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十點。連軍正欲洗漱,就聽到有敲門聲。連軍心想,這麼晚了,會有誰來訪呢。打開門一看,是市直機關工委的老劉。老劉五十九歲了,再有一年,就到了退休的年齡。人老實、肯幹,是機關公認的老黃牛,市委機關多年的優秀公務員。
“哎呀,是老劉呀,快快請進!”連軍熱情地招呼着。
老劉儘管快六十的人,但見到連軍不知道爲何,竟然還有點靦腆。連軍把老劉讓到沙發上,就準備給老劉倒茶,一拿暖瓶,是空的,就讓老劉先坐一會,起身去燒水去了。
老劉就讓連軍別忙了,自己坐坐就走。
燒水的時候,連軍才發現,自己家中,沒有水果、沒有煙,連招待客人用的基本物品都沒有。就歉意地跟說:“老劉,你看,我自己在家,也沒有客人來,也沒有什麼東西招待你,真是很不好意思。”老劉就不停地說,不用,不用,連秘你太客氣了。
不一會,水就燒開了。連軍就把上次李部長拿來的茶葉拿了出來,是一合包裝精美的鐵觀音。老劉愛喝茶,識貨,一看茶葉就知道是極品鐵觀音,市場價估計能達到一千元一兩。
雙手捧着茶杯,喝着連軍沖泡的茶水,老劉雙手竟然有點顫抖。連軍就靜靜地看着老劉,沒有說話。心裡想,這麼一個老實人,深夜到訪,一定有什麼事情要跟自己說。這個老黃牛,平時就知道工作,不太與人打交道,在機關工作了快四十年了,還是一個助理調研員。
“連秘,你的茶葉真不錯。”半天,老劉說出一句話。連軍就爲老劉又續了續茶。
等到一壺茶喝了快一半了,老劉仍然沒有說出自己要來的目的,連軍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哈欠,工作一天了,確實有點乏了。
看到連軍的表情,老劉就下意識地扭動了一個身子,滿臉已是憋得通紅,“連秘,你,你也知道,我,我不太會說話。”老劉有點像一個小學生在老師面前的表情。連軍就又續了續茶水,微笑着說:“不急,慢慢說。”連軍的鼓勵和安慰,給了老劉極大的勇氣。他斷斷續續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原來,老劉唯一的女兒,師範大學畢業後,分到了外縣一所學校教書,一直想調回市內,可調了四五年,始終沒有運作成。老劉明年就要退休了,自己和老伴的身體都不太好,想想老了,身邊沒有孩子照顧,這始終成了老劉的一塊心病。
“連秘,大凡有一線希望,我也不會半夜來給你添麻煩。我剛纔,在你的樓外,足足等了四個小時。我知道,你是熱心腸,連清潔工孩子的事,你都上心。我們在機關共事多年,我也從沒有向組織提過任何條件,姑娘調回市裡的事,就請你幫幫我吧!”老劉說完,眼淚流了下來。
連軍心想,一向只把工作當第一位從不給人添麻煩的老劉,他今天能到我的家來跟我說這些,不知是下了多大的決心,這個老劉呀,也是太老實了。連軍說話了:“你都找了哪些部門?”老劉說,就找了家附近的一所學校的校長。“你只想讓姑娘調到這所學校嗎?”老劉說:“只要能調回到市裡,哪所學校都行。”彷彿看到希望,老劉向前挪了挪身子。
連軍說話了:“姑娘的簡歷有嗎?”老劉就從一個包裡拿出來事先準備好的姑娘的簡歷遞給了連軍。連軍就簡略地看了看簡歷,感覺還不錯,“老劉,你的爲人,我是知道的。你的事,我記下了。這樣,你姑娘的簡歷就先放在我這兒。我幫你運作一下,也不一定能成,先試試看,好嗎?”連軍的能說這些話,讓老劉大爲感動,老劉用顫抖的大手抓住連軍,淚水再一次涌了出來。
把老劉送到樓下,回到家,連軍就看到沙發上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想想可能是老**才走的遺忘的。拿起塑料袋,感覺還挺沉的,打開一看,是五捆整齊的人民幣,整整五萬元錢。
連軍就找出市委機關通訊錄,然後撥通了老劉的手機。“老劉,我是連軍。你剛纔是不是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忘記拿走了?”
