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家宴

雖然章洪強並沒有說什麼,反倒是勉勵有加,可從他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林辰暮卻是皺起了眉頭。

官場上,水火不容的鬥爭固然不少,但更多的卻是即鬥爭又妥協,在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間謀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或許今天兩人還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第二天就針鋒相對,拼過你死我活。林辰暮知道,自己在官塘,必定會觸及一部分人的利益,可他一直以來卻儘量避免出現你死我活的鬥爭局面,即便是馬景明,也沒有想過一棍子打死。

可即便如此,該來的還是來了,倘若不是自己手腳乾淨,經得住查,上頭又有楊衛國罩着,章洪強不敢下什麼狠手,光是這挪用扶貧款一事,就夠讓他受的了。而又會是誰在背後捅這樣的刀子?

國內現在的體制,背後搞這種黑材料很容易,八分錢的郵票一貼,就能炮製和網羅出你的各項莫須有的罪名,你還不知道是誰在搞鬼。可知道自己挪用了扶貧款修橋的,卻必定是鄉政府裡的知情人。馬景明?自從他去縣紀委回來之後,整個人都焉了,說話做事也處處透着小心,不過林辰暮知道,他的調離,是遲早的事。難道是他心懷不滿,在暗地裡搞鬼?林辰暮搖了搖頭,馬景明現在應該是終日惶惶不已,自顧不暇,哪有什麼心思來算計自己?

隨即,林辰暮腦海裡又閃現出一個笑呵呵的臉龐。會是哪個沉寂多時的老狐狸吧?林辰暮晃晃頭,不論是誰,自己以後還是多加小心爲好。

“林鄉長,事情都辦好了吧?陸局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來了。”

從縣委縣政府出來之後,一輛警車已經等候在路旁,見到林辰暮出來,駕駛室裡跳出一名身穿警服的三十來歲的男子,笑着迎了上去說道。

他叫彭宜新,是陸明強調任縣公安局副局長之後,接替他擔任官塘派出所所長的,當然也算是陸明強的心腹干將。雖然陸明強並沒有告訴過他原委,不過他多少也能猜到,陸明強之所以能夠當上這個副局長,和林辰暮不無關係。對林辰暮的客氣,和陸明強在時,是有之過而無不及。

林辰暮這次來雲巖開會,也是他專程送來的。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就是陸明強在家裡請客,客人就是林辰暮,而彭宜新,當然是陪客了。

縣公安局宿舍位置挺偏僻,毗鄰一處市郊老住宅區,狹窄的雙車道馬路,馬路兩旁光禿禿的垂柳枝條迎風擺動。陸明強也就住在這裡,三室一廳的房子,是調走的前任副局長的房子。這裡彭宜新不知道跑過多少次了,就連陸明強搬家,也是他帶人來張羅了,就算是眯着眼睛也找得到,不過林辰暮卻是第一次。

還沒到樓下,就見陸明強已經等在樓下了,見到車來了,屁顛屁顛就迎了上來,那親熱勁兒,就連旁邊的其他警察看了都不由咂舌稱奇,紛紛猜測,這來的是什麼人,能讓這個新上任不久的陸局表露出這樣的神態來?

“林鄉長,可真是想死我了。”林辰暮纔剛一下車,陸明強就毫不客氣地來了個熊抱。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副局長落到自己頭上,那可全是林辰暮的功勞,在他心目中,林辰暮那無疑就是恩人。

“我說老陸啊,看來你這局長幹得挺滋潤的嘛,紅光滿面的。”林辰暮就笑了笑說道。

“呵呵,都是託林鄉長你的福。”雖說已經貴爲副局長了,不過陸明強在林辰暮面前,可不敢擺譜,態度甚至比以前幹派出所所長時,還更要端正。別的不說,就憑林辰暮一個小小的鄉長,卻能將他扶上副局長的寶座,就憑這一點,人家將來只怕會坐火箭般向上升。陸明強雖然談不上精明,可這點眼光卻還是有的,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會不惜被別人笑話,在林辰暮剛到官塘不久就對他服服帖帖的。

如果說以前的陸明強的確沒什麼野心,那現在認識了林辰暮,又當上了縣公安局的副局長,他心頭對於更大權力的野望之心,也正如春天的草一般瘋狂地滋生起來。他還指望着,搭上林辰暮這列快車,在有生之年攀登上更高的權力巔峰呢。

