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宗立派勢在必行。
可取什麼名字好呢?
魔刀門玩笑之後,李鳳瑤給出若干比較實際的參考意見:“斷虎派?斬日派?翠海派?”
斷虎來自斷虎刀法,斬日來自斬日刀,翠海來自翠海縣。創始人的江湖綽號、知名武功,宗派祖庭所在,都是大大小小武林門派或本地幫派的命名習慣。例如,鐵槍會的名字,源自總舵主的鐵槍綽號;嶽山派的名字,源自祖庭立在嶽山;玄嶽派的名字,亦是因爲祖庭立在玄嶽山。
這些參考名字,都可以使用。
可賀路千總覺得它們太普通了,少了一份意義,少了一份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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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名字纔有意義呢?
賀路千陡然想起了無間地獄的宗旨:地獄未空,我不成佛。
新門派不如取名爲空獄。
空了地獄。
讓地獄變空,圓滿地藏菩薩的宏願。
尾綴,則不妨稱之爲門。
空獄門。
跨越了地獄變空這扇門,便能覺悟成佛。
李鳳瑤讚歎兩聲,復又好奇詢問:“空獄門取材地藏王的‘地獄未空,我不成佛’宏願,難道你信仰地藏王?”
卻說,本世界也有地藏菩薩信仰,崇敬地藏菩薩的羣體甚至勝過地球數倍。炐朝赫赫有名的四大佛寺,其中一家便高舉地藏菩薩旗幟的蓮花寺,那羣佛僧整日唸叨救度惡道衆生。應京到濟州路上,賀路千因爲好奇本世界的地藏菩薩傳說,刻意翻了翻許多本佛經及各版本解讀,結果遺憾發現他們理解中的地藏菩薩和原祖地藏菩薩、無間地獄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地藏菩薩信仰和無間地獄的區別,解釋起來非常麻煩。
強行向本世界土著闡述無間地獄的要旨,反而有可能因爲詮釋不同,引發宗教內部的派別衝突。
賀路千明智地避重就輕笑了笑:“我只是推崇地藏菩薩的這句宏願,而已。”
賀路千旋即轉移話題:“殺人很容易,一刀砍下去,就能了事。想救人,想救世人,就難了。空獄門開張之後,各種瑣碎必然比之前一路殺殺殺難多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未來日子裡,我們將會非常辛苦。”
李鳳瑤:“我不怕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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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書少,見識淺,現在沒辦法幫你太多。”
“但我哥哥曾經教導我,人只要想上進,七十歲開始學習都不晚。”
“我會努力學習一切未知,爭取追趕上你的腳步。”
賀路千非常欣賞李鳳瑤的心態,笑呵呵說:“好,咱們共同進步。”
和善交流一陣,李鳳瑤勸說:“已經快凌晨十二點,你且睡覺休息吧。這羣俘虜由我看着,他們氣血虛弱、意志淡薄,逃不過我的幻術。”
賀路千點頭說好:“這羣逃兵,現在對我無恩也無忠,僅僅因爲死亡恐懼纔不得不發誓追隨我。今夜麻煩你多轉轉,儘量不使其中一人逃跑。呵呵,他們可是咱們創立空獄門的勞動力。”
前面說過,李鳳瑤等低級鬼怪,本體只是一團似空氣又非空氣的黑影,不具備人類想象中的面孔與容顏。李鳳瑤現在映入賀路千眼中的生前面貌,只是由某種幻術凝聚而成。只要她沒有主動現身的意願,這羣不懂佛道秘術的逃兵,根本無法發現她的存在。有李鳳瑤躲在暗中不眠不休巡邏,十五名俘虜絕對想逃都逃不了。
賀路千轉首向十五名俘虜發佈命令:“今晚就地休息,誰都不許外出。”
“嗯,儘量休息好,明日早起,你們還要跟我做事呢。期間誰若困了倦了,以致誤了事兒,莫怪我有錯必罰。”
十五名俘虜都不是甚麼嬌貴的大家公子。他們尾隨祁鎮北征戰蠻兵時,作戰條件往往非常艱苦,長途奔襲過程中經常躺在路邊或小樹林裡就地休息。躺在遮風擋雨的民宅庭院內睡覺,對他們來說毫無抗拒心思。只是眼前這座四合院,到處都是無頭屍體,血腥味道撲鼻而來,這樣的環境也太考驗大家的神經了。
一名剛剛被賀路千任命爲伍長的俘虜,費三石,主動請求勞動:“少俠,我們先把屍體掩埋了吧。”
賀路千瞥了費三石一眼。
十五名俘虜集中在院落裡,李鳳瑤一個幻術法陣就能將他們全部覆蓋。而若任由他們前往荒地挖掘墳墓,賀路千實在沒有信心管住十五人。道不是擔心有人成功逃跑,而是說如果半路有人試圖逃跑,到底殺不殺呢?不殺,影響賀路千的權威;殺了既有不符合無間地獄罪人標準的憂慮,又憑白浪費了勞動力資源。
還是讓他們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吧。
賀路千斷然否決費三石的請求:“不必了。這些屍體,留到明天再說吧。”
十五名俘虜只好排成列,抱着被褥或者破舊衣服側臥牆邊,在寂靜裡的深夜輾轉難眠。
而賀路千早已習慣李鳳瑤幫忙守夜,哪怕周邊一堆無頭屍體和一羣俘虜,他也睡的非常安心、非常踏實。
賀路千甚至還抽出半小時時間,意識進入無間地獄競技場訓練。
此處備註插播一條信息。
賀路千的戰鬥力指數達到16時,競技場權限再度提升,開放時間翻倍提高到4小時。也即是說,賀路千現在每隔八小時的冷卻時間,就能以耗費30分鐘代價,換取在競技場裡訓練4小時。每日額外多了8小時或12小時的訓練時間,賀路千的實戰經驗每日都在進步。
……
次日,紅彤彤的太陽跳出天際,賀路千準時被無間地獄的鬧鐘功能吵醒。賀路千翻身而起,大嗓門喊醒十五名俘虜:“好了,好了。都起來辦事。”
十五名俘虜陸續揉着眼睛醒來。
比較激靈的伍長費三石,尋機小跑到賀路千身前:“少俠,現在掩埋屍體嗎?”
