,但他不想就此罷休。跟隨呂省長來的省廳領導,知道呂省長喝酒,喜歡一條龍,這一條龍一般都是晚宴、唱歌、足浴、宵夜,就提醒宏市長安排。宏市長自然不好推卻,讓人去行政中心邊上的會所安排。
酒局結束,胡小英裝作醉酒的樣子,告辭離開。呂副省長其實已經模模糊糊,想得也只是接下去的娛樂活動,倒也不再糾纏胡小英。
一行人走出酒店。樑健對胡小英說:“二十分鐘後,我們在喜來登酒店門口會面。”胡小英點了點頭。樑健將宏市長送到了8號會所。
8號會所的老闆不詳,但是市委市政府招待上級領導的高檔消費場所。宏市長下車後,對樑健說:“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了。”樑健本想提醒宏市長少喝點酒,說不定晚上馬書記會召見。但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如果宏市長深究起來,反而會壞了大事。
於是,樑健只說了聲“宏市長,再見。”坐進宏市長的車,讓小劉幫助開往喜來登。小劉說:“樑秘書,晚上還有精彩活動啊?”樑健說:“哪裡是精彩活動?有同學在這裡,白天一直陪領導,沒時間來看看同學,現在還不晚,所以去看看。”小劉說:“做秘書辛苦啊!你同學不錯嘛,來鏡州住喜來登!”
樑健說:“也就一暴發戶。沒有小劉你這麼有文化。小劉,最近寫詩了嗎?”一聽說寫詩,小劉就來了精神,從座位邊上抽出幾張紙來,遞給樑健:“樑秘書,這是我最近寫的幾首,你幫助指點指點。”
樑健拿了過來,看了幾眼,說:“我先放着,明天好好拜讀一下。”說着就塞入了包裡。小劉見樑健認真對待自己的詩稿,心情很好,跟樑健聊了很多關於詩歌的事情,樑健聽得有些頭腦發暈,不過還是忍着,一直到了喜來登門口,樑健就如逃脫般走出了車子。小劉兀自道:“樑秘書,如果有什麼意見,一定要告訴我啊,這樣我纔可以有所長進。”
樑健心想,怪不得詩歌要沒落了,看看如今玩詩歌的人就知道了。
樑健不再多想小劉的事情。而是發了短信給馮豐,問馬書記的晚宴何時結束。馮豐回覆:差不多還有五分鐘,怎麼了?馮豐心想,他已經告訴樑健馬書記不想見客人了,再問宴會啥時候結束也已經毫無意義了。樑健回覆說:沒事,只是隨便問問。
樑健在喜來登外胡小英的小車旁與她會合,兩人走入了喜來登,就有身穿旗袍的服務員上來引導。喜來登是鏡州市目前最高檔酒店,走的是高端路子,在這裡出入的非富即貴,店內大廳富麗堂皇。
樑健問服務員宴會廳在幾樓,服務員指了指電梯,說在五樓。
樑健把準備好的材料交給胡小英。胡小英向來認真,翻看了一遍,突然發現有一段一個句子後面,竟然空了好幾個字,這顯然是粗心大意造成的。胡小英指着給樑健看:“這裡有問題,怎麼辦?”
樑然當然知道這裡空了幾個字,是他故意這麼做的。他知道馬書記非常認真,這點小小的錯誤,肯定會進入他的法眼:“只要他一關注,就會引起他的重視。”
胡小英覺得,這是特殊情況下,採取的特殊辦法了,也就不再糾正。就說:“我們到五樓宴會廳電梯口等馬書記?”樑健點了點頭,隨即又說:“不要到五樓,我們到六樓,宴會廳出來的人太多,我已經瞭解到了馬書記住在十七樓,我們從六樓進電梯,也可以遇上馬書記,這樣更像是‘偶遇’。”
鏡州市委書記譚震林聽說馬書記今天不回寧州了,心情也複雜起來。這一整天來,譚震林把馬書記守得死死的,不讓市長宏敘接近半步,目的就是要讓馬超羣絕對支持鳳凰景區的建設。
原本馬超羣說晚上就離開鏡州,返回寧州,雖然打破了行程安排,但譚震林還是高興的。這意味着他就不用再爲宏敘可能會去拜訪馬超羣提心吊膽了,他中午在馬超羣的房間一直呆到馬說要休息才離開,目的就是要把馬超羣所有可能的空擋時間全部佔據,防止宏敘的突然襲擊。
從今天馬超羣的考察中看,馬超羣並不反對鏡州市搞鳳凰景區建設,畢竟一個地方的發展重點,主要是由當地黨委政府研究決定,責任也是由當地黨委政府承擔,馬超羣如果覺得可行,這個方案也就基本通過了,畢竟馬超羣是親自來看鳳凰景區建設的,不可能回去之後無聲無息了。
否則他這趟考察算是白來了!領導的考察可是不能白來的,否則就是沒有成果!所以,只要馬超羣順利返回寧州,那麼鳳凰景區的事情也算基本成了,這也會成爲馬超羣來鏡州考察的一個成果之一。
沒想到,到晚飯之前,馬超羣的秘書馮豐忽然告知譚震林,馬書記晚上不回寧州了,要在鏡州過夜。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本來行程中就安排馬超羣住下來,各種準備工作一應俱全。但對譚震林來說,這一臨時變化,讓他有些摸不準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變化彷彿是馬超羣一時興起的,也像是去了一趟法華寺後作出的臨時性決定,譚震林摸不清底細,一顆心就懸着了。這也就影響了晚飯的氣氛,馬書記吃飯的時候也好像心不在焉,當問到飯後是否安排一些活動時,馬書記堅決拒絕了,使得譚震林心裡更加不安。
