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光耀美美地吸了一口,吐菸圈時,隨之問了一句貌似唐突的問題:“唐市長,你應該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吧?”
對於藍光耀的不恭,唐逸夫先是不爽,而後馬上醒悟了過來,忙說:“藍處長,你說笑了,你是省紀委的領導,這個我哪裡會不知道呢。”
“嘿嘿,”藍光耀乾笑了一聲,把腦袋湊到唐逸夫的跟前,故作神秘地說:“何書記經常教導我們說,小勝靠智,大勝靠德。伊海濤在政治上可以投機取巧虛假作秀,那麼他在別的方面就不可能不會沒有一點瑕疵。如果唐市長能在德上給他做點文章,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一樣可以把他拉下馬。”
“藍處長,高見啊!”唐逸夫向藍光耀豎起了大拇指。
藍光耀假惺惺地客氣道:“哈哈,過獎,過獎。”
唐逸夫以一位地市級副市長的身份去拍一位處長的馬屁,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此一時彼一時,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來達到奪取市長寶座的目的。
唐逸夫最愛看《三國演義》,尤其是對三國中各種計謀最爲着迷。他認爲,智慧的最高境界就是借力打力,有時候,借別人的力量來打人,往往比自己發力更猛,效果更好。
很顯然,何天影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安排藍光耀與自己見面,應該不是無意之舉,肯定另有深意,說不定就是讓唐逸夫利用藍光耀去對付伊海濤。
既然是利用,說明兩人之間至少還有共同的東西在裡面,才能構成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唐逸夫與藍光耀的共同點就是對楚天舒的恨。
這麼想着,唐逸夫就接了他的話說:“藍處長,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老唐草莽出身,肚子裡沒多少墨水,還請藍處長多多指點。”
藍光耀聽了,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他大大咧咧地說:“老唐,那我就給你指一條明路。”
面對着藍光耀一臉的放肆和狂妄,唐逸夫把一肚子的不爽都強行忍下了。
這個時候,只要能鬥垮伊海濤,再苦澀的酒他都得咽得下去,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
藍光耀見唐逸夫沒有接話,猛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得意過頭了,他忙換了一副嘴臉,嬉笑着問道:“唐市長,他有沒有……啊,哈哈。”說着話的時候,藍光耀把兩個大拇指伸出來,在唐逸夫面前比劃了幾下。
唐逸夫明白,藍光耀這是在問伊海濤有沒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他略略思考了一下,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據我所知,這個好像還真沒有。”
藍光耀並沒有因此而失望,又挑唆地問道:“伊海濤一直分管城市建設,這一領域在全國範圍內都是腐敗的重災區,難道他就一丁點兒的問題都沒有?”
“對呀,這個可以有!”唐逸夫豁然開朗,剛纔的不爽一下子拋到了九霄雲外。
看來,專業人士的着眼點就是不一樣!
兩人吞雲吐霧地聊得正歡,何天影到了。
唐逸夫起身相迎,雙手握住何天影的手,說:“書記好!”
何天影還沒開口,就被滿屋子的煙氣嗆得咳嗽了一聲,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藍光耀趕緊說:“老闆,我們去208,飯菜都準備好了。”
來到208房,何天影問:“逸夫,就你一個人?”
唐逸夫說:“拜會領導,哪能多叫人?”
何天影入座後,笑了一下說:“也好,就我們三個人,安安靜靜地聊會天。”
藍光耀湊過來,說:“老闆,上菜吧。”
何天影點頭,藍光耀就按了一個呼叫器,吩咐上菜。
熱氣騰騰的菜餚上來了,唐逸夫注意觀察了一下,幾葷幾素,盤子不大,搭配精緻,都是何天影平時愛吃的幾樣,上菜的年輕人也明顯不太像是服務員,從他們對何天影的恭敬和媚笑來猜的話,應該還是紀委的一般工作人員。
菜餚上齊,工作人員退了出去。
何天影拿起筷子,說:“逸夫,我們今天不喝酒了,就吃個簡餐,邊吃邊聊。”
唐逸夫說:“好,一切聽書記的。”
藍光耀趕緊給何天影盛了一小碗飯,雙手遞了過去。然後,又盛了兩碗,一隻手端了一碗,和唐逸夫一起分列左右,三個人開始吃飯。
各樣菜都嚐了幾口,何天影停住了筷子,轉頭問:“逸夫,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啊?”
