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見人間四月天。
當鈴木從辦公桌上擡起頭來，伸着懶腰扭頭四顧舒活筋骨的時候，腦海裡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詩來。
詩歌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明明重生了這許多年，前世記憶中的大多數事情，都已經漸漸淡忘，就算是有些刻意記下的，不看記事本的話，也未必想得起來，但唯有詩歌，總是在不經意間，蹦那麼一兩句出出來，把這一時刻的心情，拌着短小的文字，反覆回味。
或許這就是兔子與其他物種之間的區別吧。
不在外表，只在於靈魂。
之前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天色還算是不錯，有些太陽有些風，不冷不熱，煞是愜意，卻不想這纔沒過多久，天就已經陰了下來，有淅淅瀝瀝的細雨落下。
儘管卷子還有一些沒有批改完畢，不過鈴木估摸着籃球社的招新應該已經收攤，於是放下筆，收拾一下，彎腰從桌腳處抽出一把黑色的摺疊傘來，起身向還在工作的小池、月野兩個打聲招呼告辭。
隨後他想起什麼，蹲下來從抽屜裡拿出來一件物事，放進天藍條紋布包裡提着，才走出辦公室。
島國風大雨多，地面向來沒什麼灰土，小徑被雨水打溼了，卻也不怕鞋面褲腳沾上泥水，鈴木撐着傘邁開大步，風風火火走進了校園西邊籃球館。
去年籃球隊慘淡的成績，並沒有影響高長校長對鈴木的信任，籃球館裡陸陸續續增加了不少鍛鍊設備，擺在空處，而場邊替補區的長凳摺椅，也新添了幾把。
籃球部的人丁一直不怎麼興旺，去年招進來的新生，被嚴格的訓練嚇跑了一批，又因縣大賽和冬季杯的失利走了幾個，等遠藤那一屆畢業，幾個月裡，籃球部就只剩下小貓小狗兩三隻。
當年的一年級如今都是三年級了。實力最強的真木當仁不讓接過了隊長的位置，依舊打着中鋒。今井畢業之後，柳澤成爲小前鋒位置上的不二選擇。黑田本不在鈴木的計劃內，但是球隊無人可用，他佔據了得分後衛的位置，不過從去年的冬季杯和幾場熱身賽看來，湘北的分衛已經不再是昔日那根犀利的長矛了。
球隊現在的控衛名叫遠藤裕二，是上任隊長遠藤健一的親弟，經過遠藤手把手帶上一年多，小遠藤已經可以算是一名合格的控球后衛了。
最後大前鋒的位置由青木的替補石井努接掌。石井努人如其名，在訓練中非常努力，他身高竄得很快，已經達到了186cm，照這個勢頭，明年說不定能到一米九也說不定。
五員正選之外，湘北目前只有兩名替補。酒井洋人身高太矮，技術也不如黑田，是末位替補。川邊旭個子倒是長到了一米八，但空有力量，打不了小前鋒，只能做石井的替補。
只剩下七個人，連隊內五對五的比賽都打不起來，現在的籃球部，比鈴木剛來的時候看起來還慘。
推門進來，看到籃球場中央密密麻麻站着二十好幾個人的時候，鈴木心中一喜，一種“老子手上總算有些兵了”的心情油然而生。
雖然刻意放輕了腳步，但是當鈴木走近背後三米的時候，正揮筆記錄着資料的桃井驀地轉頭，笑靨如花地說道：“你來了啊。”
鈴木溫柔一笑道：“是啊。”
他把裝着溼傘的塑料袋放入布包，從裡面取出一瓶水遞到桃井的手裡，再說道：“今天累着了沒？嗓子都有些啞了。這是烏龍茶，潤喉的，比汽水好。”
桃井眉眼彎彎，把瓶子接去，擰開蓋喝上一口。
已經無需說謝謝了。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
桃井用兩年的時間，證明了她的心意和堅持，鈴木又不是心如鐵石，內裡早就把她看成了自己終身伴侶。只是還礙着兩人的身份，沒有把那一層窗戶紙捅開罷了。
“今年的新人情況如何？”鈴木盯着如鶴立雞羣般矗着的赤木問道。
“很不錯。有幾個心挺大的。”桃井答道。
“哦？幾個？”鈴木有些訝異。
“準確的說，是兩組人。”桃井伸出手指了指，“第一組，以這個身材最高的赤木剛憲爲首，再加上旁邊的木暮公延和伍代友和，他們都是從北村國中畢業的。”
鈴木聽到桃井首先就介紹赤木，微微一笑，待聽到了木暮的名字，覺得有些耳熟，便問道：“他們幾個是打什麼位置的？”
桃井小聲答道：“赤木這個子，肯定是中鋒了。木暮登記的時候寫他國中時打的是小前鋒，不過看他的身高，我建議讓他先從後衛練起。那個伍代，自稱是打得分後衛的，不知道水平怎麼樣。如果過得去的話，就把黑田換下來吧。”
黑田在訓練中的懶散態度，不但使他自己至今不堪大用，而且還影響到了下一級的後輩。川邊跟他走得很近，學會了他那套在訓練中偷懶的本事，因此空有身體，練不出技術。
作爲制訂全隊訓練計劃的桃井，看到有人浪費自己的心血，心裡自然是很不舒服的。儘管她也是三年級，不過有一年是因病休學，實際上比黑田早入學一年，是他的前輩，因此訓斥起來經常毫不留情。
但是黑田這幾年下來混得滑不留手，陽奉陰違得厲害，桃井到最後也拿他沒辦法。
鈴木點了點頭，贊同桃井的建議，不過今天的重點是新人，於是接着問道：“另一組人呢？”
桃井指着另一個高高壯壯的大個子新生說道：“是這兩個。他叫堀田德男，站在他右邊那個名叫水野慎太郎。”
鈴木好奇地問道：“這兩個又是什麼來歷？”
提起這兩人，桃井看起來心情不錯，轉頭向鈴木笑道：“今年我們撿到寶了。這兩人是武石中學出身，而且都是去年縣內奪冠時的主力球員。堀田打的是大前鋒，水野能打控衛。”
鈴木暗道一聲慚愧，上次去看比賽的時候，光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三井壽身上，沒注意他身邊的隊友。
雖說武石中學是三井壽的一人球隊，但其餘球員實力太差的話，武石光靠三井一個人，也不可能打到決賽。
國中比賽可同樣是一天一賽的，武石剩下的這幾個人，至少是有些籃球底子，對於湘北來說，不用從最基礎的教起的新人，已經算是優秀的人才了。
這樣的人才居然自行投到了湘北帳下，鈴木一時間覺得這變幻莫測的天氣也不那麼討厭了。
“很好，很好，”鈴木讚道，“今年居然有這麼多不錯的新人，我們算是中大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