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河市民族歌舞團也是曾經輝煌一時的好單位,基礎建設做的相當不錯,大院裡像是什麼辦公樓、鍛鍊加排練的綜合樓,倉庫和車庫,還有幾棟住宅樓,清一色的水泥路,藝術雕塑和花池假山,放在以前是非常刺激人眼球的。
可如今看起來這些老樓破敗的可謂是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跌倒的危險,樓頂上也長滿了雜草。院子裡雖然經過了認真的打掃,卻也無法掩飾那種衰敗景象。
道路坑坑窪窪的非常難走,看起來如同廢棄好多年的大雜院一般。大門上面更是鐵鏽斑斑,看得出連上油漆之類的簡單保養都沒有做過。
高建彬瞪大了眼睛,他懷疑是不是這羣領導們長時間沒有來,把路給記錯了,這也叫一個事業單位?
看到副省長一臉的迷惑,市委常委們都覺得丟人現眼,分管副市長駱語馨躲也躲不掉,只好紅着臉說道:“高省長,這就是嶺河市民族歌舞團的駐地,都是因爲前期我們市的財政緊張,平時根本沒有能力照顧歌舞團,加上她們沒有什麼額外的收入,所以只能靠着出租院子旁邊靠街道的商品房,維持日常的開支。”
高建彬也沒有說話,嶺河市的現狀就是如此,估計此類的情況還有很多,發火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肖歌韻帶領着歌舞團現有的人員,站在大門內的道路兩邊夾道歡迎,本來按照規則大家是要迎接出大門的,可是沒有想到這位大領導的作風和別人不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就來了。
歌舞團的情況的確很糟糕。老的老小的小。年輕骨幹根本沒有多少,這樣的團隊哪裡來的戰鬥力?倒是團長肖歌韻讓所有人感到眼前一亮,好山好水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縱然是以高建彬的閱歷,也覺得她非常的誘人,如同綻放的嬌豔花蕾。
但見她留着一頭長髮,穿着長袖蕾絲的連身雪紡裙。給人一種純淨如秋水的淑女感覺。皮膚雪白光潔,彎彎的眉毛長長的睫毛,一對靈動的大眼睛,瓜子臉,紅脣略微有點豐潤。
雖然不是深v領,可胸部的山巒起伏也讓人的眼光流連忘返,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徹底釋放出來是何等的壯觀。有一米七八的高挑身材,簡直可以做模特了,還是超級模特的標準。
高建彬帶着笑容和大家握手。最多的還是那些年邁的老藝術家,還有一批看起來就知道沒有經歷過大場面的女孩子。他倒是有點好奇,歌舞團的處境這麼差,居然還能招收到新學員,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嶺河市有這樣的困難單位,是他這個市委書記兼市長的恥辱,這纔是純粹發揚民族文化的專業藝術團隊,也是老輩的領導留給嶺河市的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難不成以後搞點精神文化建設,要到外地請流行歌星來嗎?
文化局長一不小心差點栽了個跟頭,把周圍歌舞團的人嚇得就是一哆嗦,主管領導真要是出點問題,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這破路實在太難走,兩步一個坑三步一個洞,要是真的摔倒了,很可能就要搞個頭破血流。
他剛準備拉下臉來批評歌舞團的領導幾句,突然看到常務副市長劉昭鑫的眼光,好像要殺人一般,分管副市長駱語馨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只好硬生生的把話嚥到肚子裡,一個字也沒有敢多說。
他心裡也覺得委屈,是你們市政府不給我們文化局撥款,我也沒有辦法啊,幹嘛那麼惡狠狠的盯着我?
在歌舞團曾經的大會議室中,高建彬和市委常委們,與歌舞團的領導和部分代表開了個座談會。駱語馨笑着說道:“高省長,既然來到了歌舞團,您先給我們大家說幾句吧?”
高建彬點了點頭,說道:“歌舞團的現狀我不但聽到了,也親身感受到了,分管副市長駱語馨同志專門向我作了彙報。作爲曾經紅遍嶺南,到京都爲黨和國家領導人表演過的你們,居然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市委市政府是有直接責任的。”
接過肖歌韻端來的熱茶,高建彬說道:“現在我們面臨着一個很嚴峻的問題,物質生活提高的今天,精神文化生活卻匱乏了,大家都失去了精神的追求目標。現在社會上追星之風盛行,一個歌星的演唱會有幾萬人觀看,而且還會達到一票難求的地步,如果是換做我們傳統文化的藝術家,估計能有幾千人觀看就是很了不起的數字。”
接着說道:“精神的滿足不是靠着幾部電影幾首流行歌曲就能達成的,有人說流行歌曲通俗易懂,我敢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是喜歡旋律而已,對歌詞的意思都不曾明白。而且大部分受歡迎的歌曲都是愛情題材,勵志的少之又少,喜歡這樣的歌曲,對一個人的精神提高有什麼幫助呢?的確,我們國家歷史悠久,文化博大精深,很多精粹現在的年輕人無法理解,問題在於大家不想去理解,並不是不能理解!”
