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一句“你拿什麼來交換呢”,把王再道問住了。
這既在王再道的意料之內,又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向天亮會這麼直接,這麼的咄咄逼人。
要想得到,必予付出,王再道浸淫官場二十幾年,早就有這個思想準備。
“天亮,我可否先問你一個問題?”
“王書記,您請問。”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換句話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向天亮呵呵的笑了。
“我要借光。”
“借光?”
“對,借你王書記的光。”
“噢……是嗎?”
借光由來已久,自古有很多詭智謀略與之有關,比如狐假虎威、攀龍附鳳、借刀殺人、拉大旗作虎皮等等,略加留意就會發現,雖然傳統上對借光術評價不高,爲君子所不齒,小人慣會沾光行騙,欺世盜名,狗仗人勢,但這並非借光本身的錯誤,只要動機純正,藉助各種外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辦事效果,是被社會承認的方式之一,不可妄加指責,斥其一無是處。這裡有一個誤區,似乎一提借光便是借某人的勢力,其實這是片面的誤解,借權貴名流爲自己所用,只是借光的常見形式,實際上,凡是能爲自己增光添彩的人、物、事、情,都是借光的範圍,比如祖宗、衣服、籍貫、才智、言論等等,不一而足。
借光的辦法很多,光的來頭也千奇百怪,有些人、物、事、情,乍看起來八杆子打不着,可只要動足腦筋,便會有文章可做。
向天亮看着王再道,笑着問道:“王書記,不行嗎?”
“可是,我有什麼光可借呢?”王再道也輕輕的笑了。
“王書記,你有。”
王再道笑着道:“天亮,你太擡舉我了。”
“王書記這樣說,是不肯讓我借光了?”
“哪裡啊,只要我有光,你儘可借去。”
“多謝王書記。”
王再道微微的搖頭,“可是,我真不知道我有什麼光可借,真的,可否賜教?”
向天亮笑了笑,“王書記,你總聽說過狐假虎威的故事嗎”
“狐假虎威?聽說過啊。”
“王書記,你是老虎,我是狐狸,我借你的光,就叫做狐假虎威。”
“哈哈,好一個狐假虎威,有些道理,有些道理,我願聞其詳。”
向天亮道:“狐狸,是一種相對聰明的動物,由於他沒有力氣,個子矮小,因此常常處境不利,在森林中,狐狸總是得不到尊敬,沒人真正把他放在眼裡,爲了克服這一點,對於狐狸來說,其中的一個辦法,就是說服老虎與他做朋友,通過與力大無比、令人畏敬的老虎密切交往,狐狸可以伴隨老虎左右在叢林中四處行走,而且,享受給予老虎的同樣的提心吊膽的尊敬,即使老虎不在狐狸身邊,得知狐狸與老虎交往甚密,也足以保證狐狸在曠野中得以生存。”
“有趣,請繼續說下去。”王再道主動扔給向天亮一支香菸。
向天亮又說道:“可是,假如一隻狐狸不能夠與老虎交朋友,那麼,這隻狐狸就應該製造一種跟老虎密切交往的假象,小心翼翼地跟在老虎的後邊,與此同時,大吹大擂他們之間有着篤深的友誼,這樣做,他便製造一種印象,即他的安危得到老虎極大的關注……狐狸這種做法,便是典型的借光,這個狐假虎威的古代智謀,原指狐狸仗着老虎的威風嚇唬別的野獸,一般指仗着別人的威力欺壓人,從謀略學的角度看,指陰謀家藉助外力增長自己的勢力威風,達到欺壓戰勝對手的目的,狐假虎威之謀,在世人眼中,這似乎不算奸詐,主要有狡猾之感,就更有必要研究,這種詭計,與常說的狗仗人勢、拉大旗作虎皮、扶天子以令諸侯、借刀殺人,等等等等,都很接近。”
王再道搖着頭道:“天亮啊,你是隻狐狸,但我可不是老虎,你千萬不要這麼說。”
向天亮不理王再道的話,而是繼續說道:“那麼,在現實生活中,什麼東西是可以借光的老虎呢?一,老虎是一位強大而有權有勢者,他與你抱有同樣的夢想,而且願意幫助你的事業,二,老虎可能是一位有權有勢者,爲了雙方共同的利益,情願伸出手來,助你一臂之力,三,老虎也許是一個組織或一個領導,它或他的夢想和觀點與你的一模一樣,通過跟別人攜手合作,同心協力,你能夠製造出這樣一種必不可少的情形,即老虎就在你跟前,四,老虎興許是你的一種政治關係,通過支持某位同事,你可以創造出一位有權有勢的夥伴,正因爲這個原因,富人常常慷慨解囊,捐出大筆大筆金錢,以便獲得供他們玩賞的老虎,五,老虎或許是你的職位或者工作頭銜,孤家寡人常常勢單力薄,微不足道,然而,如果你爲一位能夠呼風喚雨、有權有勢的僱主工作,你就不再僅僅是一位無能爲力的孤家寡人了,六,老虎也許是你的才智,或者是你的工作,由於同樣的原因,不管你從事哪種專業,你的工作都能成爲你的老虎。”