直到看着幾人都上樓梯了,下面還有不少民警在好奇地相互詢問,那個年輕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別看陸明強是上級,可在縣局裡,卻沒幾個人看得起他這個從鄉下調回來的副局長。原本吳副局長的調離,讓縣局裡不少人都有了想法,可沒有人想得到,官塘派出所的陸明強,居然會直接升任副局長,並且全盤接手原吳副局長的工作,這讓不少人大跌眼鏡的同時,也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

“不會吧?你們連官塘的林鄉長都不認識?”其中一個有點見識的民警大呼小叫地說道。

衆人一聽也是不由色變,“你說的就是和高局關係最鐵的那個林鄉長?”

雖然林辰暮入住官塘時間並不久,可他的大名,在雲巖公安系統內部,卻可謂是響噹噹,無他,除了官塘這一兩年的變化和發展之外,最要緊的是高局那一句:“官塘的林鄉長,那可是我的鐵哥們,你們這些兔崽子些,平時都給老子開眼些,要不然,老子可饒不了他……”高局那可是縣局裡說一不二的主兒啊,他的話,又有誰敢不聽?因此,官塘林鄉長的大名,卻是牢牢地銘記在了他們的腦海裡。

“除了他還有誰?”

“我的乖乖,難怪這個陸明強運氣那麼好了,原來是有這個林鄉長關照啊?”有人頗有些感嘆地說道,語氣裡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可更多人的眼神裡,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進屋的時候,陸明強的老婆曹麗,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菜,桌上還放着幾瓶酒,林辰暮一看,居然是五糧液,就笑着說道:“呵呵,老陸啊,看來今天這頓飯,你可是下了血本了,花了不少錢吧?”

“呵呵,只是一點小心意罷了。要沒有林鄉長你的栽培提拔,我和老陸還窩在官塘呢!”曹麗就嬌笑着道。

說實話,剛開始的時候,因爲自己表弟的事情,曹麗可是把林辰暮恨得是咬牙切齒的,更是無數次罵陸明強窩囊。可偏偏就這個窩囊的陸明強,卻在林辰暮的幫助下,坐上了縣公安局副局長的位子,這可是她做夢都想不到的。自從回城以後,原來家裡那些鮮有聯繫的親戚,卻都一個個找上門來了,就連以前最看不起他們的二叔二嬸,那話裡也是透着熱情和諂媚。這讓曹麗大感揚眉吐氣的同時,也對林辰暮這個陸明強命中的貴人,是感激不已。

原本今天陸明強是打算在大酒店裡擺一桌的,還是曹麗說了,應該請林辰暮來家裡吃飯,這才顯得親近。陸明強聽罷是喜笑顏開,抱着老婆就是一陣猛親,之後自然是一宿春色,就不細提了。總之,曹麗現在,就差沒把林辰暮放到神龕供奉起來了。

何況,五糧液雖好,卻都是別人送上門來的。陸明強現在可是分管治安的副局長,有的是人想要結交討好,家裡的訪客和送禮的,更是絡繹不絕,除了錢不敢收之外,其他的曹麗倒是沒什麼心裡障礙,現在拿出幾瓶五糧液來招待林辰暮,她是一點都不心疼。

“嫂子可千萬別這麼說。老陸能得到提拔,純粹是他自己能幹。”林辰暮連連擺手道。

曹麗就笑着白了陸明強一眼,說道:“就他那慫樣,還能幹?”不過臉上卻滿是自豪和驕傲的表情。這可不就是她當初不顧家裡反對,一心要嫁的男人?十多年來,她也曾一度懷疑過當初的決定,可現在,可不就真有出息了嗎?

幾人纔剛坐下,曹麗又衝着廚房裡喊道:“小靜,湯好了沒?”

