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中豪不同意向天亮的行動方案。
“不行,你這這樣做太過冒險,我要向江廳長報告。”
向天亮攔住了餘中豪,“我說老餘,你懂不懂犯罪心理學啊?”
餘中豪哼了一聲,“你少來教訓我,缺少實戰經驗是你的弱點,其他的都是扯淡。”
“你還是沒明白,作爲一名犯罪累累的亡命徒,王君猶如驚弓之鳥,本能和經驗使他始終處於高度緊張高度警惕的狀態,他一手提包一手開車門,並不是他最放鬆的時候,而恰恰是最警惕的時候。”
“也許吧,可是……”
向天亮道:“左手提包右手開車門,也可以有最快掏槍的時機,只要他身體緊挨車門,那麼,他的右手就等於還是緊挨着身體,就貼着他的腰,別忘了,他有一把槍就插在他的右邊腰間。”
肖劍南點頭應道:“正是這樣,我遠距離觀察過,他開車門的時候,身體是貼着車門的,而且一旦車門應聲而開,他的右手就會鬆開車把,恢復常態,而由拿箱子的左手繼續開門。”
“這個細節,我也注意到了。”餘中豪也在點頭。
“所以,我要用他想不到的方式對付它,這傢伙可能想過上百種面對警察的情形,可萬萬沒有想到,會有警察找他比槍。”
肖劍南微笑着說道:“不錯,你的行動方式,起碼一開始就達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一舉打亂他慣有的思維。”
餘中豪道:“有道理,這能打亂他的節奏……小向,說說你的具體方案。”
“兩位,宴會結束,林子全作爲主人,等客人走完後纔會離開,那時候其他人都走了,停車場沒剩多少車了,那奧迪車周圍可能空蕩蕩的,王君找不到可以幫他的障礙物,堵死了他逃跑的可能,正是適合你們警察抓人的最佳時機。”
肖劍南點頭,“一點都沒錯。”
“按照正常的情況,只有等林子全三人上車後,王君纔會開門上車,這時候,就等於現場只有他一個人,他媽的,我們就在這個時候動手……我們三個人,具體的佈置是這樣的……”
聽完向天亮的方案,肖劍南當即表示同意。
餘中豪沉吟了一下,“我基本同意。”
肖劍南笑罵道:“他孃的,就是有那麼一點不爽啊。”
“咋啦?”向天亮兩眼一翻。
“你這個臨時工正面對敵,卻讓我和老餘在旁邊打下手,傳出去不讓人笑話嗎?”
向天亮一聽樂了,“老餘,你的感覺呢?”
“嗯,是有點不爽。”
向天亮一臉的得意,“事實證明,你們倆的掏槍速度,即使事先打開了保險,也在一秒一以上,所以,你們無法正面對付王君。”
“哎,你整日花天酒地的,還行嗎?”肖劍南一臉壞相,伸手捅了向天亮一把。
“你說呢?”
三個字還沒說完,放在座位上的手槍,就已經飛了起來。
向天亮手一伸,接槍,開機,眨眼之間,槍已頂在了肖劍南的額頭上。
肖劍南臉色一變,“不到一秒。”他自己的手,還剛握住胸前的槍,還沒有撥出來呢。
餘中豪伸手推開向天亮的槍,笑着說道:“行,雄風不減當年。”
不料,他說笑之時,向天亮右腕一抖,槍飛向了餘中豪,槍口正對着他的腦袋。
接着,向天亮的左手也伸了出去。
槍到手到,槍口頂在餘中豪的額頭上時,向天亮的左手已握住槍,做好了擊發的準備。
“老餘,他媽的什麼叫‘雄風不減當年’?”
