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人,不是正在黨校學習的副局長於飛龍嗎,。
向天亮記起來了,和柳清清離婚後,于飛龍淨身出戶,一直就住在南城區公安局附近。
可是,于飛龍走路的姿勢有點怪,空着手,匆忙,不時的看錶,旁若無人。
他應該是去見人。
已經很久沒關注這位曾經的恩師了,向天亮忽然有了好奇心,謝自橫能重新搭上老上級張海峰這條大船,作爲謝自橫的親密“戰友”,于飛龍沒有不水漲船高的道理。
不知不覺的,向天亮停下了車,這車是柳清清的,于飛龍只要稍一回頭,就會認出來的。
果不其然,于飛龍拐進了路邊一家茶館。
猶豫了一下,向天亮還是跟了進去,幹這種事是他的特長,他曾有意提醒過自己,儘量不要再重操“舊業”,但偷聽有時候很必要,有特長爲什麼不能發揮呢。
向天亮做了個決定,如果於飛龍見的是與己無關之人,他立即扭頭就走。
不料,當向天亮找了個與于飛龍所在房間相鄰的房間,剛剛坐下,就聽到隔壁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於兄,你先稍等,他們馬上就到。”
是另一位副局長孫佔祿。
一點都不奇怪,向天亮心道,老局長勞誠貴還沒調離的時候,這兩位就“團結”在一塊了,。
茶館的包間簡單而土陋,牆壁也是木架上裝着人造板,外加糊貼上去的牆紙,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但足以讓人聽不談話內容。
打發走送茶的服務員後,向天亮悄然的靠到那道隔牆上,憑他的耳朵,已經可以聽清了。
“此一時彼一時,老孫啊,我可是馬上要走的人嘍。”
于飛龍有些感慨,但說話中氣十足,不急不徐,頗爲從容鎮定。
孫佔祿嘆道:“時也命也,你老於有個好領導啊,不象我,還得是水深火熱啊。”
于飛龍苦笑道:“好不容易在建設局認識了幾個人,你以爲我想走啊,要不是那小混蛋壞我的事,打死我也不會離開建設局。”
“那是那是,你老於就退一步海闊天空吧。”
兩個大男人,竟同時苦笑起來,在向天亮聽來,竟有些許的淒涼之感。
也真是的,想當初,于飛龍有市公安局長謝自橫保護,孫佔祿有老局長勞誠貴撐腰,兩個人的副局長位置雖然排在後面,但相當牢固,雖然一時沒有進步的可能,但日子卻過得自在逍乳,于飛龍長於政工,收得了不少人心,孫佔祿業務純熟,捎帶着撈些外快,可是,于飛龍栽在向天亮手上,孫佔祿在勞誠貴走後,是王小二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有不少人給於飛龍和孫佔祿的處境,做了個精闢的總結,叫做褪毛的鳳凰不如雞。
這時,隔壁傳來了敲門聲,隨着孫佔祿一聲“請進”,門開了。
接着是互相招呼聲,。
“兩位領導,實在對不起,我們的車拋錨了。”
向天亮一聽,不禁吃了一驚,竟然是人事處處長王一凡,他提到“我們”,那是一定還有同伴了。
果然,又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孫局長,於局長,兩位領導好。”
是王一凡的得力干將,城鄉規劃編審處處長姚金星。
只聽孫佔祿笑道:“都是自己人,就不要客氣了,坐下吧。”
于飛龍也道:“我也是剛來嘛。”
一陣落座聲。
向天亮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貼到了牆上,這幾個人難得湊在一起,一定談的是局裡人事調整的問題。
說來也是有趣,幾個月前,這四個人分屬四個圈子,大家表面上你好我好,實背地裡是互相拆臺,誰也不服誰,現在爲情勢所迫,竟然坐在了一起。
這正應了那句官場老話,沒有永恆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王一凡問道:“於局長,恭喜你高升啊。”
于飛龍應道:“哪有什麼高升,市內河運輸辦只是個副處級,算是平調吧。”
孫佔祿道:“老於,你何必自謙呢,在建設局,你我不過是打醬油的角色,雖然都是副處級,但你是去擔任一把手的,可以當家作主,這無法相提並論嘛。”
“那倒也是。”于飛龍的話裡,明顯的帶着些許得意,。
向天亮心道,果然是水漲船高,謝自橫要進市委常委,于飛龍也要去內河運輸管理辦公室當主任了,市委副書記張海峰轉了一大圈,還是重新接納了這兩位老部下。
姚金星問道:“於局長,你對局裡現在的形勢,是怎麼看的?”
于飛龍笑着說道:“老姚,是不是感到火燒屁股了?”