王再道笑了起來,“天亮,聽了你這番花言巧語,我真要把自己當成老虎了。”
向天亮笑着說道:“沒辦法啊,在政府中服務的人們,深諳這樣一個觀念,當你代表組織到基層去,你所受到的禮遇,同你作爲一個平民的禮遇則通然不同,通過你的身份,你自動使自己獲得了權力,由此可見,老虎並非僅僅指的是達官貴人,社會名流,這是值得給予重視的一點,生活中的老虎,當然不僅限於以上六種,呵呵……比方說,你王書記是隻老虎,我要借你的,就不同於上述六種。”
“哈哈,那我到底算哪一種呢?”王再道笑着問道。
“王書記啊,你得先承認自己是隻老虎吧。”
“行行行,相對於你來說,我先把自己當成一隻老虎好了。”
向天亮笑道:“王書記,我要借你的光,就是你落在我手中的東西。”
聞聽此言,王再道笑容頓失,臉上滿是凝重。
“這麼說,你要以此來要挾我了?”
向天亮實話實說,“不錯,我要要挾你。”
王再道哼了一聲,“你相信憑這些東西,就能要挾住我嗎?”
“我認爲能。”向天亮點頭道。
“能在何處?”
向天亮伸出兩根手指頭,“這裡面啊,有兩層意義。”
“一?”
“一,你利用職權,私自截留在打私活動中收繳的髒物,並且爲此建立了秘密倉庫,而你截留的這些髒物,並不是惠及全體公安幹警,而是侷限於你個人的小圈子,這要是傳出去,你在全縣公安系統中失去人心,與此同時,你重拳打擊紅面幫的事,也會傳遍全縣上下,到那時你的處境會怎麼樣,你應該很清楚,這一層意義,能要挾你嗎?”
王再道笑着點頭,“算能吧。”
“什麼叫算能吧?”
“因爲我現在的地位,已經基本到頂了,我沒有奢望,你即使把事情全部捅出去,我頂多是提前兩年退休罷了。”
向天亮樂道:“王書記,你說得有道理,有些道理。”
“那麼,二呢?”
“這二麼,王書記你應該能聯想得到,就不用我說了吧。”
“不不不,你請說,請說。”
“要我真說嗎?”
“當然是真說了。”
向天亮道:“王書記,我來濱海縣出任縣長助理,本和政法系統毫不相干,可上任之後,還讓我兼任政法委副書記,這裡面除了縣委領導的提議安排,其中還有上面的意思。”
王再道一怔,“上面的意思?是誰的意思?”
向天亮微笑着道:“王書記,我是帶着一把手槍來濱海縣上任的,這你該知道吧?”
王再道吃了一驚,“不錯,你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你有持槍證。”
“呵呵……帶槍的縣長助理,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呢?”
“天亮,你……你秉承的是省廳江廳長的意思?”
“你說呢?”向天亮笑着反問道。
王再道連連點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所以,王書記,我有能力讓你不只提前兩年退休,我還可以讓你晚節不保,這第二層意義夠份量了嗎?”
這話一出,王再道徹底明白了,向天亮今天是志在必得。
沉默。
向天亮點上了王再道扔過來的那支香菸。
慢慢的,王再道直視着向天亮,“說吧,你想要什麼?”
“不是我要。”向天亮搖着頭。
“誰要?”
“邵三河要。”
“噢……我明白了。”
替邵三河要,這句話的意思,王再道當然明白,邵三河是現任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他需要什麼?無非一是局長之職,二是公安局的實權,而且是全面的。
王再道有些猶豫,公安局是他的發跡之地,也是他的根據地,就這樣放棄,攤在誰的頭上都捨不得啊。
他望着向天亮問道:“難道……難道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向天亮笑而不語,他站起身來,嗯了一聲,轉身飄然而去。
好一個借光。
難題,扔在了王再道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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