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師(二)
“爺~”李羣急匆匆地跑過來:“西涼狗來了!”
“你出城的時候,身後帶了尾巴?”楊成安臉色一變。
“不可能!”巴圖立刻否認:“我又不是頭一回辦事!出城時特地在外面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跟着,這纔來此地會合。”
“定是方纔你買衣物,引起店家起疑,報了官。”邵惟明神色篤定地道。
一個獵戶,突然買這麼多衣服,在平時已很扎眼,這種非常時刻,不生疑纔怪。
遁線索一查,追到城外來也不稀奇。
“別爭了,乘西涼狗還在村頭,趕緊撤!”夏侯燁一聲令下,幾個人帶齊行禮匆匆轉移。
西涼人以遊牧爲生,逐水草而居。除了大的市鎮外,幾乎沒有固定的住所。
廣袤的大漠,一望無際的草甸,有水草的地方就是家。
頂着烈日在草原上走了大半日,也沒遇着村人聚居之地。
在山裡行走,沒有人煙,累了可以讓人背一程。進入草原,又離市鎮近,路上行人不斷,爲免引人注意,只能靠自己走。
大家已儘量配合舒沫的速度,放慢了腳步,可一天走下來也早已筋疲力盡。
大夥爲了救她,連命都可以不好,她豈能受一點累就喊苦?因此,一直咬着牙苦撐。
夏侯燁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好容易捱到天黑,見再無官兵追來的跡象,立刻吩咐紮營。
舒沫顧不得髒,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願挪動分毫。
“累了?”夏侯燁過來,彎下腰關切地問。
“嗯~”舒沫本想否認,想了想,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夏侯燁心細,瞥到她偷偷把腳往後挪,眉心一擰:“腳怎麼啦?”
“沒什麼~”舒沫大窘,漲紅了臉把腳往裙子底下收。
“我看看?”夏侯燁不由分說,蹲下去握着她的靴子,做勢欲脫。
“別人都看着呢!”舒沫一驚,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只磨破點皮,休息一晚就好了~”
這話倒也有效,夏侯燁沉吟片刻,問:“真沒事?”
“真沒有~”舒沫仰起頭看他:“你別害我鬧笑話~”
“那好,”夏侯燁放開她,淡淡地道:“乖乖坐着別動,我讓人燒些熱水來給你敷腳。”
“嗯~”舒沫甜甜一笑。
夏侯燁剛一走開,邵惟明立刻湊了過來:“怎麼,沫沫的腳磨破了?”
“不關你的事~”夏侯燁冷着臉。
“怎麼不關我的事?”邵惟明大聲道:“咱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喂,我話沒說完呢,你上哪去?”
夏侯燁充耳不聞,大步朝巴圖走了過去:“不能再走了,得想辦法弄幾匹馬。”
“娘娘的腳,傷得很厲害?”巴圖瞭然。
舒沫雖竭力忍耐,一聲未吭,大家也都不是瞎子。
“就算她還能走,”邵惟明擠進來,插話:“靠這一雙腳,也不可能走出千里大漠。更何況,後面還有追兵。”
“要不,”巴圖想了想,道:“我連夜趕回達布魯,想辦法弄幾匹馬回來?”
“不行~”夏侯燁斷然道:“我們好不容易從那裡脫身,豈可再回狼窩?萬一引來大量追兵,反而得不償失。”
“不如去找牧民,去買幾匹就是~”邵惟明不以爲然。
“赫連駿馳那狗賊早防了這一招,明令禁止牧民私下買賣馬匹,一旦發現,立刻處決。告示貼滿了全城,誰敢賣馬給我們?”巴圖連連搖頭。
“你還真是老實~”邵惟明哧地一笑:“他不肯賣,你難道不會去偷,去搶麼?”
“可是……”
邵惟明打斷他:“咱們是逃命誒!婆婆媽媽的,成得了什麼事?大不了,多留些銀子給他們就是!”
“前提是,”巴圖苦笑着把話說完:“你得先找着馬。”
“這倒不難~”楊成安一直在旁靜聽,這時插了一句:“我看地面的痕跡,大多在南面,估計冬天將至,牧民要南遷了~”
“言之有理~”巴圖點頭。
“那還等什麼?”邵惟明捋起袖子,一臉躍躍欲試:“大夥們乘夜摸過去,神不知鬼不覺地幹一票就走人,天亮趕回來,正好上路。”
“靜萍和李羣負責守衛,其餘人跟我一起去找馬。”夏侯燁隨即做了決定。
“你還是留下來照顧沫沫吧~”邵惟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她吃了很多苦,乘這個機會,也陪她說幾句體己話~”
“不錯,正該如此~”巴圖自然舉雙手贊成。
夏侯燁猶豫片刻,問:“你們幾個,成嗎?”
