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蹙眉問道:“你說你傷了何公子?”
楊云溪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對啊。他大庭廣衆之下拽住我的袖子,我自然是要反抗的。老夫人您覺得我做錯了?”
沈氏啞口無言,到了嘴邊的質問只得再度嚥了下去。半晌她才皺眉不痛快道:“反抗是一回事兒,傷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而且你知道他父親是你爹的上峰,你這般做便是替你爹得罪了人,你可明白?到時候說不得就給我們全家都帶來災禍了。”
楊云溪垂下頭,囁嚅辯解:“可是我——”
“你大可轉身走開,又何必與他正面對上?”沈氏越說越是覺得惱怒,語氣都有點兒恨恨的:“而且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做派?這般不懂規矩,粗魯莽撞?”
楊云溪低着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不過轉瞬即逝。很快她便是做出惶恐的樣子來:”孫女以前在鄉下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所以——”
沈氏登時一臉懊悔:“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出門。”
楊云溪垂眸不言。
沈氏見她這般,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末了擺擺手不耐煩道:“好了,你先回去罷。沒事兒就不必再過來了。”頓了頓大約是覺得語氣太惡劣太明顯了,便是又緩和幾分補上一句解釋:“你也累了一天了,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是嚇壞了。回去歇着吧。”
楊云溪只當是沒看見也沒聽出什麼,乖巧的告退了。只是出了屋子,卻是止不住冷笑起來——沈氏這般態度,比起對小貓小狗還不如呢。自己這個嫡女,看來果真地位也是夠低的。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吳氏和楊清溪,楊清溪不待見楊云溪,冷哼一聲連“二姐”都不肯叫。吳氏訓斥了兩句,又“關切”的問了兩句,卻也沒了別的言語。
面對楊家人如此態度,楊云溪心中更感涼薄冷漠,越發羨慕起薛家那種氛圍來。想起薛家,她倒是腳下加快了步伐去楊鳳溪那了。雖說心知肚明可能頭疼不過是個藉口,不過她這心裡卻還是有幾分擔憂的。
到了楊鳳溪那兒,楊鳳溪正在繡花。見了她倒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溫柔笑起來:“云溪你回來了?今兒怎麼樣?可玩得高興?可惜我卻是沒能陪你一起去,你沒生我的氣罷?”
面對這樣的笑臉,楊云溪縱是有一肚子的惱意也肯定只有煙消雲散的份兒。她搖搖頭,“你頭不疼了就好。這些是舅母和表哥讓我帶回來的東西,姐姐你來看看。”
說着她便是讓李媽媽將東西都放在桌上,好讓楊鳳溪先選。
薛治送的也就罷了,徐氏定的那兩對簪子卻是着實讓人驚歎。兩對不同顏色的寶石簪子叫人幾乎有點兒挪不開眼。這樣的好東西,當即就叫楊鳳溪驚訝起來:“這也太貴重了。”
楊云溪笑了笑,拿起紅的那一對替楊鳳溪戴上:“的確是貴重。不過卻是舅媽他們的心意,下次見着了舅媽,咱們好好謝謝舅媽就是了。”
楊鳳溪照了照鏡子,又看了一眼剩下那對綠寶石的,抿脣笑了笑:“綠色很襯你。”
楊云溪笑了笑,看了一眼楊鳳溪繡的牡丹圖,無話找話說道:“姐姐的花繡得真好,改日教教我吧?我在鄉下也沒好好學過這些,着實有些見不得人。”
楊鳳溪登時笑了:“好,改日我教你。作爲姑娘家,可不能不會這個。”
說了一陣子的話,楊云溪覺得差不多了,便是低聲道:“我有點兒事情想和姐姐你說,姐姐先讓她們都出去罷。”
楊鳳溪心中納悶,卻還是依言讓人都退了下去。這纔看向肅容的楊云溪:“什麼事兒?說罷。”
楊云溪撥弄了一下簪子上顫巍巍的小蝴蝶,低聲道:“今日舅舅告訴我一個消息,宮中有意向選秀。而且估摸着不會太遠了。”
楊鳳溪一怔,對上楊云溪肅穆的眸子,微微有些訝然:“你知道這事兒了?”
這下楊云溪也是一怔:“你知道?”
四目相對,各自訝然,心思卻是迥異。半晌楊云溪艱難一笑故作輕鬆:“原來姐姐早就知道這個事兒了,卻是我大驚小怪了。”
楊鳳溪莫名心慌,辯解出聲:“這事兒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幾乎算是家喻戶曉了。不過,云溪你又爲何忽然提起這事兒?這事兒有什麼不對嗎?”
也沒什麼不對。楊云溪垂下眸子不再盯着楊鳳溪看,繼續笑道:“就是怕你不知道提醒你一聲罷了。您知道的,若是進宮選秀,說不得一輩子都得留在宮裡了。若是不想進宮選秀,那可就得早做打算了。”
楊鳳溪也是垂眸,半晌才苦笑了一下:“早做打算?這事兒哪裡是你做了打算就可以的?參不參加選秀,還得看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不是我們能做主的,同樣嫁給誰件事情,也不是我們自己能做主的。云溪,你快別說胡話了。”
楊鳳溪這話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楊云溪頓時急了:“難道姐姐甘心任由他們擺佈?吳氏哪裡會爲我們考慮?姐姐,你可別糊塗!”
楊鳳溪驚了一下,倒是收斂了悲觀的神色,緩緩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能不選秀就不選秀。”楊云溪斷然言道,神色凝重:“我縱長在鄉下,卻也知道女子進宮之後,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宮裡是什麼樣,我雖不知道。可是想來卻也絕不是什麼好地方。”那麼多女人去搶一個男人的寵愛,哪裡可能有好日子?
“這次聽說並不是給聖上補充後宮。而是給皇長孫等人選的。”楊鳳溪笑了笑,難得的帶上了幾分誠摯:“若是實在不行,你不妨去試試。想來這些日子你也覺察了老夫人和夫人的打算。”
楊云溪卻是隻覺得楊鳳溪有點兒魔怔了,不由得有些着急:“縱然是不同的人,可一樣沒區別。咱們出身不高,縱被選上只怕以後沒有孃家作爲支撐,日子也難熬——”
“可總比隨便配了人好!”楊鳳溪斷然言道,語氣竟是有點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