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越曾經就這件事向成志和叫苦:“成書記,我希望您能給我派一個成熟一點的幹部,幫幫我。這個張明太年輕了!”
但是成志和沒有聽從她的意見。有想法沒用,只能保留。
組織部部長張千裡彙報,明天地委組織部就要帶着新縣長來上任了。
鍾越問:“具體是怎麼組織的?”
張千裡說:“宣讀任命時,按我們這裡的慣例,應該縣委科級以上的幹部都要參加。可是我們縣委有不少幹部正在鄉下督導農業稅的收繳,要不要通知他們回來?”
鍾越說:“又不是中央首長來,何必搞得那麼隆重嘛!工作是大事,不能耽誤。我想新縣長應該能夠理解。明天,我也要到萬福鎮去督陣,萬福是我蹲點的鄉鎮,我不能讓它在稅費徵繳上落後啊!明天的事你就負責組織吧!在家的同志要儘量參加。”
張千裡說:“這樣恐怕不妥吧!這顯得多不重視啊!新來的縣長不高興不說,地委組織部的領導面子上也不大好看吧!”
鍾越問:“地委組織部明天是哪位領導來?”
張千裡說:“聽說是陳副部長。”
鍾越說:“沒關係的。我負責向陳副部長解釋。”
張千裡知道鍾越這是存心讓新縣長難堪,他也沒辦法。反正他要說的話已經說了。領導怪罪下來,他也好推卸責任。
第二天,鍾越早早地就起了牀,準備到萬福鎮去。她有意地迴避新任縣長的就職儀式,主要就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以此發泄一下她對這一安排的不滿。
在恆陽,她要在乎的人太多了,讓她感到非常壓抑。所以她想把這個新來的縣長的態度拿下來。對上任縣長羅東林就是這樣。羅東林沒有什麼權術,被她整得服服帖帖的。
至於陳副部長,她也想好了應對之策。陳副部長喜歡喝酒,送他兩瓶好酒就沒事了。
所以,當她快到萬福鎮的時候,她就給陳副部長打了個電話:“陳部長,到了嗎?不好意思啊,上午有點急事要處理,我不能親自迎接您,我爭取下午趕回去,敬您的酒!”
上午藉故離開,針對的是新任縣長張明,下午再趕回,是爲了不得罪陳副部長。
她自以爲這樣安排是一個妙招,誰知道陳副部長卻說:“鍾書記,我在家裡呢!原計劃是我去恆陽,宣佈張明同志的任命。可是現在變了!是馬部長親自去。聽說成書記也要去呢!”陳副部長意猶未盡地說:“鍾越同志,如果是我去,你可以馬虎一點。因爲我們關係不錯。但是成書記和馬部長親自去,你不到場,就不大好了!”
陳副部長的話,含蓄地批評了鍾越對自己的藐視,也善意地提醒了鍾越。鍾越聽了陳部長的話後,又慚愧又着急。
她連忙解釋說:“陳副部長,對不起。我沒有藐視您的意思。改天我再登門謝罪!謝謝您的提醒,我這就回去。”
這時,張千裡的電話也打了進來:“鍾書記,您在哪裡?剛纔接到組織部馬部長的電話,他和張明縣長已經快到恆陽縣城了。還有十分鐘就要到了。馬部長說地委成書記也來了。您是不是要趕回來?”
鍾越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做好迎接工作。同時通知在鄉里的領導儘快趕回。成書記和馬部長到時,就說我正在回城的途中。”
鍾越連忙讓司機掉頭,她又打電話給賈主任:“乾爹,今天成書記和馬部長都來了,我以爲是陳副部長來,就下鄉了。現在一時半會趕不回去,您先幫我去接待一下,好不好?”
賈主任說:“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還往鄉下跑?太大意了!快回來吧!”