“哈哈……”
餘中豪和肖劍南同時大笑。
向天亮收起槍,扔還給餘中豪,“這把槍不好,槍把太光滑了,否則我會更快。”
說話間,送槍的人到了。
遞進車內的是五把槍車。
餘中豪擺了擺手,送槍的人又悄然的消失了。
向天亮挑了兩把,檢查一遍後,卸下彈匣,退出所有子彈,只挑了六枚,每個彈匣裡,各裝了三枚。
“裝滿子彈的彈匣,增加了手槍的重量,會影響掏槍的速度,而壓滿子彈的彈匣,會造成彈匣的彈簧處於疲勞狀態,反而會影響送彈的速度,有時還會造成卡彈的故障,從理論上來說,這種手槍的彈匣,只裝三發子彈,將處於最佳工作狀態。”
說實在的,向天亮也很緊張,這番嘮叨解釋,正是爲了緩帶緊張的情緒。
車裡的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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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再也沒有說話。
在沉默中,迎來了九點半這個節點。
酒店門口,進的人少,離開的人多了起來。
“各就各位吧。”
向天亮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絲毫的感情色彩。
拍了拍向天亮的肩膀,肖劍南率先下車,餘中豪在下車前,回頭看了向天亮一眼,“江廳長有令,只要勝利,死活不管。”
“當然,我不傻。”
向天亮微微的笑了。
等待,纔是最痛苦的。
向天亮在等待,不但在等待對手的出現,更在等待自己的兩隻耳朵反應。
十幾年來,兩隻耳朵基本上都在忠實的工作着。
向天亮很信任自己的兩隻耳朵。
人可以不信命運,不服命運,但不能對抗命運,而只能適應命運。
向天亮有些迷信,他認爲,自己的兩隻耳朵,就是自己的命運之神。
他沒有理由不信任命運之之神。
面對死亡,兩隻耳朵至今還沒有任何表示。
向天亮的耳朵“理論”,隨着閱歷的不斷豐富,也在逐漸的加深。
兩隻寶貝耳朵的“表示”,無非是四種情況。
一,左耳單跳,好事前兆,顫、抖、跳,能預示好事的大小;
二,右耳單跳,均爲壞事,顫、抖、跳,提示着壞事的後果大小;
三,左右兩耳共動,是在提醒,此事好壞難斷,利弊各半,禍福不測,後果不知。
四,左右兩耳都沒有反應,說明此事無險無福,不好不壞,不過是人生道路上的常事之一。
現在,兩隻耳朵就沒有任何的“表示。”
向天亮心裡說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以平常心對待吧。
快十點了。
離開酒店的男男女女更多了。
不少車離開了停車場。
向天亮坐到了駕駛座上。
他發動了車,讓車緩緩的滑行,停在了停車場的出口處。
車佔據了三分之一的車道,大半停在了旁邊的草坪上。
車頭正對的方向,正是奧迪車的左側,駕駛座這邊。
應該是十二米左右的距離。
停車場的燈光很亮。
十二,是向天亮喜歡的數字。
車窗打開了。
夜風輕拂,舒心爽肺。
酒店裡飄來了陣陣歌聲。
《彎彎的月亮》……
“遙遠的夜空有一個彎彎的月亮彎彎的月亮下面是那彎彎的小橋小橋的旁邊有一條彎彎的小船……
我的心充滿惆悵不爲那彎彎的月亮只爲那今天的村莊還唱着過去的歌謠啊我故鄉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
是劉歡唱的,向天亮喜歡。
不過,這“彎彎的小船”,有點太搞笑了。
向天亮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彎彎的小船,真有這彎彎的小船嗎。
他媽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今晚的天氣真好,氣氛正爽,真是殺人的好時候啊。
他習慣性的微笑起來,點上了今晚出門以來的第一支菸。
酒店裡,又一羣人蜂涌而出。
道別聲中,人流四散,身影飄逝。
向天亮扔掉了半截香菸。
他的臉色凝重起來。
沒辦法,每次行動前的一點緊張,是他爲數不多的弱點之一。
因爲他看到了四個人,正向奧迪車走來。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市第三建築公司經理林子全。
第三個,左手提着黑色保險箱,身材中等,步履不大。
還有,右手擺幅幾乎沒有,緊貼着腰。
這正是殺手的本能,槍手的習慣。
他是王君。
向天亮瞥了一眼他剛貼在前窗玻璃上的照片,微微一笑,“朋友,你終於來了。”
他推開車門,從容地走下車,身體靠在了車邊。
停車場上的車不多了。
奧迪車四周,已經沒有了其他轎車。
林子全等三人上車了。
王君果然是最後一個上車。
他替林子全關上後車門,正走向駕駛座的門。
他的身子,靠向了車門。
“嘭。”
關車門的聲音。
是向天亮,他用自己的屁股,關上了身後的車門。
王君的動作停止了。
他正側身對着向天亮,正是他最不利的處境。
“王君,王立君,王立明,你好啊。”
向天亮一下報出了王君用過的另外兩個名字。
這是在告訴王君,我知道你,知道你的一切。
“我可以轉過來嗎?”
聲音很冷。
“不可以。”
向天亮是笑着說的。
“向天亮也怕面對着面?”
“放下箱子,就可以轉過來。”
王君沒有絲毫猶豫,他從容的放下箱子,腳一動,箱子滑到了三四米遠的地方。
他知道,要是向天亮想偷襲,他早死上三次有餘了。
接着,他轉過身來了。
他盯着向天亮。
向天亮也瞧着王君。
高手對決,目光的交流,都能洞察對方的心理。
夜風吹來,衣袂飄飄。
王君說道:“久仰大名。”
向天亮微笑,“不敢。”
“快槍對快槍?”
“誰快誰不死。”
王君沒有笑。
向天亮的微笑,卻顯得更加溫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