晚飯之後,譚震林說要送馬超羣回賓館房間,馬超羣說:“譚書記,今天已經讓你們陪了一整天了。辛苦你們了。就這樣吧,你們都回去吧。”
譚震林不死心,說:“能請馬書記來鏡州考察的機會不多,能多聆聽一會馬書記的教誨也是好的。”馬超羣見譚震林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就說:“可是,我已經累了,沒有精力再給你們什麼教誨了!該說的,白天也都已經說了,你要表達的意思,我也已經聽懂了。你要相信我的理解能力!”
領導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譚震林就不敢再堅持送馬超羣了,否則就是公然挑戰領導的權威和脾氣了。譚震林微微躬了身說:“那好吧,馬書記,您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來陪領導吃早飯。”馬超羣說:“這些虛禮就不用了。譚書記作爲鏡州市委書記,工作千頭萬緒,我的早飯一向清簡,幾分鐘的時間,就不勞動你過來陪了。”譚震林堅持道:“請馬書記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馬超羣似乎真累了,不想再多費脣舌,說:“我們先上去了。”就進了電梯。譚震林他們不好跟進來,馬超羣他們是上行的,譚震林他們是下行,只好在電梯外向他們揮手道別。
馬超羣他們的電梯上行,馬超羣幾乎是自言自語道:“陪來陪去,有什麼好陪的!”電梯裡馮豐和陪同馬超羣下來的省委辦公廳幹部,都聽在耳中,可誰也沒有出聲。對於領導自言自語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當沒聽到。
電梯剛上了一樓,就停了下來。電梯門一開,馮豐幾乎嚇下了一跳。進來的人,不是樑健嗎?在樑健身後,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女性,長得端正優雅,連省委副書記馬超羣都感覺眼前一亮。
兩人進來之後,只當作不認識他們。馮豐不知樑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不好主動跟樑健打招呼。電梯中瀰漫着一種奇妙的沉寂感,很有些此時無聲勝有聲。
電梯在更上一層樓停了,兩人作着出電梯的準備。不知如何,女人手中的一份材料,滑落到了地上,正好掉在了馬書記皮鞋上。女人輕呼了一聲“呀,不好意思。”
這個女人的優雅端麗,讓馬超羣頓起憐惜之心,他竟主動彎腰,幫助撿起了那份材料,說:“你的材料。”
女人朝馬超羣大方的一笑,說了聲:“謝謝。”馬超羣由於對女人好奇,對這份材料,也好奇起來,不由瞄了一眼,上面是一段話。馬超羣原本也不會注意其中的細節,只是,在段落的中央,有一行字中間,空出了後幾個詞的位置,彷彿是疏忽造成的。
馬超羣在省委是以“粗中有細”聞名的,粗就是把握大方向,不管芝麻綠豆小事;細就是目光如炬,不會放過可能影響大局的任何細節。一些重要稿子,往往只要馬超羣看上一頁,馬上就能圈出其中的錯誤。馬超羣對於幹部的這種評價,也很是喜歡,對自己的這種能力也很是得意。
如今看到材料中有誤,也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馬超羣一時竟想在美女之前表現一下,就說:“女士,你的這份材料中有錯誤唉。”
胡小英這才意識到樑健真有先見之明,他故意犯的錯誤,真的引起了馬超羣的重視,就莞爾一笑說:“不可能啊,不會有錯誤。”
馬超羣笑道:“你看,這行後面明明不該有這麼多空格的。”胡小英說:“哪一句啊?”馬超羣就指着材料中的這句話讀下去:“將採取土地、資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歸國創業人員的‘創業之家’……”
讀到這裡,馬超羣愣了一下,又重新讀了這句話“將採取土地、資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歸國創業人員的‘創業之家’……”
馬超羣腦海裡頓時響起智空大師對他說的,今晚馬書記就有緣,只要今晚留在鏡州市,對你兒子創業和發展的事情,就會有一個靈感。智空大師的話難道真的這麼靈驗?