又說道:“追星族能夠記住明星的生日,卻記不住自己父母的生日,羨慕明星的高端生活,一部電影幾百萬的演出費,一首歌上百萬的收入,住的是數千萬的豪華別墅,開的是頂級跑車,那種生活的確讓人羨慕得很。可是他們在臺下付出的東西,他們卻不去想也不願意去想,做的都是白日夢,用平常的話來說,羨慕嫉妒恨,有用嗎?”
高建彬拿出煙來點了一支,說道:“再來看看現代人的生活,看電視、泡網吧、聊手機,要不就是到歌廳唱流行歌曲,喝酒、打牌、打麻將,可曾與父母坐在一起聊聊家常,可曾與愛人在一起談談心?各式各樣的聚會、應酬、聯絡多如牛毛。感情加深了嗎。我看不盡然。根本就是感情沙漠化了,因爲他們沒有追求,對國家的前途、社會的利益、人們的生活漠不關心,對個人的和小團體的利益卻錙銖必較,這是一羣精神蒼白的人,長此以往,我們祖先創造幾千年的燦爛文明就要被人們給終結了!”
說到這裡端起水來喝了一口,茶是地道的嶺河市原產的茶葉。散發着一種獨特的清香,高建彬很意外的看了看肖歌韻,泡茶的手藝還真是不錯!
在場的人全都被他的話所震懾了,大會議室鴉雀無聲,高建彬的批評可以說相當尖銳,要是傳出去絕對會引起強烈的爭論。《嶺河日報》的記者用錄音筆忠實的記錄了這段話,他都覺得要潤色一下才行。
高建彬又說道:“流行文化固然有存在的必要,但是傳統文化的瑰寶也不能就這樣消失,嶺南有着豐富的歷史傳承,我們要繼承和發揚其精髓。爲子孫後代留下寶貴的精神財富,也爲了給現在的人們洗滌被流行元素充斥的心靈。讓精神荒漠變成綠地和森林。”
然後說道:“我不希望嶺河市民族歌舞團,成爲商業性質的演出團體,在這裡我闡述我的意見,歌舞團從現在開始不許需要擔心物質方面的需求,也不用擔心會沒有你們的舞臺,市財政將會對你們重點傾斜,要錢給錢要東西給東西,關於這一方面,由常務副市長劉昭鑫同志做說明!”
劉昭鑫嚴肅的說道:“感謝高省長的重要發言,他對我們嶺河市的精神文化建設提出了要求,給我們歌舞團以後的前景指明瞭方向,讓我們不再糾結歌舞團存在的價值觀。經高省長提議,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在一週內將對歌舞團做大的調整。”
這句話一說歌舞團的人都擊中了精神,這可是關係到切身利益的事情。肖歌韻心裡更是格外緊張,眼看着歌舞團將會迎來新的時代,她爲之付出了那麼多,總不會在這次機遇面前擦肩而過吧?
劉昭鑫說道:“爲了適應新環境的需要,爲了豐富全市幹部羣衆的精神文化生活,歌舞團將會擴大編制,級別提升爲副處級,直接隸屬於分管副市長領導。”
肖歌韻聽到這句話,心猛地一沉,副處級也就是副縣級,相當於市文化局的副局長,以她的資歷和年齡根本不夠格,看起來團長的位置是沒戲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有點低落,其實誰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開心的,但是劉昭鑫接下來又說道:“市委決定,歌舞團團長肖歌韻同志,仍然擔任改編後的歌舞團團長職務,並且享受正處級的待遇。”
這可是大起大落,肖歌韻差點心臟有點承受不起,成爲了副處級領導,而且還要享受正處級的待遇,看起來市委市政府對歌舞團寄予了厚望,也是高建彬副省長的殷切希望,她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劉昭鑫繼續說道:“歌舞團所有的人員按照對等原則,與公務員體系對接,享受同等的待遇和福利。離退休人員不但執行新待遇,也會享受到政府的特別津貼,以此表彰和感謝大家爲保存發揚民族文化做出的巨大貢獻。市委市政府決定,新建的經濟適用房將會撥出兩百套,解決歌舞團各位同志們的住房困難。”
又是一個天大的喜訊,也就是說,歌舞團的人員等同於國家公務員,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場的人也是驚得合不攏嘴,市委市政府這次好大的手筆,力度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劉昭鑫掃視了一眼在場的人,說道:“市委給歌舞團的通知是全體人員,所以除了特殊原因請假的以外,留在歌舞團擁有編制的人,以現場的人數爲準,那些作風散漫不服從管理的人員,不得繼續留在單位上班,組織部門的同志將會清點人數,查看請假的申請。肖歌韻同志在一週內提交調整方案,以及擴編的數量,有高省長的支持,有市委市政府作爲後盾,有人才只管去挖,前提條件是必須要有團隊協作意識,服從紀律的約束。”
晴天霹靂一般的感覺,歌舞團的衆人被震得眼冒金星。思維都暫時停滯了。市委市政府這次出手的力度。可是真夠狠的。直接就把今天沒有來的人,排除在歌舞團的新環境之外了,肖歌韻急忙說道:“劉副市長,很多歌舞團的演員的確是有實際的困難,能不能給他們一次機會?”
