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書記,沒打擾你吧?”徐傑剛走沒一會兒,門一推,喬瑞華面色沉重地走了進來,聲音低沉的問道。《》
楊衛國眉頭微微一皺,卻又笑着起身說道:“呵呵,喬市長來了,辛苦了。怎麼樣?東江鋼鐵廠的工人都勸回去啦?”一邊說着,就一邊招呼喬瑞華往一旁的沙發上坐,並讓秘書謝靖將他的好茶拿出來給喬瑞華泡上。
“都回去了。”喬瑞華有些疲倦的坐在沙發上,就很是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咱們這些工人啊,都是很能體諒和理解人的。倘若不是真的沒辦法了,他們是決計不會走這一步的。說實話,面對他們時,我這個市長真的很內疚啊。”
楊衛國心頭就有些鄙夷,你剛來才幾天啊?內疚過什麼勁兒?這不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嗎?不過臉上卻沒有什麼異色,端起茶杯的水喝了一口,才沉聲說道:“鋼鐵廠走到這一步,我們所有的領導幹部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過現在不是說責任的時候,而是應該儘快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
言外之意喬瑞華當然也聽懂了,你來武溪沒幾天,我來武溪的時間也不久。這些都是歷史遺留問題,咱們誰都沒有責任,卻又都有義務,在這種事情上就無須相互拆臺了。
不過現在喬瑞華並不想跟楊衛國逞口舌之快,就痛心疾首地說道:“是啊,咱們能等,可鋼鐵廠的上萬職工不能等啊,這個爛攤子就像是一顆毒瘤,如果不痛下決心剜掉它,就會流膿生瘡,到時候就更難收拾了。”
“我今天才聽說,有好些離退休的老職工,在鋼鐵廠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奉獻了青春獻子孫,老了卻落下了一身的病,可廠裡卻已經兩年多沒有給他們報銷過醫藥費了。同時,廠裡在職人員,今年總共就只拿了三個月的工資,而且都還沒拿滿,生活捉襟見拙的,據說有個職工,因爲沒錢給孩子交學費,差點沒去跳河。咱們每天喊着要爲人民服務,可這個問題都解決不了的話,豈不是天大的諷刺嗎?!”
楊衛國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慢條斯理地說道:“促進困難企業改制,通過各種有效途徑幫助企業走出困境,現在從上到下就是這個大氣候。我們必須要儘快督促高新區加快工作進程,將東江鋼鐵廠改制落到實處。”
喬瑞華卻沉吟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對於鋼鐵廠改制的問題,我們還要多瞭解、多分析,只有這樣,改制纔不至於雷聲大,雨點小,才能走得通、走得實、走得快、走得規範。”
“哦?”楊衛國臉色一滯,又笑着問道:“看來你對高新區的改制方案,並不怎麼認可?”
“也談不上不認可。”喬瑞華就正色說道:“高新區報上來的改制預案,看起來是不錯。可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爲什麼改制就一定要引進外來企業併購?除了賤賣國有資產,我們就真的沒有其他方法?”
楊衛國笑着說道:“要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當然是要務實和具備可操作性的。以鋼鐵廠目前的情況來說,要想通過政府扶持讓他們走出困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企業的問題,還是應該通過市場手段來解決,高併購雖然讓人感情上有些難以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在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成功改制。改制的陣痛肯定會有,但是這種敢於打破常規、敢於跨越雷池的作法,卻可以讓我們真正盤活企業,從根本上解決鋼鐵廠的問題。”
“可併購不等於賤賣國有資產。通過改制,國有資產不僅沒有增值,相反卻大幅度縮水,這和拿國有資產送人情有什麼區別?分明就是以改制之名行瓜分國有資產之實!也難怪鋼鐵廠的職工會有如此巨大的牴觸情緒。”喬瑞華平說到這裡,臉上有些遏制不住的怒意和憤慨。
“喬市長這話似乎有些危言聳聽了吧?”楊衛國微微一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說道:“方案我也看過,國興集團併購東江鋼鐵廠,這是不爭的事實,可人家也是拿出真金白銀出來的,談不上賤賣國有資產吧?東江鋼鐵廠,去年不就經省國資委審計評估過嗎?目前資產價值7個億,負債就高達11個億,是嚴重的資不抵債。在這種情況下,國興集團肯來接盤,而且還願意承擔起鋼鐵廠所有的債務,這已經很不錯的了。而不引進先進的管理經驗和生產技術,不徹底打破原來的格局,我們的改制就是名存實亡。”
說到最後,楊衛國看了喬瑞華一眼,說道:“當然,如果喬市長有更好的思路和辦法,當然是最好不過。我們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找到一個相比之下更低成本,更優效益,對所有人員更有利的方案嗎?”