“好了好了。”隨着一陣悅耳的聲音,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還端着一大盆香菇燉雞。

林辰暮不料屋裡還有其他人,就有些訝異的看了過去。

只見這個女孩兒留着一頭秀氣的短髮,杏眼桃腮,薄薄的衣服下豐滿堅挺的胸部隨着她的走動輕輕地顫動,渾圓的臀部向上翹起一個優美的弧線,修長勻稱的雙腿沒有穿絲襪,裙襬下露出白皙的半截小腿,一雙白色的軟皮鞋,小巧玲瓏,一股青春的氣息瀰漫全身。

曹麗將女孩兒手中的雞湯接過去放好之後,才笑容可掬地對林辰暮介紹道:“林鄉長,這是我小表妹,叫周靜,在縣統計局裡上班。你別看她文文靜靜的,卻是做得一手好菜,今天桌上擺的啊,幾乎都是出自她之手。”

“呵呵,那可是要多些你了啊。”林辰暮就笑呵呵地說道,心裡卻想到,縣統計局,可不就是孫蓉鈺她愛人擔任副局長的那個單位嗎?

周靜臉微微一紅,纖手侷促不安的交錯握在一起,卻又有些好奇地看了林辰暮一眼。

這些天來,她可是沒少聽表姐提起這個林辰暮,什麼華川最年輕的鄉長,人長得俊俏,還很是能幹……總之但凡是和林辰暮相關的種種,都經過她添油加醋地渲染一番,聽在周靜耳朵裡,自然也是不由得就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個高大的形象。雖然她多少也能猜到表姐的意思,不過當表姐今天叫到她時,她扭捏了一陣,最後還是來了,爲得不就是看看這個頗具有傳奇色彩的林鄉長嗎?

“我表妹剛參加工作不久,她這個工作,也是我二姨她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替她安排的。以後還要請林鄉長您多多關照啊。”看着周靜有些羞澀的表情,曹麗就不由笑孜孜地看着林辰暮說道。

“呵呵,嫂子這可是找錯人了啊,老陸現在可是副局長了,給老黃打個招呼,我想老黃應該不至於不給面子吧?”林辰暮就笑着說道。

老黃,也就是縣統計局的局長黃寶華。

“那也沒有林鄉長你說話夠分量啊。”陸明強打開酒瓶,給林辰暮面前的杯子倒滿酒,又故作神秘地說道:“我可是聽說了,孫鄉長要調來縣教育局任局長,呵呵,還是林鄉長你有辦法啊。”

林辰暮愣了一下,又笑着說道:“你消息還真是靈通啊。不過這事可沒我什麼事,是孫鄉長工作幹得好,縣裡也慧眼識英才。”

“對,對,是縣裡慧眼識英才。”陸明強笑呵呵地說道,可臉上那種心知肚明的表情,卻是讓林辰暮不由覺得好笑。連他都想不明白,爲什麼陸明強會把孫蓉鈺調任縣教育局一事,和自己扯上關係。

彭宜新就有些訝異地看了林辰暮一眼,心裡大爲感嘆道:“這個林鄉長還真是有辦法,纔將陸明強扶上馬,這很快又要把孫蓉鈺也弄到縣裡來?莫非他這是在佈局?爲他下一步提升到縣裡來做準備?”想到這裡,心裡對於林辰暮的巴結和親近之心,就更爲濃烈了。在他印象裡,但凡搭上林辰暮這條線的,從郭興瑋到陸明強,再到現在的孫蓉鈺,無不是得到了重用和提拔,下一個,誰又知道,會不會就是自己了呢?

而周靜,則小嘴微微張開,如夢雙眸中露出不敢置信的色彩,早就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他們這是在談論一個縣局一把手的任命。她雖說進入縣統計局沒多久,可也知道,一個縣局一把手,那是多麼地威風。周靜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黃局的時候,緊張地不得了,心怦怦亂跳,說話都是語無倫次的。可聽表姐夫這話,眼前這個林辰暮,卻能左右一個縣局一把手的任命,這是多麼匪夷所思啊。

過了半晌,周靜的神情這才恢復了平靜,嘴角那一絲做作的笑容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喜交集的笑意,看向林辰暮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了。

陸明強舉起酒杯,笑着對林辰暮說道:“林鄉長,這杯酒啥也不說了。反正你指哪我打哪,只要你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我老陸絕不皺眉頭。”

“呵呵,扯遠了哈。”林辰暮也舉起杯子,說道:“我還沒恭喜你的晉升之喜呢。在這裡就借花獻佛了,祝你官運亨通,日後再接再厲。”

陸明強臉都快要笑爛了,連聲說道:“那就要靠林鄉長以後多多提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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