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開槍時那巨大的後坐力,也嚇了林辰暮一大跳。
雖說這是第一次摸槍,可對於槍炮的後座力,林辰暮還是略有所聞的。子彈出膛之後,攜帶了一定的動量,使得槍膛必須有一個反向的動量,才能達到相對的平衡,這就是所謂的後座力。但他卻完全想不到,手槍的後座力會如此之大,震得他的手腕都有些微微發麻,猝不及防下,槍口不由就往上一擡,子彈也隨之飛到一邊去了,連靶子的邊都沒有碰到。即便對於子彈飛行的軌跡,林辰暮是看得清清楚楚,但對於這個結果,他卻是無能爲力。
林辰暮很難想象,像陳雪蓉這樣的女子,平時是怎樣打槍的,難道這巨大的後座力,對她就沒什麼影響嗎?
試了一槍之後,林辰暮多少還是掌握了些經驗。他微微作了一些調整,又陸續開了幾槍,開槍時的後座力,對於他的影響也越來越小了,可即便如此,射出的子彈卻仍然沒有一顆能擊中靶心。林辰暮記得,陳雪蓉射擊的時候,握槍的手極穩,幾乎沒有一絲顫動,可到自己的時候,不論他如何竭力控制,手始終都有些顫動,尤其是開槍時的那一瞬間,隨着手指扣動扳機,總會不自然地一顫,而子彈,自然也就射偏了。
林辰暮也記不得開了多少槍,直到扣動扳機時,槍膛裡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卻沒有子彈射出來,他才知道,自己已經打完了彈夾裡面的全部子彈。林辰暮將槍交回給陳雪蓉,有些沮喪地說道:“不行,看來我沒什麼天賦,壓根兒就打不中。”
陳雪蓉一邊給槍換上新的彈夾,一邊卻又笑着說道:“你才第一次摸槍,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這樣還不錯啊?連靶都上不了?”林辰暮還以爲陳雪蓉在取笑自己,沒好氣地說道。
“呵呵,你以爲打槍就那麼容易啊?尤其這手槍,和步槍不同,全憑單手執槍,又沒有什麼可支撐的地方,對於手腕的力道和瞄準時的平穩要求是最高的。失之毫釐則差之千里,任憑你瞄得再準,只要開槍的時候手不小心微微一顫,子彈指不定就飛哪裡去了。”陳雪蓉說道:“我當初剛開始的時候,比你還不如呢。練到現在這樣子,打了的子彈,加起來沒有十萬少說也有七八萬發吧。”
“這麼多?”林辰暮暗自咋舌。不論如何,聽了陳雪蓉的話,他覺得心頭好過多了。
“當然,你不是幹我們這行的,用不着那麼辛苦,要不然,可以每天在槍口上吊一塊磚頭,然後練習單手持槍瞄準。什麼時候能練到手槍口上吊五塊磚頭,單手持槍瞄準目標五分鐘不打顫了,那就差不多了。然後再多打些子彈,找到那種感覺,成爲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也就爲時不遠了。”
“呵呵,算了吧,我可吃不了這個苦。”林辰暮一聽是連連搖頭不迭。偶爾打幾槍,或許還能感到新鮮刺激,可真要讓他像陳雪蓉說的這樣去苦練,那還不如殺了他好了,他可沒這麼好的耐心和毅力。
陳雪蓉微微一笑,將換好彈夾的手槍重新遞了過來,又針對林辰暮剛纔打槍時存在的一些問題,給予了糾正,並傳授了一些克服後座力和手的顫動的經驗。除了全神貫注之外,開槍的時候還不能急於求成,而一定要慢慢地來……陳雪蓉講得很細緻,甚至有時候是手把手的教,這個過程中,兩個人的身子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些廝磨,甚至陳雪蓉的髮絲,也不時拂過林辰暮的臉龐,讓他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可很快,看到陳雪蓉那認真仔細、一絲不苟的神情,林辰暮怵然一驚,不禁又暗罵了自己一句,立刻排除雜念,潛心默守。這一下攝神守中,心靈立時凝聚,陳雪蓉所講的內容,就猶如醍醐灌頂般傳入到他的腦海中去,只覺得自己進入一個從未踏足的禁地,陳雪蓉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彙,都帶給他全新的感受。
林辰暮慢慢消化了一下,然後又重新舉槍瞄準槍靶,平心靜氣,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了最佳,然後纔對準靶心輕輕釦動了扳機。
和前幾次一樣,子彈在火藥爆炸的巨大推動力下,沿着螺旋圈的槍膛飛旋而出,以極快,卻又似乎極慢的速度,朝着槍靶飛旋而去。這一快一慢之間,就像是整個空間發生了扭曲一般,給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林辰暮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看着這顆子彈,心裡也不斷祈禱着它能夠正中目標。
“噗!”碎屑飛濺,子彈準確無誤地打在槍靶上,雖說只是勉強上靶,距離靶心還相差甚遠,不過畢竟是在靶子上了。
林辰暮怔了半晌,心頭這才涌出難以言表的興奮和喜悅來。他猛地轉過身來,一把將身旁的陳雪蓉抱住,嘴裡還異常興奮地說道:“打中了,我打中了,真的打中了!”看那樣子,真像一個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小孩兒似的,滿臉的激動和驚喜,絲毫也掩飾不住。