賀路千笑着:“不,先去縣衙。”
費三石疑惑不解。
其他俘虜也都滿臉迷茫。
去縣衙?
去縣衙做什麼?
卻是這些俘虜大都家境貧寒,不瞭解門閥江湖和官府、豪強互相依存的密切關係。俘虜們想當然地誤會官府是官府,江湖是江湖,彷彿它們是兩個涇渭分明的實體。而賀路千從應京殺到翠海縣,親自實地調查二十餘家幫派,已然對門閥江湖社會形態漸漸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除非賀路千準備豎旗造反,否則空獄門必須與官府或者說炐朝朝廷達成某種默契。
這種默契,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這種默契的內在機制和必要性,沒辦法三言兩語向一羣文盲逃兵講清楚。賀路千索性命令式指揮十五名俘虜做事:“費三石,你走在前面,通知翠海縣令:空獄門門主賀路千前來拜訪。”
……
翠海縣是小縣、弱縣、荒縣,新科進士都不願意來這裡做縣令。炐朝也沒辦法強人所難,只好不斷放低標準,准許舉人功名者來此做一縣父母官。
本任翠海縣令,鬱縣令,就只是一位舉人。
而且,鬱縣令四十七歲才幸運中舉。
鬱縣令中舉前,貧困潦倒,長期被人侮辱蔑視。三年前僥倖中舉時,鬱縣令簡直像《儒林外史》裡的范進中舉那樣驚喜若狂。但鬱縣令沒有范進的運氣,也沒有范進的壯志,他早早熄滅了繼續考進士的野心,務實地追求一官半職。
因此,進士們嫌棄的翠海縣令官職,鬱縣令非常滿足。
晉職縣令已屬難得,鬱縣令哪有心思管翠海縣是弱是貧。
再說,翠海縣孤處海濱,當地沒有高官勳貴,沒有江湖門閥,也沒有著名的佛寺道觀,社會結構相對比較簡單。只須與一羣當地鄉紳達成官紳默契,鬱縣令就是一位威風凜凜的破家縣令,比在繁華地區做官輕鬆多了。
鬱縣令優哉遊哉做官,優哉遊哉混日子,經常性一覺睡到自然醒。
今日亦是這樣的節奏。
惺忪睜開雙眼,鬱縣令懶得理會今日有何公務,習慣性來到花園裡悠閒散步,悠閒感慨翠海縣的氣候:“明明是盛夏七月,卻涼爽如家鄉的秋季。翠海的氣候真是好啊,我都想一輩子常住這裡了。”
鬱縣令正在享受清晨安逸,突然看見一道身影倉惶跑了過來。
瞧清楚來者是誰,鬱縣令下意識皺起眉頭。
此人名叫艾宏,是鬱縣令的大舅哥。
鬱縣令履職翠海縣令不久,艾宏便各種安排,把他的小妹獻給翠海縣令做妾。或許鬱縣令窮困半輩子沒見過世面,或許鬱縣令孤身爲官、深夜寂寞,或許艾家小妹手段高超,艾家小妹短短兩月時間就把鬱縣令迷得七葷八素。艾家小妹這兩年不僅儼然以鬱縣令的正牌夫人自居,還逼迫鬱縣令各種偏袒艾家,令艾家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吞下了兩百多畝良田。
這也就罷了。
鬱縣令最煩心的,是他的舅哥艾宏太會惹事兒了。仗着小妹得寵鬱縣令,艾宏在翠海縣各種橫衝直撞,不知道惹了多少了禍事。因爲艾宏,鬱縣令與本地好幾位豪強關係緊張。若非朝廷在雁來郡駐有防備燕州蠻夷的大軍,鬱縣令估計那幾位地方豪強已經聯手把他架空了。
可是,不幫不行啊。
鬱縣令白日間敢不幫艾宏,艾家小妹晚上就敢鬧得雞犬不寧。
鬱縣令瞧見艾宏就苦惱,遠遠地呵斥一句:“你又惹什麼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