“連秘,這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老劉在電話中緊張地有點結巴。
“老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是這麼做,我們之間的感情就變味了。”連軍語氣透着嚴肅。
“連秘,連秘,你別生氣。我老伴這麼多年也是着急姑娘這事,她心臟不好,爲姑娘的事,沒少上火犯病。今天,也是她硬逼着我來的。你如果不收這錢,我老伴知道了,又該亂想了,女人家小心眼兒,弄不好會加重她病情,你看……我…我……”老劉在電話裡,結巴更厲害了。
“既然這樣,老劉,我理解你。但我跟你聲明,錢,先暫時先放到我這兒,不管事情成不與成。最後,你把錢拿回去!”面對老實巴交的老劉,連軍語氣有了緩和。
“好的,好的,好的。”老劉如釋重負一樣,鬆了一口氣。
一連三天,鄒副書記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連軍忙着得沒有時間顧及其他,全身心地把精力投入到服務保障中。一年多的磨礪,連軍已基本適合了鄒副書記的工作節奏。每天的工作,既是一種鍛鍊,也是一種學習。
“越越,忙什麼呢,方便的時候,上我這兒來一趟。”連軍給趙越打了一個電話。在連軍的印像中,趙越的愛人,現在已是一所重點小學的副校長了。
過了一不會,趙越就樂顛顛地小跑一樣地過來了。在趙越眼裡,連軍就是他的偶像,老崇拜了。
因爲和越越不是外人,連軍就開門見山把老劉的事說了,讓越越回家問問,有關教師調動的事,有什麼程序?
當即,趙越就給他老婆、市重點小學的季副校長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季副校長在電話裡說,在職教師需要調入市內學校,首先調入學校的編制須在機構編制部門覈定的人員編制數內,其次須爲緊缺學科或高層次的優秀人才(例特級教師、學科帶頭人等)。具體的調入辦法主要根據金濱市委組織部、市人事局《關於印發〈金濱市市屬事業單位補充工作人員暫行辦法〉的通知》精神來操作。並強調,現在學校調人,基本上都是學校一把手說了算。
摸清的路子,連軍心中有了底數。
送走趙越後,連軍一個電話,就打給了市教育局的李奧林局長。
李局長一聽到連軍的聲音,很是熱情,兩人就相互調侃了一番。最後,連軍就切入了正題。聽到事情的原委,李局長就繞了一圈,強調了一下調人的困難等等。連軍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李局長要人情呢,就說:“李局長,我知道,辦這件事,肯定有一些困難。再說了,如果沒有困難,我也不敢驚動你局長大人呀,是不?”連軍就將了李局長一下。“哈哈哈,連秘,你老弟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這個當大哥再不辦,也顯得不夠意思了。”李局長的態度馬上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李局長的心態是:事是要辦的,但困難也是要講的,彼此心照不宣,事情如果讓人感覺很容易辦妥,反而讓人看低了自己。現在學校哪兒也不缺人,調入一名老師是難上加難,但,話雖然這麼說,也得看什麼人調入。對於這點拿捏不清,估計教育局長這頂帽子,自己也戴不了多久嘍。
連軍就把這一消息告訴了老劉,讓老劉帶着姑娘去見教育局的李奧林局長。
兩個月後,老劉的姑娘如願調到了市內一個小學上班。老劉就把這一好消息電話裡告訴了連軍,同時邀請連軍晚上吃飯。連軍就說,吃飯就免了,我正想和你說一件事,我走不開,如果你方便,就請來我辦公室一趟吧。
辦公室沒有其他人,連軍就把老劉送的五萬元錢全部退回給了老劉,老劉死活不收。連軍臉冷了下來,“老劉,你送給我錢,就等於你看低了我,同時,也讓我看低了你。公務員賺點錢都不容易,你和老伴身體都不好,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你我共事多年,雖然不常來往,但彼此的爲人都是瞭解的。我想,還是不要破壞了彼此心中的形象,你說呢?”老劉還想再說什麼,連軍制止了他,“我還有事,就不留你了!”就把裝錢的黑色塑料袋塞到老劉的懷裡並把他送到了門外。打開門後,連軍又是滿臉的笑容:“等姑娘結婚的時候,別忘記送我兩塊喜糖吃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