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陽市人民醫院外科病房某病室,陳偉南躺在牀上輸液,枕頭邊擺放着一本雜誌,卻不曾翻看,不住扭頭東張西望,神情百無聊賴。
他住院也住了二十幾天了,右腕上的石膏已經拆掉,下巴還套在一個石膏模子裡,不過不妨礙他扭頭,只有吃飯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這二十幾天,他吃的都是流質和半流質食物,嘴裡早淡出鳥來了。
但沒辦法。
下頜粉碎性骨折,只能吃這種食物。
劉偉鴻下手真夠狠的。
陳偉南每天在醫院,必定有一兩個小時,是專門的“罵人時間”,至於所罵之人,那也不必客氣,自然就是農業局辦公室副主任劉偉鴻同志。
不過就算是罵人,卻也不敢太狠了,一不小心,牽動了骨頭,可不是玩的。這下頜骨若是沒有癒合到位,從今往後,陳偉南就得“歪瓜裂棗”。
好在醫生告訴他,再過兩天,就能拆掉石膏模子,他也能吃點硬質的食物了,當然還不能太硬,豌豆、核桃之類的東西,依舊與他無緣。但讓陳偉南高興的是,他可以出院了,以後只要在家裡按時服藥,輸液,療養一個月左右,基本就能恢復。
真龘他媽的爽!
這個鳥醫院,陳偉南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呆了。
一想到就能出院去找南街那個小,陳偉南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忽然,陳偉南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陳偉南禁不住臉色就變了。
出現在門口的這個高大年輕人,正是他切齒痛恨的“仇敵”劉偉鴻。
劉偉鴻緩步走進病房,慢慢來到陳偉南的病牀之前,淡淡地望着他,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特別的兇厲之色,很是平和。
陳偉南卻情不自禁地往後縮了縮脖子,聲音顫顫地說道:“你……你想幹什麼?”
劉偉鴻淡然說道:“我來看看你。”
“”
陳偉南望着劉偉鴻,吞了。口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他每天在病房,沒事就罵劉偉鴻,從頭罵到腳,花樣翻新。如今劉偉鴻就站在他面前,他卻不敢罵了。本來他母親是在醫院照顧他的,隨着他病情好轉,也就不需要人陪護了。下巴碎了,生活還是能自理的。假如陳偉南身邊有人,他肯定又會開罵。
眼下卻是不巧得很,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陳偉南也就不敢亂罵。
劉偉鴻的“狠辣”,他已經領教過了。在此之前,他還從未吃過這樣的大虧,說白了,這二十來年,只有他打人,沒有人打過他。
劉偉鴻不但揍了他,而且讓他在面院一躺就是兩個月。
他現在,又想幹什麼?
劉偉鴻也不去理睬陳偉南的驚訝與恐懼,拉過一張凳子,就在陳偉南面前坐下來,雙目炯炯地望着他,繼續以十分平淡的語氣問道:“陳偉南,秋水伊人,是不是你叫人砸的?”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陳偉南心裡猛地一跳,隨即矢口否認。也許是說得太急了,一不小心牽動了下頜,一絲刺痛傳來,陳偉南不禁悶哼了一聲。
劉偉鴻淡然地看着他,眼神裡看不出有何異樣。
李二毛其實已經招了,不過陳偉南的否認,也在劉偉鴻的意料之中。這個傢伙,就是個無膽匪類。看上去囂張得很,其實內心很虛。
“如果不是你乾的,那就好,不然,你很麻煩。”
劉偉鴻看了陳偉南一陣,冷冷說道。
“當然不是我乾的。我這個樣子,能出醫院嗎?”
陳偉南過了最初的慌亂期,腦袋裡沒那麼混亂了,硬着脖子抗聲道。
“陳偉南,你也不要太得意,以爲我會查不出來?告訴你,公龘安局正在調查這個事,一旦查出來是你乾的,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陳偉南一聽,反倒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分析。劉偉鴻確實還不知道是他指使李二毛他們乾的。如果知道了,劉偉鴻肯定不會是這個態度。今兒個,劉偉鴻就是上門來“詐……他了。
至於公龘安局正在調查云云,陳偉南更加不怕。他以前就在公龘安局乾的,公龘安局怎麼辦案,他心裡有數。這樣的治安案件,纔不會認真去調查呢!
公龘安局的事情多了去了。
拿這樣的話來嚇唬我,當我陳偉南是三歲小孩麼?
陳偉南心中徹底安定下來,也冷冷地和劉偉鴻對視,擺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病房裡的氣氛變得肅殺起來。
稍頃,劉偉鴻淡淡說道:“陳偉南,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正式向局領導提出了關於你的處理意見。
鑑於你所犯的嚴重錯誤,我建議,開除你的公職!”
