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蕭,林書記在嗎?”
唐凝拿着一份文件走進林辰暮的辦公室,笑吟吟地向蕭妍問道。《》雖然她進林辰暮的辦公室是從來都不需要通報的,不過卻一直都恪守這個規矩,從不破壞,從這些細微之處,維護着林辰暮的權威。
蕭妍就立刻起身,一臉苦笑道:“在,不過正在接待兩位棉紡廠上訪的退休幹部。”
“棉紡廠?”唐凝不由就是一愣。
“是啊,聽說林書記在積極解決鋼鐵廠的事情,這不,都跑來了,要林書記不能厚此薄彼。”蕭妍就搖頭說道,也只有林書記才這麼好說話,換着是其他領導,又哪是那麼好見的?不躲着都算不錯了。
“呵呵。”唐凝一聽也不由搖頭,笑着說道:“那我過一陣再來,待會兒林書記忙完了,你替我把這個給他。”說罷就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了蕭妍。
“這是什麼?”雖然知道不該多嘴,可蕭妍還是有些驚疑地問道,目光也不由好奇地往上面瞥了一眼。
唐凝也沒有斥責她,而是輕描淡寫地說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是關於咱們搬家的事。”
“搬家?”蕭妍一聽,頓時就瞪大了眼睛,追問道:“唐主任,林書記真把咱們這兒賣掉啦?”
唐凝笑着說道:“這本來就是遲早的事,不是嗎?”
蕭妍就撅撅嘴,雖然她一直都知道,林辰暮始終都有要將目前這處有着“白宮”之稱的辦公大樓給賣了的打算,可真到了這一天,卻真還有些捨不得。這裡環境極佳,辦公條件又好,誰都希望能在這裡工作。
“那我們什麼時候搬啊?”
“也沒那麼快。”唐凝就笑着說道:“這還是隻個意向,等真正簽署合同了纔算數。到那時咱們纔會搬。”
“那會搬到什麼地方去啊?”蕭妍很是關心這個問題。
“這個還不一定。不過估計會先在某個地方過渡一下,然後會有屬於咱們新的管委會大樓。”
“那不知道已經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蕭妍輕嘆了一聲,心道林書記還真是能折騰,上次賣車,這次又賣樓,真不知道下次還會賣什麼。
裡間,兩位來上訪的棉紡廠退休工人頭髮花白,情緒卻都很激動,其中一個說話時甚至不時地用手裡的柺杖用力杵打着地板,讓林辰暮真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因爲過於激動而引發腦梗塞之類的疾病。
“林書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鋼鐵廠情況危急,可咱們棉紡廠也不容樂觀啊。這一千多號人區裡可不能不管。”其中一人激動地雪白鬍須微微顫動。
他叫曾銘偉,曾經擔任過棉紡廠的廠長,這次來管委會上訪,找林辰暮反應情況,也是他主導的。相較而言,另一位叫董德全的老人就顯得拘謹了許多,話也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附和。
林辰暮放下茶杯,輕笑着說道:“曾老,董老,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但飯總是要一口一口吃不是?你們請放心,完成了鋼鐵廠的改制,下一步,我們針對轄區內所有的國企都會進行一次全面的整頓,幫助企業都能夠健康有序地發展。”
曾鳴偉端起茶杯,咕咚咚喝了幾口,聲如洪鐘地說道:“林書記,政府有困難,這個我們都能夠理解,廠子的事情也不能全都推給政府。可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要一個準信兒,究竟什麼時候能夠輪到我們棉紡廠?區裡打算怎麼辦?咱們回去也好向大家夥兒交代。”
林辰暮不由就啞然失笑,這個老同志真是太有意思了,都沒有進行過系統的調研和考察,自己怎麼可能給出一個準信兒?鋼鐵廠現在也不過只是提上了議事日程而已,何況棉紡廠?再說了,棉紡廠的情況雖然也糟糕,卻還沒到工人發不起工資的地步,區裡比棉紡廠情況還要糟糕的企業多的是,要輪,怎麼也輪不到棉紡廠。
更令林辰暮啼笑皆非的是,這麼大的事,棉紡廠現任廠領導都沒來,卻是這兩個加起來都快超過一百五十歲的老幹部來給自己施壓,想必也只是他們自己的主意,廠領導壓根兒就不知情。
一旁的董德全一直盯着林辰暮的臉色,似乎也覺得曾鳴偉話說得有點咄咄逼人了,就笑着說道:“林書記,別太介意啊,老曾就是這樣的,性子太急。你或許難以理解咱們這些老幹部的心情,看着廠子這麼一天天垮下去,咱們心裡都不是滋味啊。”
林辰暮笑笑,說道:“曾老,董老,你們的心情我很能理解,爲棉紡廠拼搏了一輩子,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心血和骨肉,自然是希望能看到它越來越好。這樣吧,等到咱們要對棉紡廠進行改造的時候,一定聘請二老擔任顧問,爲廠裡的改制出謀劃策。”
“顧問不顧問的無關緊要。”曾銘偉大手一揮,沉聲說道:“別人都說你林書記是個有魄力的人,怎麼今天一見,卻婆婆媽媽的?要你表個態,就有那麼困難嗎?”
