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這個架子的速度倒是挺快的。河岸邊幾十名救援隊員,絕大部分都是一線工人,幹這些活計,很是就手,手腳利索得很。
大約兩個小時左右,兩個鐵木結構的大架子就紮起來了。劉偉鴻吩咐將架子擡到河邊,再綁沙袋。這樣可以儘可能地減少挖掘機或者起重機的負重行駛距離。這河岸邊上,沒有現成的道路,大型機械本身就十分笨重,空車開到河岸邊,都不容易。
劉偉鴻就着手電筒的燈光,察看了一下河岸的地形,對何礦長說道:“老何,兩邊河岸,都要打一道斜坡,就用沙袋搭建吧,待會挖掘機來了,就能直接開到河中去,縮短距離。不然挖掘機開不進去。”
兩邊河岸都有一道斜坡,大約一米多高,挖掘機是開不下去的。
老何一拍腦袋,說道:“對對,我馬上就安排人手……”
“另外,還要多扎兩個沙排,兩個沙排萬一不夠,就麻煩了。”
劉偉鴻又吩咐道。
“是!”
何礦長乾淨利落地接受了命令。
河岸邊再一次熱鬧起來,工人們連續奮戰了十多個小時,都是又飢又渴,疲勞得很,但市長就跟大家戰鬥在一起,再想想困在井下的三十幾名兄弟,大家心裡熱血涌動,無須動員,一個個甩開膀子,奮力工作,誰也不敢懈怠。
大約三點來鍾,遠處亮起一排手電筒的光芒。
卻原來是朱建國親自帶了七八個人,拿着麪包,飲水,方便麪等東西,趕了過來。
劉偉鴻與何礦長連忙迎了上去。
朱建國說道:“偉鴻,挖掘機和剷車正在趕過來,晚上,路不好走,可能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你們先歇會,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劉偉鴻看看手錶,說道:“嗯,現在是夏天,天亮得早,差不多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就天亮了,正好操作,不然摸黑操作,還真有點困難。”
“對。心急吃不得熱豆腐,越是關鍵時刻,越是要沉住氣。”朱建國點頭贊同:“來,你先吃兩個麪包。我知道你的飯量,肯定餓壞了。
從下午到現在,劉偉鴻一直都是吃的麪包,他又不是人,對面包情有獨鍾。只是這個時候,確實餓的狠了,只要有吃的,什麼都行。當下接了過去,大嚼起來。
“偉鴻啊,你放心,你愛人已經安頓好了,我讓人把她送到市裡去了。礦山的條件太差,她是大城市來的,我怕她不習慣。”
朱建國又說道。
“謝謝專員。”
劉偉鴻嚥下一口麪包,微笑說道。
“不客氣。”朱建國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道:“希望上天保佑,能夠把這些被困的礦工都救出來,不然……”
朱建國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個潛臺詞,劉偉鴻完全能夠聽明白。如果人員傷亡小,那麼這個事故的善後處理就相對簡單多了。萬一要是造成了重大傷亡,劉偉鴻身爲市長,能源管理公司的總經理,這個責任是很難完全撇清的。當然,這是一次意外事故,不是人爲的安全事故,責任承擔上,會有很大的不同。只是目前浩陽地區和浩陽市的情形都比較複雜,地委一二把手曹振起朱建國,市委一二把手宋曉衛劉偉鴻均是上任未久,儘管還談不上太嚴重的尖銳衝突,隱藏的矛盾並不少。單是主導權之爭,都已經足以引發“戰事”了。
何況劉偉鴻前段時間硬生生的將蔡雪峰拿下,又抓了郭麗虹的兒子,凡此種種,都是隱藏着的“不安定因素”。曹振起老謀深算,宋曉衛雖然年輕,卻給方東華做了多年的秘書,袖裡乾坤料必玩得不錯。這樣一個打壓劉偉鴻的最佳機會,讓他們不抓住來大做文章,可能性真的不是很大。
劉偉鴻點點頭,說道:“專員,現在其他方面不必考慮太多,咱們主要是抓緊時間救人。”
“嗯。”朱建國應了一聲:“只要能把口子及時堵住,迅速排幹積水,還是很有希望的。”
“對!”