“你敢!”
陳偉南猛地坐直了身子,怒目圓睜,從喉嚨裡迸出了這兩個字。好在他這一回注意了,沒有大喊大叫,不然牽動傷處,又是一陣刺痛。
劉偉鴻冷冷地笑了一笑,嘴角浮現出一絲不屑:“有什麼敢不敢的?你的骨頭我都給打碎了,開除你算個鳥事啊?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搗亂,我就徹底收拾了你!”
“你……劉偉鴻,你不要太囂張!”
“囂張?是你囂張還是我囂張?我看你的腦袋,進水太嚴重了吧,現在都還不清醒。你以爲你叔叔是個鳥副局長,我就不敢動你?信不信我現在又打碎你的骨頭?”
劉偉鴻緩緩站起來,撅了撅自己的乎指,骨節啪啪作響。
陳偉南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看起來,這個劉偉鴻也是個二百五,說不定還真敢再教訓他一頓。
正當陳偉南膽戰心驚之時,又有人進了病房。
“劉偉鴻?你在這裡做什麼?”
身後響起陳崇慧的聲音,似乎頗爲訝異。
陳偉南一聽,頓時精神大振,不等劉偉鴻答話,已經在牀上哭喊起來:“叔,你來了?太好了……他,他威脅我!”
“什麼?”百度貼吧小逸手打
陳崇慧立即也變得怒目圓睜,死死盯位了劉偉鴻,眼裡就像要噴火一般。
“劉偉鴻,你什麼意恩?”
劉偉鴻冷冷地望着他,嘴角浮起一絲不屑的笑意。這裡是病房,不是農業局,劉偉鴻沒有必要再“裝模作樣”。
“叔,他說要讓局裡開除我,還說要再打斷我的骨頭!”
陳偉南拼命叫喊,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眼裡就要淌下眼淚來。
劉偉鴻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陳偉南只覺得渾身寒氣大冒,情不自禁地往後一縮,不敢叫嚷了。
這一幕更加坐實了陳偉南所言的“威脅”。
陳崇慧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幾乎和劉偉鴻面對面了,嘴裡噴出的粗氣都吹到了劉偉鴻的臉上,憤怒令得他的五官幾乎全都變了形。
“劉偉鴻,你什麼意思?噸?你以爲你是誰啊?”
劉偉鴻冷冷地望着他,很不屑地說道:“陳崇芯,管好你的侄兒,也管好你自己!”
“你……你敢威脅我?你什麼玩意?”
陳崇慧氣得不行,若不是忌憚劉偉鴻身高力大,說不定陳副局長也想動手了。
劉偉鴻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揚長而去。
身後,傳來陳崇慧憤怒以極的吼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陳崇慧摔在地方打碎了。
半個小時之後,怒氣衝衝的陳崇慧出現在朱建國的辦公室。
陳崇慧是直闖進去的,房門“啪”地一聲被推開,將正在優哉遊哉地看報紙的朱建國嚇了一大跳,有些英名其妙地望着憤怒不已的陳崇慧,臉上閃過一抹不悅之色。
“朱局長,太混賬了,翻天了……這個劉偉鴻,他要翻天了!”
陳崇慧也不坐,就這麼站在朱建國的辦公室內,雙手叉腰,大叫大喊,滿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漲,好像隨時都要吃人的樣子。
朱建國微微一蹙眉頭,有些不悅地說道:“老陳,有什麼話坐下來說。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自從上回劉偉鴻揍了陳偉南之後,陳崇慧收斂了一陣,也不胡亂越權伸手了,在朱建國面前擺出了恭謹的姿態。不過朱建國對他的態度,卻起了些細微的變化,威嚴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和他拍肩膀稱兄道弟的親熱了。
朱局長也逐漸意識到“保持距離”的重要性。
一個和下屬之間不能保持一定距離的領導,是建立不起威望的。
如今陳崇慧這般不顧體而,先就讓朱建國心中不喜。堂堂地區農業局局長辦公室,不是菜市場!
“我不像話?我還想問問朱局長你呢!那個劉偉鴻,他像什麼話?噸?他剛纔,竟然跑到醫院去威脅我侄兒,說要開除他,還要再打斷他的骨頭!笑話!到底你是農業局的局長,還是他是農業局的局長?他有什麼權力說開除誰就開除誰?”
陳崇慧情緒異常激動,顧不得朱建國的不憂神情,連珠炮似的叫喊着,像是在質問朱建國。百度貼吧小逸手打
說起來,這事的起因就在朱建國身上,若不是他那麼寵着那個劉偉鴻,劉偉鴻敢這麼囂張?連他這個常務副局長都不放在眼裡。
真是翻了天了!
陳崇慧參加工作這麼多年,當領導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樣囂張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