陳雪蓉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一下子被林辰暮抱着懷裡,渾身一緊,隨即又有些羞澀地放鬆了身心,任由他抱着,聞着林辰暮身上傳來男人的氣息,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心跳也急劇加速,就像是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般。她很難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和感受,就像是觸發了靈魂深處的最真最純的情愫一般,讓她有些驚慌失措,而又愉悅不已。而她,就沉淪在這種充滿了矛盾和駁悖的交錯之中,無力,也或許是不願意自撥。
而門外,跟隨着林辰暮步伐尋來的邵琳,正巧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切,她全身一震,露出難以相信的神色,臉上的血色一下退盡,像死人般蒼白,顫動的脣喃喃道:“不!這不是真的……”眼淚從眼角滲出來,變成一粒粒晶瑩的淚珠。
那一刻,她似乎聽得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木然在門外站了好一陣,邵琳這才失魂落魄地轉身走了回去,腳步很有些蹣跚,孤單的身影在牆壁上、甬道上拖出長長的影子,顯得格外落寞。
激動了好一陣,林辰暮這才逐漸清醒過來,有些尷尬地放開陳雪蓉,摸了摸後腦勺,本想說些什麼,可嘴脣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訕訕一笑,然後轉身,想要繼續射擊,可舉着槍,心頭卻是意亂紛雜,根本就靜不下來,握槍的手不斷輕顫着,原本近在咫尺,似乎觸手可及的槍靶,也變得遙不可及起來。他咬了咬牙,好幾次想要扣動扳機,可最終還是又放下槍來,有些意興索然地說道:“不打了。”
陳雪蓉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追問他緣由,只是在一旁細心地收拾起東西來,不僅是將裝了子彈的彈夾取出來,還將已經上了膛的那顆子彈退了出來,然後又將手槍拆卸成爲各種零件,按照規格尺寸,裝在一旁的匣子裡。所有的工作紛繁卻不雜亂,有條不紊的,看得出來,她對此極爲熟練。
林辰暮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只覺得在這個過程中,陳雪蓉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美感。
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后,陳雪蓉又給林辰暮遞來一杯熱茶,然後問道:“你就不好奇,我是做什麼的?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好奇,當然好奇。”
“那你怎麼從來也沒有問過?”陳雪蓉有些不解地問道。
林辰暮端起茶杯,吹開浮在上面的茶葉,又淡淡地看着陳雪蓉說道:“你想要告訴我的,不用我問,你也自然會告訴我。你不想告訴我的,我問了也是白問。”
陳雪蓉一怔,卻又笑了:“你倒是想得蠻開的。”
在她笑的那一瞬司,眉眼間的那一抹乾練登時不見了去向,給人一種百花齊開的生動之感,嚴格地來說,她笑起來的時候,或許沒有當初自己只見過一面,卻差點因她而被車撞死的女孩兒,甚至是楚芸珊笑起來那麼令人勾魂蕩魄,但卻是別有一番味道,很能感染人。
林辰暮側頭望去,剛好看到她雕塑般完美的側面線條,嘆了一口氣道:“想得不開又能怎麼樣?你能告訴我嗎?”
陳雪蓉沉吟片晌,道:“現在不能,不過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反正你只要記得,我是絕對不會害你的就是了。”
林辰暮就笑了:“其實知不知道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我們也是朋友不是?今天要不是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大恩不言謝,所有的一切,我都會記住心頭的。”
陳雪蓉聞言就有些不高興了,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都說了我們是朋友嗎?既然是朋友,就無須說這樣的話。要說謝,那那還該是我謝你呢。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你當初可是給我擋了子彈的。”
“行,算我說錯了,給你賠禮道歉。”林辰暮倒也乾脆。
說完之後,兩個人不由相視而笑了,都覺得雖說認識不久,心中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早已交往數十年的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