劉昭鑫似笑非笑的說道:“據我所知,歌舞團的工資市財政並沒有停發,現場的人也沒有因爲暫時的困難,就脫崗離崗逃崗。如同肖歌韻同志你吧,從來都沒有因爲個人原因而不上班。領着國家的薪水遲到早退已經是錯誤了,擅離職守去做其他的事情,更是錯上加錯,難道你覺得這樣合理嗎?”
肖歌韻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反駁劉昭鑫的話,歌舞團可是事業編制單位,是有嚴格要求和規定的,不是家裡後院的菜園子,連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無論從哪個方面道理也說不通。何況市委市政府已經給過那些人機會了,連這麼重要的視察活動也不肯到場。這樣的行爲任何一個領導都不能容忍。
駱語馨笑着說道:“歌韻,十月一日市委市政府決定舉辦一次盛大的慶祝活動,也是給全市的人民羣衆帶來一次視聽盛宴,歌頌我們偉大的祖國,豐富羣衆的精神文化生活。這次也是嶺河市在高省長的帶領下,進入嶄新時代的第一次重大活動,你們歌舞團有沒有信心接下這個重擔?”
肖歌韻驚訝的說道:“駱副市長,時間未免也太緊張了吧?距離十月一日只有一週時間了!”
駱語馨說道:“市委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次除了你們歌舞團,還可以允許你藉助外力。但是要求很簡單,就是這次的活動將是展示嶺南文化的舞臺,至於那些流行歌曲就不要出現了。嶺河市的瑤寨和壯鄉,光是流傳下來的古典音樂和歌曲就有數百首,舞蹈也有幾十段之多,根本沒有必要去追求流行元素。”
高建彬淡淡的說道:“你們歌舞團以後的工作思路要打開,不要一聽到表演就想到高難度和專業方面,展示原汁原味的嶺南風情和民族文化,更符合市委市政府的需求。”
接着說道:“嶺河市有那麼多的區縣,大山裡有的是原生態的民間藝術家,市委宣傳部已經要求每個地方選派三到五個節目,兩天後全部交給你們歌舞團進行培訓和排練,至於演出服裝和道具等方面,還有音響舞臺設備,你馬上着手給駱語馨同志打報告,交給劉昭鑫同志審批,市財政局將會是一路綠燈,全力保障你們的工作。”
高建彬的話的確解開了歌舞團所有人的擔憂,這麼短的時間要搞這麼重大的演出活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建彬又說道:“只要做工作哪有不遇到難處的,辦法永遠都會比困難多,解決的方法有很多種,就看你是不是在認真的去做,這個思維習慣可不好,如果什麼都是一帆風順,每個人都能做得了做得到,我們的價值又在哪裡?”
肖歌韻頓時感覺到臉上有點發燙,高省長這是在當衆批評她呢!但是她對於這個批評不但沒有不服氣,反而是心服口服,原本認爲有些過於理想化的要求,經過他的稍加點撥,居然變得是如此的輕鬆,如此的合情合理。
蘇曉曼笑着說道:“歌韻同志的故事我們也聽駱副市長說了,的確非常難得,高省長聽完後都爲之感動了。本來以你的才華,有更大的舞臺等着你施展,你是國家民族舞蹈大賽的三屆冠軍吧?拿手的不單是舞蹈,歌曲和古樂器也是強項,這樣的條件任何省級的歌舞團可以說隨便挑,國家歌舞團也幾次對你發出了邀請,還有一位副團長親自來找你談過話。嶺河市的歌舞團說得不好聽就是個爛攤子,以你的年齡能夠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維持到如今,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奇蹟。”
一位老藝術家在一邊說道:“歌韻從小就在歌舞團長大,父母都是歌舞團的演員,所以對這裡的感情很深。當第一次全國舞蹈大賽結束後,就有好多單位搶着要挖走她,可是她捨不得這個老院子和我們這些人,考慮再三還是接過了團長的職務。”
另一個老人說道:“和她一起堅守崗位的還有幾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大家用自己的收入支撐了歌舞團沒有倒下,還培養出一批非常優秀演員,如果不是歌舞團拖累了她們,原本可以生活的非常舒適的。”
劉昭鑫說道:“正是因爲她對歌舞團的無私奉獻,所以市委常委會才決定,把承擔重要使命的歌舞團交給她,也成爲了嶺河市第一個不滿三十歲的副處級行政編制領導,付出總歸是有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