這個安排,他當然求之不得。就怕因私廢公,誤了正事。
“放心吧!”楊正安將胸脯拍得啪啪響:“王爺只管放心陪着娘娘,找馬的事,包在屬下身上!”
邵惟明揚起脣角,漆黑的瞳仁裡明顯透着邪惡:“我們會去一整晚,你可以慢慢來……”
“滾!”夏侯燁輕叱一聲:“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裝什麼裝?”邵惟明豈會怕他
?雙手環了胸,只用下巴挑向他:“別告訴我,過了幾天茹毛飲血的日子,那話兒不行了?”
巴圖幾個頓時哄地笑了起來。
“找死啊?”夏侯燁一掌拍過去。
邵惟明早有準備,大笑着逃走了。
夏侯燁轉過身,望向落日餘輝下,舒沫的剪影,一顆心禁不住撲通撲通亂跳了起來。
幾個人商議妥當,靜萍已經把晚飯做好,簡單地煮了點肉湯,就着囊餅,飽餐一頓。
舒沫累得夠嗆,不象平日話多,胡亂吃了一點就進了帳篷,倒頭睡下。
邵惟明帶着衆人悄然離開營地,踏着月光上路了。
旅途艱難,自然不可能備着銅盆。
夏侯燁從沒做過粗活,對着火堆,只覺無從下手。
在行禮裡翻了半天,沒見着燒水的壺,只得把煮湯的鐵鍋刷了幾遍,燒了一鐵鍋熱水,澆在布上,擰一擰就拿過去給舒沫敷腳。
夏侯燁挑開簾子進去一瞧,舒沫和衣臥在地氈上,睡得正香。
“沫沫?”他輕輕地走過去,試探地推了推她。
西北的秋天,晝短夜長,溫差極大。
白天驕陽似火,猶如置身火爐,天黑後,氣溫驟然下降,寒氣逼人。
舒沫悃得睜不開眼睛,胡亂哼了一聲。
夏侯燁拉過氈子蓋在她身上,輕輕褪了鞋襪,露出一雙飽受蹂躪的纖足。
“傻丫頭,都傷成這樣,也不知道吭一聲~”他心一顫,啞聲道。
走過去,把油燈剔亮了,將她的腳抱在懷中,一顆一顆地把血泡挑破,再細心地擦拭乾淨,抹上藥膏。
做完這一切,再回到帳外,一鍋熱水早已冷卻。
他重新燒了水,端起帳中,浸了帕子輕輕包裹地她的腳上。
舒沫舒服得直哼哼:“真舒服,要是再捏捏腰,就更好了~”
“想得美哦~”夏侯燁輕推她一把:“醒了就自個弄,別等着人伺候。”
“不要~”舒沫擰着腰,撒嬌:“人家睡得好好的,你把人家弄醒了,不得補償補償?”
“丫頭~”夏侯燁失笑:“你這倒打一耙的本事,從哪學來的?”
“那你要不要捏呢?”舒沫眨巴着眼睛。
夏侯燁憐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搖頭嘆息:“我這輩子,算是折在你手裡了~”
舒沫忽地翻過身來,眼神清澈,晶瑩透亮,直透人心:“怎麼,後悔了?”
那分輕微的惱火,格外的親暱,讓夏侯燁的心裡透着一股淡淡的甜意。
他溫柔地凝視着她,聲音輕柔,微微笑道:“後悔,也來不及了,對吧?”
“哼!”舒沫輕哼,眼睛含着笑:“說得這般勉強,是不是覺得心裡很委屈?”
“不敢~”
舒沫唬地坐了起來,驀地提高了音量:“不是不會,竟然是不敢?”
“世上獨一無二的舒沫,已經被我擁有。老天如此厚愛,感激還來不及,豈敢委屈?”夏侯燁忍笑,一本正經地道。
“哧~”舒沫笑出聲來:“這還差不多~”
“沫沫~”夏侯燁瞧得心旌搖曳,再忍不住,雙手摟了她的腰,低頭就吻。
舒沫伸手擋住他的胸,嗔道:“不行,外面還有人呢!再說了,靜萍隨時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