林辰暮沉吟了片刻,笑着對曾鳴偉說道:“曾老,要不我明天去趟棉紡廠,和郭廠長好好談談?”
“和他談?能談出什麼東西來?”曾銘偉就一臉不悅道:“這個郭寶強,我還沒說他,爭權奪勢是把好手,其他的屁都不懂,都不知道這幹部你們是如何任用的?這麼大的武溪,就挑不出一個更好的廠領導?”
林辰暮笑笑,卻沒有說什麼,涉及到人事如此敏感問題上,他也不好多說。至少說,在沒有發現郭寶強有什麼問題之前,他依然是棉紡廠的廠長。
……
“媽,我回來啦!”
聲音還沒落下,門被打開,然後一個靚麗的身影就如同穿花蝴蝶般進了屋,赫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孩兒,宜喜宜嗔的俏臉上帶着幾分狡黠,笑起來嬌靨上露出兩個圓圓的小酒渦。她長得或許不算漂亮,但極其可愛、招人喜歡,看起來也很像是一個熟透的紅蘋果,任誰見了都想咬一口。
“噓!”一個繫着圍裙,正在擺弄着桌上碗筷的中年婦女就豎起手指,又回頭看了緊閉的房門,才略微有些責備道:“你小點聲,別吵着你爸了。”
女孩兒做了個鬼臉,也向那道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老爸這是怎麼啦?這幾天心事重重的?出什麼事啦?”
婦人嘆了口氣,說道:“誰知道啊?你爸的事我也不懂,不過老這樣也不是辦法。你爸這幾天啊少說老了好幾歲,頭髮都白了不少。”
“他這不是都當廠長了嗎?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女兒卻像是沒太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就要伸手去抓桌上美味的菜,卻被婦人打了一下,嗔罵道:“去,洗手去。這麼大姑娘了,怎麼一點都不講究?我看你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嘻嘻,我纔不嫁人呢,就跟着老爸老媽一起過。”女孩兒嬉皮笑臉地摟着老媽,一臉幸福的樣子。
“去去,少在這裡貧嘴。我都養你快18年了,也操了18年的心。早點把你嫁出去,我們也好早點省心。”婦人沒好氣地笑罵道,“快去,叫你爸出來吃飯了。”
“哦!”女孩兒應了一聲,趁老媽沒注意,飛快地夾起一塊兒看得人垂涎欲滴的回鍋肉塞到嘴裡,這纔在老媽的罵聲中如同一隻歡快的小鳥,蹦蹦跳跳地朝着書房而去,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道:“鹽稍微多了點,媽,以後咱們都儘量吃清淡點,電視裡都播過了,吃太鹹了對身體不好……”
“你這死丫頭,吃東西都塞不住你的嘴。”婦人就笑罵道,臉上卻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彷彿連這幾天愛人所帶回來的陰霾都消散了許多。
還不等女孩兒敲門,書房門卻砰的一聲從裡面打開了,閻偉斌一臉興奮地從裡面走了出來,邊走還邊穿着外套,走出好幾步,才發現女兒回來了,笑着說道:“喲,媛媛回來啦?”