“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和楊書記進行溝通。”喬瑞華胖臉上的肉抽搐了一下,又沉聲說道:“在我看來,東江鋼鐵廠之所以走到今天,原因是多方面的。不過最根本的一點,不是人的問題,而是生產設備和技術跟不上發展形勢。只要我們能夠給鋼鐵廠輸血,投入資金對生產設備和技術進行更新改進,一定能讓企業重新煥發活力的。”
楊衛國就不置可否地笑着說道:“喬市長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據我所知,去年年初,市政府曾經出面向銀行貸款了七千多萬元,用於鋼鐵廠的改造和扶持。可結果呢?七千多萬元石沉大海,連一分錢都沒剩下,可鋼鐵廠的狀況卻沒有任何的起色。你說鋼鐵廠根本的原因不是人的問題,可在我看來,就是人的問題。不徹底改變思路,再多的錢都填不滿這個無底洞。”
“既然咱們做不好,就得放手,交給企業大膽來做。打破常規是一種本事,勇於創新是一種境界。國興集團有經驗,有技術,有資金,還有市場。他的進入,必定會帶給給東江鋼鐵廠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相信,也能帶動一系列的上下游企業共同煥發生機。”
喬瑞華卻搖頭說道:“楊書記,我覺得你有些過於迷信這些外資企業了。誠然,這些企業有他們的獨到之處,可企業的本質,就決定了他們的趨利行爲。如果無利可圖,不盤剝工人的剩餘價值,他們又怎麼會大老遠地跑到我們武溪來?當然,他們如果來武溪投資,我們當然是舉雙手贊成。可要把國有資產變成私有資產,借改制之名,竊取國有資產,楊書記,那可是會有人罵孃的。”
“只要是能給工人帶來實惠,能給政府帶來財政收入,能給當地帶來發展,國有和私有,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了,根據高新區的方案,咱們同樣持有49%的股權,國有資產並沒有縮水或是貶值,反倒是會隨着企業重新煥發新機而不斷增值。這樣纔是對國有資產負責任,而不是眼睜睜看着它越變越少,卻什麼都不敢去做。”
楊衛國以前在沿海某市擔任主管工業和招商引資的副市長時,就以強力推動企業改制而聞名,主導破產、關閉和改造的國企大大小小超過了百家,自然是不把什麼國企不國企的看得那麼重。
喬瑞華目光一挑,就語重心長地說道:“楊書記,你說這話就有些危險了,國有資產,要在經濟中占主導地位,這可是國家的大政方針。我們對於暫時有困難的國有企業不能簡單的一賣了之。能夠通過其他途徑解決的,爲什麼一定要選擇變賣呢?別說是廣大的工人了,就算是我,心裡也接受不了。萬一工人們再鬧起事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楊衛國沉吟了片刻,說道:“行,既然喬市長你堅持,那就拿個具體方案出來。過幾天我們上會討論一下。”
喬瑞華就笑了,說道:“好的,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一定爭取拿出一個對鋼鐵廠所有工人最有利的方案來。力爭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頑疾。如果成功的話,也可以以此作爲樣板,推廣到其他企業去。”
喬瑞華出去之後,楊衛國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喬瑞華的意思他當然明白,他藉着今天鋼鐵廠工人來請願示威的勢頭,說得冠冕堂皇的,又佔着道義的制高點,楊衛國也不好說什麼。不過,他不信喬瑞華真能拿得出什麼更好的方案來。
可要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喬瑞華又怎麼會如此熱心張羅折騰?
越想越有些不放心,楊衛國抓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林辰暮的號碼,沒好氣地問道:“小暮,你現在在什麼地方?什麼?市委市政府大門口?那你剛纔怎麼沒出面及時解決問題?呵呵,你倒是蠻會想的。對了,國興集團那裡沒什麼問題吧?那行,你趕緊去東江鋼鐵廠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懷疑,這件事背後有蹊蹺。你啊,多留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