“不瞞於局長,向天亮跑到劉青同家煽風點火,我這日子不好過啊,劉青同是我的死對頭,這一次決心很大,來勢洶洶,我想請於局長幫我想想辦法。”
于飛龍道:“各位,先搞搞清楚,咱們建設局這次人事調整,情況有些特殊啊。”
“怎麼個特殊法?”開口發問的是孫佔祿。
“我是聽張副書記說的,省委有領導專門向段書記打了招呼,希望市委對王老太太照顧一點,你們想,這話有多重啊,段書記向來是謹慎的,這麼一來就更小心了,市委常委會上,商量九個部門的人事調整試點工作,段書記專門提議,建設局的人事安排,以局長王子桂的意見爲主,陳市長和張副書記也是這樣表態,段書記的提議獲得一致通過,這麼一來,等於說,接下來的人事調整,等於是王老太太一個人說了算,你們說特殊不特殊?”
姚金星問道:“於局長,那就是說,這次找市委領導反映情況都不行了。”
于飛龍嗯了一聲,“老姚,說句心裡話,我是要走的人了,不會再計較過去大家之間的磕磕碰碰,這次我是真的幫不了你,同時我也勸你,不要再找市委的領導了。”
孫佔祿道:“老於你說得對,看來這次只能自己幫自己了。”
姚金星嘆道:“這麼說,我這次是死定嘍。”
王一凡道:“兩位領導,我和老姚,今天是來討教應對之策的,請兩位不吝賜教,。”
“難啊。”孫佔祿嘆了一聲。隔壁的向天亮聽到孫佔祿一聲嘆息,心裡就忍不住的笑,這是孫佔祿的老習慣了,每當有人求他辦事,不管是公是私,好辦還是難辦,開口便是這個腔調,非行等你“出血”以後纔會幫你,這些年,他主管全市的重大工程項目,一定撈足了錢。
對錢的追求,于飛龍就淡然許多,他注重的是仕途上的進步,這一點,向天亮還是有些佩服他的。
于飛龍輕笑道:“我倒是覺得,這次人事調整的大權掌握在王老太太手裡,反而是一件好事。”
“好事?於局長,你的意思是?”王一凡問道。
“對,最後的結果,一定是雷聲大,雨點少,換湯不換藥。”
孫佔祿哦了一聲,“老於,你這個看法很新鮮,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于飛龍說道:“你們想啊,王老太太是個過渡人物,所作所爲無非都是爲了張行,爲他明後年接任局長一職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王老太太要走,張行是不會走的,張行這個人,以前不顯山不露水,其實是胸懷大志,城府極深,爲人處事十分狡詐,他絕對不會胡亂折騰,把建設局搞得烏煙瘴氣,對他有什麼好處,他要的是自己地位的穩固和順利接班,現在要來一場趕盡殺絕,他既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個想法,更沒有這個能力。”
孫佔祿道:“你是說,虛張聲勢?”
于飛龍繼續說道:“沒錯,張行很聰明,現在把反對派統統剷除了,搞一個清一色,王老太太完全可以做到,但是,以後呢,王老太太退了以後,建設局這塊大肥肉他張行保得住嗎,市委領導們能讓建設局成爲獨立王國嗎,等王老太太的影響力過去以後,張行會跌得更慘,因此,他不會趕盡殺絕的,。”
王一凡道:“於局長,你分析得太精闢了。”
“但是。”于飛龍忽然又道。
孫佔祿笑道:“老於,你別嚇大家好嗎?”
“但是,幾個關鍵的和重要的崗位,張行是志在必得,老孫你也好,老王你也罷,包括陳文運,這次都要作出一點犧牲,我的意見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家乾脆委屈一下,配合王老太太和張行的這一次折騰。”
王一凡苦笑道:“於局長說得對,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
于飛龍又道:“老姚,你這次是肯定要被犧牲掉的,張行會用劉青同換你,但不會把你擼下去的,來個同級平調,把你踢到無關緊要的部門去。”
孫佔祿說道:“我看也是這樣,不但如此,老王啊,你那個人事處長的寶座,也不太牢靠嘍。”
王一凡又是苦笑,“我知道,我已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了。”
孫佔祿繼續說道:“以我的看法,還有局辦公室主任的寶座,張行也是不會放過的。”
“不會吧,葉楠也要換嗎?”王一凡有點驚訝。
孫佔祿笑道:“局辦公室主任是第一要緊的職務,張行肯定要換上自己的人,而葉楠是上任局長提上來的人嘛。”
姚金星問道:“他會用向天亮那臭小子吧。”
這時,于飛龍冷笑道:“他?做夢,等着哭鼻子吧。”
聽到這裡,向天亮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