“是啊老爸,吃飯了。”媛媛總覺得老爸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可卻說不出爲什麼,似乎陽光明媚,煥發了第二春。
“哦,你們吃,林書記找我,我要馬上趕過去。”“林書記”這三個字,似乎有某種魔力一般,一提起來閻偉斌是滿臉興奮,甚至有一種亟不可待的表情,彷彿即將要去見夢中情人一般的衝動。
“唉,你這人,這都要吃飯了,你吃飯了再去也不遲啊。”婦人就放下手中的傢什,滿臉不悅的抱怨道。
“你懂什麼啊?林書記找我,那肯定是十萬火急的大事,能耽擱麼?”閻偉斌大義凜然地說了愛人幾句,又轉過頭來溫柔地對女兒說道:“媛媛,吃了飯記得幫你媽洗碗。”然後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你爸真是的,當個破廠長,怎麼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算了,不管他,我今天可燉了湯老鴨湯,你爸不吃咱娘倆吃。”嘟囔了幾句,婦人轉過頭來,卻見女兒愣在那裡發呆,臉色微紅,嘴角掛笑,不由就說道:“媛媛,你幹什麼呢?我給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哦,聽見了,聽見了。”媛媛這才恍然夢醒般,不過表情卻怪怪的,吃飯也魂不守舍似的,機械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甚至連碗空了都渾然不覺。
婦人就有些擔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問道:“媛媛,你沒事吧?”
“沒,沒事。”媛媛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即又欲言又止地問道:“媽,你見過林書記嗎?”
“林書記,哪個林書記?”
“就是林辰暮啊,我聽別人說他長得可帥了,是不是啊?”目光就有些熱切起來。
婦人就有些警覺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帥什麼帥?我說你啊,年紀輕輕的,可別東想西想的,你可馬上就要高考了。”
“媽,你說什麼啊!”媛媛臉微微一紅,又欲蓋彌彰地說道:“我聽說就是他讓老爸當的廠長是吧?我就說嘛,老爸這麼能幹,遲早會有伯樂相中他的,林辰暮還算是有識人之明,就衝這一點就能讓我崇拜他。”
婦人就撇撇嘴,說道:“我看這個林辰暮讓你爸當廠長,也沒安什麼好心。”
“媽,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不想老爸當廠長?”媛媛瞪大了眼睛,一臉忿然的表情,看樣子老媽要是說不出什麼子醜寅卯,就要跟她急似的。
“你以爲這廠長就那麼好當?這廠裡到處是周強的親信把控,他們能服你爸?就算你老爸當了廠長也被架空了,有什麼好的?要我說,還不如不當這個廠長。”
“有什麼好怕的?我相信,林辰暮既然讓老爸當了這個廠長,就不會置之不理的,他肯定有辦法。”媛媛似乎很有信心地說道,“你看,這不是就讓老爸去了嗎?”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趕緊吃飯!”婦人卻瞪了她一眼呵斥道,顯然並不看好。
從出租車上下來,看着眼前這棟燈火通明的大樓,閻偉斌心潮起伏,難以自己。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廠長是被趕鴨子上架出來的,林辰暮的用意也不見得就那麼單純,和在鋼鐵廠根深蒂固的周強作對,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對他來說,卻像是個輸到了一個翻本的機會,就算付出的代價再大,贏面再小,也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當了十多年的副廠長,隨着周強越來越強勢,眼看着在自己身邊轉悠的老闆、幹部們漸漸變得不冷不熱,到後來見面更只是淡淡打個招呼,本以爲自己早已無慾無求,只想安安穩穩混到退休,頤養天年。但讓林辰暮點了暫代鋼鐵廠工作後,閻偉斌才猛然發現,自己心頭深藏着的一絲野望,卻是不可抑止的重新翻騰起來。
“閻廠長?”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閻偉斌回頭一看,卻是黃國斌,微微愕然之後,卻又笑呵呵地問道:“黃工,是你啊,你也來見林書記?”他親眼見到林辰暮從黃國斌家裡出來,摸不清楚黃國斌和林辰暮究竟是什麼關係,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再說了,他想要當好這個廠長,自然想要拉攏黃國斌這樣的人物。
“是啊,林書記召喚,不敢不來。”黃國斌撓了撓頭,笑着說道。和閻偉斌一樣,坐了那麼多年的冷板凳,吃了那麼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苦,他比任何人都幻想有朝一日能夠重拾輝煌。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觸手可及,他又怎能不去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