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自然是連忙說不用。
楊云溪也沒堅持,當下便是隻當盧氏的確是沒事兒,就同盧氏品茶賞花。
盧氏卻只是坐立不安,整個人都如同坐在針氈上,幾次三番楊云溪與她說話,她都是沒聽見,恍恍惚惚的。
楊云溪最後索性也不說話了,只是安靜品茶。
盧氏便是越發難熬起來。
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楊云溪這才起身,意味深長的看了盧氏一眼:“時辰也不早了,嫂子也該出宮去了。不然皇上回來,只怕……這事兒,我最後肯定是要告訴皇上的。”
盧氏聞言便是輕輕一顫。
其實方纔歲梅跟她說的話裡,就有朱禮如何寵愛楊云溪,震怒得幾乎險些將所有牽扯進了這件事情的人悉數打死的事情,還有劉恩也是捱了板子。
盧氏是知道劉恩的。捫心自問,她卻是覺得她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劉恩的。
劉恩服侍了朱禮多少年?
楊云溪笑着看面色灰敗的盧氏,笑吟吟的催促了一句:“嫂子這是怎麼了?”
“貴妃娘娘看在已故的皇后娘娘面上,看在阿石的面上,放過雙鸞這一回罷?”盧氏卻是忽然的出聲求情起來。
楊云溪挑眉:“嫂子這話倒是突兀。”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時盧氏倒不是在替雙鸞求情,而是在替古家求情。
盧氏的神色卻是誠懇:“此事兒雖是雙鸞不好,可是念在畢竟是初犯——”
楊云溪登時就冷笑了一聲:“初犯?若是這事兒我不曾覺察,嫂子難道不知是個什麼後果?此時叫我網開一面,未免太可笑了。既是做得出這樣的事兒,也該知道失敗了要承受什麼後果!”
盧氏的面色便是徹底的黯淡了下去。囁嚅了半晌,便是跪下了:“貴妃娘娘,此事兒我起初也並不知情,也是後來出了事兒偷聽了母親說話才知道的。貴妃娘娘——”
楊云溪只是靜靜的看着盧氏,等着盧氏將剩下的話說完。然而她縱然什麼表情也沒有,可是偏生卻是給了盧氏巨大的壓迫力,以至於盧氏話都有點兒戰戰兢兢了:“成哥兒還小,他們也都不知情。此事兒是母親一人執意而爲,貴妃娘娘……”
楊云溪嗤的一聲笑出來:“嫂子這話自己說着,可是覺得可笑?成哥兒無辜,我的小蟲兒和我才兩個月的孩子就不無辜?你們想着要讓阿石做太子,既想讓我盡心盡力的撫養阿石,還想要我舍了自己的孩子,真真是好不要臉!”
可不是不要臉麼?
楊云溪沉了臉:“當初養着阿石,你們真當我是圖那一點子利益?若不是長生她臨終託付,你當我想要養阿石這麼一個燙手山芋?”
若是但凡可以拒絕,她如何不想拒絕?若不是想着古青羽,若不是看着阿石可憐,她如何會應承了這件事情?
可若是早知是這般引火燒身,差點害死自己的孩子,她倒是一開始就寧可做個壞人拒絕了此事。
“嫂子若是不想引火燒身,那就閉緊了自己的嘴,若是亂說一個字,那麼到時候這筆賬,會不會算到嫂子身上,我卻是不清楚了。”楊云溪看着盧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樣子,便是冷哼了一聲,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起身走了。
歲梅笑吟吟的做了個送客的姿勢:“夫人請罷。”
盧氏只能咬牙站起身來:事實上被楊云溪這般一嚇,她倒是已經整個兒的有些腿軟了。以往只覺得這個貴妃溫溫柔柔的倒是挺好相處的樣子,又聽說出身也是低微,她便是隻覺得的確是沒什麼威嚴。可是今日這般弄了一回,她倒是覺得大家都錯了。
兔子逼急了,那也是要咬人的!更遑論或許本來就是老虎呢?以往不過是犯懶不肯動彈,如今一動,可不是老虎還是老虎麼?
想着楊云溪方纔眸子裡幾乎是要將人整個兒凍住的冷意,忍不住又是輕輕一顫。她心裡不住嘀咕:婆母強勢了一輩子,只怕這次也是真的栽了。婆母這次也是真的算計錯了人。要她說何必呢?阿石本來就是個病秧子,養的大養不大都是個問題,而且阿石還在別人手裡捏着呢,萬一貴妃動了怒,到時候隨便動動手腳,阿石豈不是危險?
盧氏心頭嘀咕着,可是卻也是十分明白這件事情只怕她也是真插不上手,當下便是嘆了一口氣打定主意只當這事兒沒發生。貴妃那意思不已經很明顯了,今日這些話,是不能叫其他人知道的。
橫豎,將來真出了事兒,卻也是隻能怪雙鸞招了……
盧氏打定了主意,倒像是找出了定心骨,當下倒是鎮定了許多。
而歲梅送完了盧氏再回來,便是將盧氏的反應一字不漏的說給了楊云溪聽。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悠悠然的抿了一口紅棗茶:“看,這就是人心。雙鸞怕死。知道一旦認了必然是死路一條,所以怎麼也不肯說。可是盧氏也怕死,爲了自己的孩子,她便是怎麼也不肯跟着承擔責任的。
盧氏方纔話裡話外的,可不就是這事兒都是汝寧郡主一人的意思麼?只是盧氏卻是忘了一件事兒:那就是都是一個家裡的,哪裡又是摘得開的?
其實盧氏最後還跟歲梅交代了一些事情,比如汝寧郡主是怎麼打算的,比如事後又是打算彌補這事兒的……
楊云溪聽歲梅說着,便是越發沉默了。
歲梅說完之後也不敢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輕嘆了一聲。心道:鬥米恩,升米仇。還真真是如此。爲了養大阿石,主子操得心都是要碎了,可是換來了什麼結果?古家這些人,未免也太過心狠了些!
歲梅心頭想着,忍不住替楊云溪心酸了一回。
不過楊云溪最後卻是反而一笑,“算算時辰,皇上也該回來了。也不知現在走到了哪裡?歲梅你去廚房看看,叫她們準備好點心。一路趕路也是辛苦得緊。”
歲梅看着楊云溪此時倒是全然不在意此事兒的樣子了,倒是有點兒詫異。不過很快也是反應過來:主子心裡有了主意,不爲這個事情慪氣,不是好事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