工人們吃了麪包方便麪,略事休息,在劉偉鴻一聲吆喝之下,又甩開膀子幹了起來。這一回兵分兩路,一部分人繼續扎架子,一部分人則扛起沙包,開始在河堤兩岸壘斜坡,爲大型機械下河做準備。
朱建國沒有再回指揮部,帶着一起過來的七八個機關工作人員,袖子一捋,也上了“戰場”。
劉偉鴻在一旁勸道:“專員,你還是先回去休息一會吧。這個事要處理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朱建國儘管身體底子不錯,畢竟是五十歲的人了,卻不能和劉偉鴻這樣的身板相提並論。
朱建國搖搖頭,說道:“這個時候讓我去睡,我也睡不着。等堵住口子再說吧。”
本質上來說,朱建國也是一位對工作極度認真負責的幹部,只是思想有時候不夠開放,思路不大廣,這是時代和環境造成的。
劉偉鴻微微一笑,不再相勸。
五點鐘左右,東方的天空出現了魚肚白,遠遠的公路上,響起了挖掘機和大型剷車的轟鳴聲。一臺挖掘機和一臺剷車,正冒着濃濃的黑煙,向着河岸邊開過來。
起重機不是履帶式的,開不到河邊,朱建國調的是履帶式的大型挖掘機和剷車。
劉偉鴻馬上吩咐何礦長:“老何,你帶幾個人過去引導一下,一邊一臺,各就各位之後,同時動手。”
何礦長此時亦是疲憊不堪,不過依舊鬥志昂揚,答應一聲,叫上幾個人就一溜小跑地向公路那邊去了。四個沙排已經準備就緒,一邊兩個。每個沙排都有五六平米見方,綁了二三十個沉甸甸的沙袋在上面。只要操作得當,是有可能一次封堵成的。
這時候大家都停止了工作,神情專注地望着正慢慢從公路那邊開往河岸的兩臺大型機械。
從公路到河邊,有一兩裡地的距離,全是稻田,挖掘機和剷車分頭前進,動作緩慢,差不多花了半個小時才終於開到了河邊,進入“戰鬥位置”。
“好,開始行動,注意,要兩邊同時放下去!”
劉偉鴻站在河邊,一揮手,大聲下達了命令。
挖掘機和剷車轟鳴起來,分別舉起了兩個沉重的沙排,小心翼翼地順着斜坡,開進了河水之中。因爲穿孔的緣故,河水倒是並不深,將將淹沒了大型機械的履帶部位,在河水中行進還是比較穩當的。
慢慢的,兩臺機械都逼近了那個黑色的大漩渦。
岸邊的數十人俱皆屏息靜氣,瞪大了眼睛望着河中心處,臉上露出又是期盼又是擔憂的神情。
“放!”
劉偉鴻再次一揮手,大聲喝道。
“轟隆隆”兩聲巨響,兩個沙排差不多是同時投向了黑色旋渦的中心,水花濺起好幾米高。岸邊衆人情不自禁地高聲吶喊。
待得水花平息之後,黑色旋渦明顯縮小了許多,水流也不再像剛纔那樣遄急。
“有效果了!”
何礦長禁不住大聲叫道,語氣極其驚喜。
劉偉鴻馬上說道:“快,把剩下的兩個沙排都丟下去,徹底堵住口子。”
“好!快快,放第二個沙排!”
何礦長揮舞着雙手,大聲喊叫。
兩臺機械再次慢慢移動,十幾分鍾後,剩下的兩個大沙排再次扔了下去,大漩渦基本上消失了,只在附近形成了一些小小的漩渦。
劉偉鴻臉上露出笑容,隨即下令:“快,把其他沙包都弄過去,四周壘起來,壘嚴實點,徹底堵住它!”
說着,劉偉鴻附身抓起一個沙包,腰背叫勁,就甩在了肩膀上,扛着沙包,大步向河中央走去。這麻袋雖然沒有完全裝滿泥土,也差不多有一百五六十斤重,劉市長竟然一個人就扛了起來,頓時將一大堆人看傻了眼。
我的乖乖,這是市長還是舉重運動員啊?
連對劉偉鴻十分熟稔的朱建國,也有點傻眼。這個傢伙,還真是一身蠻力啊。若非如此,也不會縱橫籃球場無敵手了。
不過大家的驚訝並未持續多久,便一個個吆喝着,擡起沙包,爭先恐後地向河中心走去,圍繞着四個大沙排,壘起一道沙堤,將河水都擋在了外邊。
口子算是徹底堵住了。
朱建國長長舒了口氣,拍拍劉偉鴻的肩膀,伸出大拇指:“偉鴻,還是你的腦子好使!”
劉偉鴻早已泥濘滿面,變成了一個泥猴子,咧嘴一笑,說道:“專員,走吧,回指揮部去,可以部署井下救援了。”
“好,走!”
朱建國一拍手,大夥兒隨即向着指揮部進發。
趕到指揮部的時候,正好幾臺越野車和卡車開了過來,車門上寫着“青峰礦務局”的字樣,在指揮部不遠處停下,二十幾條漢子跳下車來。
朱建國驚喜地說道:“是青峰礦務局的救援大隊趕過來了。好,來得很及時,剛好趕上了。”
劉偉鴻也舒了口氣。不管怎麼說,現在確實太需要專業的救援隊伍了。青峰礦務局救援大隊果然來得很是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