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汝寧郡主真有那樣的心思,卻也是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
楊云溪心知肚明,所以也不等汝寧郡主說話,她便是開了口:“只可惜,郡主再怎麼覺得,到底現在我是貴妃,您也只能忍受了我跟您這麼說話了。而且,我也想體面來着,說半句藏半句的說話誰不會呢?只是也得看對着誰,值得不值得我那般隱晦了。”
楊云溪這般再明顯不過的譏諷樣子,汝寧郡主便是更加覺得面上滾燙得厲害了。
“郡主,您可否告訴我,我到底欠了你們古傢什麼,竟是要讓您這般的算計我?”楊云溪這次問話,倒是不帶半點情緒了,平平靜靜,清清淡淡的,卻是更加叫人覺得心裡被震顫了一下。
汝寧郡主有些羞慚。想了想,她竟然是一起身站起來了:“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厚道,貴妃娘娘這些話,我着實也是反駁不得。”
一面說着,汝寧郡主卻是一面跪下了:“只是我也沒有其他可以彌補的,只能如此,還請貴妃娘娘原諒我罷。”
汝寧郡主倒是半點都沒不好意思,就這麼跪了楊云溪。
楊云溪看着汝寧郡主,卻是半點沒動,生生的受了汝寧郡主的一跪。
汝寧郡主看着楊云溪,滿目哀婉,幾乎是泣不成聲:“我只是擔心阿石罷了,我怕貴妃娘娘有了自己的兒子,便是不再會這樣的照顧阿石,阿石身子那麼弱——”
“所以我就應該放棄自己的孩子麼?”楊云溪冷聲質問,絲毫沒有要扶汝寧郡主的意思。說句實話,她現在也是真真的覺得特別好笑:汝寧郡主這是什麼邏輯?這樣的邏輯,真的心頭想着汝寧郡主就半點不愧疚嗎?
她又憑什麼這樣呢?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她又如何還能平靜面對阿石?她是不是也可以這樣想,若是沒有阿石,是不是一切都會好好的?
汝寧郡主卻是顯然沒意識到這一點,依舊是苦苦辯解;“是我想差了。這件事情,是我的不是,我給貴妃娘娘您賠罪。您就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
“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當初您逼我的時候,我就絕不會妥協。而後來,更不會叫您那一聲義母。可是如今我卻是想明白了,我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恩惠,可是那也是我欠她的。我從來就不欠古傢什麼,古家這樣算計與我,恕我直言,我卻是不能容忍。”楊云溪一聲輕笑,不掩譏誚:“您的幾句道歉,下跪一回,我卻是不能就這麼算了。您是做母親的,我卻也是做母親的。我的立場,想來您也是明白的。”
汝寧郡主沒想到自己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了,可是楊云溪卻還是不肯讓步。當下面色一白,倒是有些木然了:“到底我怎麼做,貴妃娘娘才肯原諒我呢?”
“不管郡主您如何做,我卻是都不會原諒的。”楊云溪垂下眸子,收斂了表情,“這件事情,我只需郡主您給我一個交代就可。”
汝寧郡主心頭一顫,直覺不妙:“不知貴妃娘娘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交代?”
“但凡是參與過這件事情的宮人,郡主將他們編成一個冊子,然後將名冊交給我罷。”楊云溪也沒廢話,直接便是如此言道。
汝寧郡主抿緊了脣。
若真是這樣做了,她在宮裡好不容易安插的人都折了不說,以後誰還敢替她辦事兒?這樣出賣人的事兒,還是很叫人忌諱的。
“怎麼,郡主捨不得?”楊云溪看着汝寧郡主這般,心頭越發的失望起來,而後再嘆了一口氣,“還是說,郡主還想着日後再重新來過?那我卻是要提醒郡主一句,您這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宮裡,尤其是我的宮裡,以後若是我再發現一點兒您插手的痕跡,休怪我翻臉無情。”
楊云溪話裡的威脅意味半點不少。
汝寧郡主又是羞臊又是惱怒,卻到底是理虧說不出一句話來。
“以後阿石的事情,你們也決不許再插手。”楊云溪微微眯了眼睛:“既然皇后娘娘將人給了我,那麼阿石就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自然有我管教,有我心疼。”
這下汝寧郡主卻是真的不能再忍了。阿石以後不許他們插手半點,那可不就是要阿石和他們斷絕關係的意思?這怎麼可以?真這般了,以後阿石和古家如何親近得起來?難道古青羽拼命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就是爲楊云溪生的不成?
不過不等汝寧郡主這個“不”字說出口來,楊云溪便是已經又出了聲:“若是郡主不願也可。如今我懷孕了,恐怕無法照顧阿石,正好讓別人去照顧阿石。也可了卻郡主的擔憂,郡主您看如何?只是這件事情……我卻是不會再瞞着了。以後阿石大了,我也會叫人與他說清楚,到底是爲什麼我纔會與他生疏了。而就算皇后娘娘在底下知道了這個事情,想來也是不會怪我的。”
楊云溪口吻平淡冷靜,顯然是早就想好了的說辭,也顯然是真不在意阿石——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汝寧郡主悚然一驚,沒想到楊云溪最後竟然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其實這個法子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阿石和古家這頭聯繫也沒斷了。可是真是這樣嗎?錯了,現在阿石誰敢要?
汝寧郡主心裡很明白,阿石其實看着是個香餑餑,實際上也就是個燙手山芋。別的不說只說阿石的身子,那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了。
當初她之所以逼着楊云溪喝那避子湯,而如今又想要算計楊云溪沒了孩子,是爲了什麼?追根究底還是因爲阿石的身子。
正因爲阿石身子弱,所以才更需要人精心照料着,全心全意的爲他想着。唯有如此,阿石才能爭得過墩兒。
而要做到這一點,可不是得要楊云溪沒孩子麼?
且不說如今其他人敢不敢要阿石,只說有沒有那個資格養阿石,都是個問題。
汝寧郡主覺得楊云溪就是捏住了這一點,所以纔敢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