唐逸夫忙擡起頭,聽何天影的口氣帶有幾分責備的意思,他明白何天影是對自己目前被伊海濤拉在了後面不滿意,忙說:“書記,我檢討,這些日子光顧着埋頭拉車,忘記了擡頭看路,辜負了您的期望。”
何天影又問:“剛纔和光耀談得怎麼樣啊?”
唐逸夫說:“報告書記,談得很好,我深受啓發。”
“深受啓發還不行,還要付諸行動。”何天影借題發揮地說:“當下民*主監督提得非常響亮,但爲什麼總是停留在口頭上呢?除了制度本身不健全,措施不得力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沒有真正調動起監督者的積極性,沒有把民*主監督變成自覺的行動,反而監督者還要冒着被打擊報復的風險。這是很不正常的,不能把監督變成了溫良恭儉讓,必須出重拳,下猛藥,讓違法違紀者付出慘重的代價。”
唐逸夫心裡一喜,忙說:“是,是,我一定要深刻領會,按照領導的指示去辦。”
何天影的話看似空泛,但在唐逸夫聽來,卻是倍受鼓舞。
唐逸夫由此做出了這樣的推理:如果我現在處於領先的地位,伊海濤也會千方百計全力以赴地抓住我的把柄把我拉下馬,我現在出重拳、下猛藥,是光明正大的監督,是合理合法的,不是動機不良,更不是卑鄙無恥,社會輿論會支持,民衆會用戶。
都是聰明人,根本不用把話說透。
唐逸夫十分明白,任何人都無法超越現實,更無法超越國度。他彷彿爲自己尋找到了更多的應該去把伊海濤搞下來的理由,心也開闊了許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唐逸夫下定了決心:中原逐鹿,鹿死誰手現在尚無定論,笑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贏家!
領導的指示總是高瞻遠矚,他只能給你指明方向,他不可能會跟你談到具體的行動步驟。
藍光耀聽出了何天影與唐逸夫談話的玄機,他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傢伙,也是善於揣摩領導心思的人,他知道何天影把自己帶出來絕不只是爲了充當陪客,到了這個時候,該他出面來點破了。
想到這,藍光耀便說:“我是這麼領會老闆的指示精神的,出重拳,就要擊中要害,下猛藥,必須藥到病除。以我個人的工作經驗來看,所謂的要害,就是工程建設領域,所謂的猛藥,就是官商勾結,營私舞弊。”
藍光耀長期充當何天影的打手,害人整人是他的長項,此言一出,幾乎就是在明確地告訴唐逸夫,在當前的形勢下,正常的套路已經完全不可能超越伊海濤,除了背後捅刀子下黑手別無選擇了。
何天影沒有做聲,相當於就是默認了藍光耀的說法。
唐逸夫心領神會,他說:“我明白了,逸夫謝謝領導的關心。”
“反對腐敗是中央一貫要求,也是紀委一項長期的工作。逸夫,你放手去做,有必要的話,光耀可以直接介入。”何天影說:“不過,我提醒一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走這一步。”
話已至此,無須再說了。
談話結束,飯也就吃完了。
與何天影和藍光耀分手,唐逸夫立即啓程返回青原。
在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江北開發區和沿江商貿圈是伊海濤主持的兩大政績工程,應該是最佳的突破口。
可是,從哪裡下手比較合適呢?這讓唐逸夫頗有些爲難。
江北開發區是伊海濤的心腹王少磊在把持,如果能從他這邊打開缺口那是再好不過,但是,要動王少磊,沒有紀委的直接介入恐怕很難突破。何天影提醒過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走這一步。如此說來,只能從申國章控制的沿江商貿圈入手了。
臨近青原,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了,唐逸夫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黃如山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通知申國章、莫懷義和郝建成等人,共同商議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黃如山隨口問了一句:“老闆,要不要通知歐陽美美。”
唐逸夫不耐煩地說:“不用了。”
掛了電話,唐逸夫又開始疑神疑鬼,這黃如山是不是真有問題了,這他媽什麼時候了,還讓老子去找歐陽美美,是怕伊海濤抓不住老子的把柄吧?難道你就看不出來,老子已經好幾個月不近女色了。
幾個人見了面,申國章通報了一個新情況,他說,下班之前接到了省水利部門一位處長的電話,省長喬明鬆親自過問了沿江商貿圈追加項目的審批情況,要求水利部門儘快完成審批手續,確保商貿圈建設在年底前如期完工。
近來倍受冷落的黃如山急於表現,立即提出了一個陰險的行動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