賈主任其實並不太喜歡這個乾女兒,因爲他知道她並不是真心地想做自己的乾女兒,這只是她籠絡自己的一種策略罷了。但是既然已認了,在面子上還是要維護住的。再說,她喊得怪甜的,又是堂堂的縣委書記,也不便不認她。
成書記、馬一鳴和張明等一行六人,已經到了恆陽縣委大院門口。成書記和馬一鳴一下車,賈嘉華和張千裡等人就迎了上來。
馬一鳴沒有看到縣委書記鍾越,不悅地問:“怎麼沒看到鍾書記?”
張千裡看了看賈嘉華,賈嘉華說:“鍾書記下鄉辦一點急事,正在回城的途中。成書記,馬部長,張縣長,我們先進去吧!鍾書記馬上就回來了!”
成志和臉色陰沉了下來。這個恆陽縣比想象的要更糟糕。新縣長上任,書記竟然藉故不到場。這分明是對新縣長不友好不歡迎的表現啊!這樣下去,領導班子怎麼能夠團結?
他厲聲說:“進去什麼?書記不在家,分明是不歡迎我們嘛!我們就在外面站着,你們書記什麼時候回,什麼時候來歡迎我們,我們就什麼時候進去!”
張明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個鍾越,果然是一個厲害角色。第一次來,就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想冷自己的場。她大概沒有想到成書記和馬部長會親自爲自己上任“護航”吧!
不過,這時侯自己必須說上幾句話,顯得自己是寬厚大度的。他說:“成書記,馬部長,我想鍾書記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辦,纔沒有來迎接您的。絕不會是不歡迎我們。我們還是先進去吧!要不讓路過的人知道了會引起誤會。”
賈嘉華看了看張明,小子還不錯,沒有落井下石,火上澆油。他連忙說:“是啊!成書記,我們先進去吧!等會讓鍾書記向您賠罪。”
成志和見路邊果真有路過的人在關注着這裡,怕影響不好,就說:“那好吧!我們先進去。”
鍾越終於趕到了。其他的領導也紛紛會回來了。鍾越的第一件事當然是向馬書記和馬部長檢討。她說:“成書記、馬部長,我真不知道你們兩位要來,對不起!我做檢討!”
成志和嚴肅地說:“這正是問題的嚴重性之所在啊!知道是我們來,你就在家;以爲是別的副職領導來,就藉故離開。你這這種思想要不得啊!我請問你,副部長不是你的領導嗎?你就不需要尊重?我再問你,縣長作爲你的搭檔,你應不應該尊重?初來咋到,你要不要歡迎?我看,你是從骨子裡對地委這次人事安排有牴觸情緒。有意見要保留,找機會再和領導交流。不能把情緒發在工作上,不能這樣對待新來的同志。你要對此作深刻的檢討。”
鍾越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失策讓自己搞得這樣的被動。自從擔任縣委書記以來,還沒有受到過這樣嚴肅地批評呢!她知道此時再解釋什麼都沒有用了,就拿出了年輕女幹部在年長領導面前的殺手鐗。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張明這是第一次見到鍾越。羅東林把她描繪得像一個女魔頭一般,讓他以爲她是一個一臉馬列、長相平庸的刻板女子。今天一見,大有出入。事實上鍾越還是屬於那種端莊美麗型的女人,此時一哭,更有梨花一枝春帶雨之感。
她這一哭,果然有效。成書記笑了起來,說:“你看你看,說了幾句就哭了起來。哪像個縣委書記,像一個小女孩。好啦!我就不批評你了。就看張明同志能不能原諒你了?”
張明說:“沒關係!我不怪鍾書記!鍾書記,你好!我是張明。今後請多關照!”說着,伸出了手。
鍾越流淚快,收淚也快。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握着張明的手說:“歡迎你,張縣長。今天真是有點失禮。不要放在心上。今後我們要通力合作,給成書記和馬部長增光。”
馬部長說:“成書記,你看!兩位都握手了。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啊!”
張千裡進來請示道:“成書記,馬部長,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了嗎?”
馬一鳴看了看成志和,成志和說:“好!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