馬超羣已經無心炫耀自己的嚴謹細緻,而是對材料中的這句話感了興趣。馬超羣拿起這份材料,認認真真的左右翻看。然後,才擡頭看了看胡小英和樑健,問道:“你們兩位是?”
胡小英說:“我是長湖區委書記胡小英。”樑健說:“我是小樑。”
馬超羣顯然對這份材料很感興趣,他說:“原來是長湖區委書記,不簡單啊。胡書記,你這份主要寫的是北部新城的情況?”胡小英不慌不忙地答道:“沒錯,是鏡州市北部新城的情況。北部新城是我們鏡州市連續七年緊抓不放的工業平臺。”
馬超羣又看了涉及海歸創業之家的一段,問:“打造海外歸國創業人員的‘創業之家也是你們要抓下去的一項工作?”胡小英從容答道:“吸引外海歸國人才是我們鏡州市發展的需要,這項工作也是市政府在重抓的一項工作,並將出臺一系列配套的扶持政策,恐怕在整個江中省,我們鏡州也是走在前面的。”
馬超羣的興趣更加濃了,說:“胡書記,你好,我是省委副書記馬超羣。”胡小英倒也坦然,笑容恰到好處,看了看打開的電梯門說:“馬書記,我其實早就認出是你了!”馬超羣的目光一直在胡小英和那份材料上,並沒看電梯門已經開了。而且馮豐一直按着那個開的按鍵。馬超羣說:“是嗎?”手中仍然捏着那份材料。胡小英笑的謙遜動人,說:“是啊,只是覺得在電梯裡都能碰到馬書記,運氣未免太好,感覺不太真實,不敢相信而已!”
馬超羣被胡小英的一句話說得特別開心,就說:“胡書記,你這份材料,可以給我看看嗎?我覺得上面有些內容很有意思,我想回房間學習學習,明天讓我的秘書還給你們。”
胡小英說:“馬書記,你客氣了。平時想讓您看一下我們的彙報材料都沒有機會呢,這份材料送給馬書記了。”馬超羣笑了笑說:“那行,就這樣吧!”
等胡小英和樑健走出了電梯,馮豐總算鬆了一口氣,鬆開電梯按鍵,電梯又向十七樓攀升。馬超羣隨口問馮豐說:“你中午說,鏡州市長宏敘說要拜訪我?”
馮豐看着馬超羣,說:“是啊,馬書記。”馬超羣點了下頭,又說:“你打電話給他秘書,看晚上他還有沒有空?如果有的話,讓他過來一趟吧!”
接到馮豐的電話,樑健喜出望外。胡小英和樑健一直等在喜來登下面的酒吧裡,喜來登畢竟是高檔場所,酒吧裡並不擁擠。昏黃的燈光之下,相互之間也不甚看得清楚。他們靠在吧檯上,慢慢地喝着威士忌。
樑健說出了這個消息,兩人都異常的興奮,“哦”了一下,伸出了手臂,相互搭着肩膀擁抱在一起。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過火之後,兩人又迅速分開,看了看對方。胡小英是區委書記,要在平時她都是以嚴謹、剋制自我要求,不可能在公衆場合表現出如此誇張的舉動。
今天爲了宏市長的事情,做了太多努力、花了太多時間、費了太多心思,如今終於有所成功,心裡哪能不高興,因此表現的也稍稍有些出格。
樑健也覺得有些意外,分不清自己剛纔的舉動,是有意,還是無意。樑健付了錢,說:“我這就走了,去接宏市長!”胡小英拿起了杯子,與樑健碰杯,一口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這說明,胡小英是真的很高興。
樑健也喝光了剩下的酒。胡小英說:“用我的車去接吧。小劉已經回家了,再讓他去接宏市長又要耽擱時間。我就在這裡等你。”樑健問:“你不一起去?”胡小英搖了搖頭說:“我不去了,你是他秘書,我又是誰?我去不合適,我就在這裡等你完成任務。”
樑健看着胡小英,只見她臉上掛着一絲笑容。樑健想起剛纔兩人的擁抱,又想到傳說中宏市長和胡小英的關係。如果讓胡小英和自己一同去接宏市長,的確很不是味兒,就說“那好吧”,便用了胡小英的車去接宏市長。
半路上,樑健沒忘給駕駛員小劉打了個電話,說:“不好意思,你還是開過來接吧,馬書記要召見宏市長,待會得麻煩你送宏市長回家。”小劉對樑健的態度已經比以前好了,接到任務也沒什麼說法,就道“好的,我馬上過來。但誰去接宏市長,他還在8號會所啊!”樑健說:“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坐另外一位領導的車去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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