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可定在電話裡一聽說冠冠生病了,他的心裡立馬就亂得一塌糊塗了,他簡直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此時真的是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就飛回到冠冠的身邊,然後就陪着他到市裡的醫院好好給他看看去。但儘管這樣,他不但是冠冠的舅舅,更是冠冠的監護人,但他卻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同泉縣的縣委副書記,所以此時他真的是有點身不由己。
“我正在鄉下。冠冠啊,你能不能再堅持一下,我下午就回去。”伍可定焦急地說道。此時的他,真的不能立刻拋下自己手頭上的工作,立馬就趕回去。
“不,舅舅,爸爸,我堅持不住了,爸……”這時候,冠冠那邊的手機裡的聲音卻突然之間中斷了,伍可定就在電話裡邊着急地喊道,“冠冠,冠冠……”
這時候,楊玉敏就馬上在一邊勸伍可定說:“伍書記,孩子有事吧,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趕緊!孩子的事情重要啊。”
伍可定此時真的是有些爲難,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應該怎麼辦?今天下鄉來,這縣裡的所有礦山都還沒有能夠走完,自己就貿然回去的話,萬一這後邊的礦山卻因此而出了事情的話,那不是真的要碰上了“滑鐵盧”了嗎?
這時,徐局長和吳新和也都勸着,這樣伍可定才勉強答應先回縣裡,把孩子送醫院去了之後再說,於是大家便一道回到了縣城。當他們一進到招待所的房間,伍可定看見冠冠正臥在牀上,臉色臘黃,他俯下身去,輕輕地用嘴脣試了試孩子的額頭,溫度不是太高,就問:“怎麼了,冠冠?”
“我難受。”冠冠很艱難地說道。
楊玉敏在邊上就着急地說道:“伍書記,我們還是別磨蹭了,我們還是快去醫院吧。你們父子之間有什麼事情的話,那也等到了醫院再說吧。走,吳秘書,把冠冠扶起來,我們走。”
到了縣人民醫院,吳新和將醫院的陳院長打電話找了過來。因爲這,檢查一路綠燈。伍可定一臉焦急,看着孩子虛弱的樣子,他的心比什麼都疼。檢查完,他問:“陳院長,冠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感冒了?還是……”
陳院長拉着伍可定道:“伍書記,先到我辦公室坐坐吧。我慢慢說。”又吩咐其他人,將孩子先住院了,輸液。然後,和伍可定、楊玉敏一道,進了辦公室。一進門,陳院長道:“伍書記,以前孩子檢查過沒有?”
“上次他不舒服,帶他查了下。是在社區醫院,醫生說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最近沒查。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伍可定望着陳院長,眼睛睜得老大老大,說實在話,此時陳院長說話的面部表情,真的是讓伍可定看到了之後,就感覺十分地揪心。
然而這時,陳院長卻十分認真嚴肅地頓了頓,說然後說道:“伍書記,你可要做好思想準備。這孩子我剛纔簡單地看了下,可能是血液上出了問題。至於問題到底到了什麼程度,還要看具體的檢測報告。”
“難道是……陳院長,你就明說吧。”伍可定搓着手,等着陳院長。陳院長道:“可能是再生障礙性貧血……也就是白血病。從臨牀的症狀看,很有可能。當然嘍,還得看最後結果。所以,伍書記,你也千萬別急,再等等。”
楊玉敏在旁邊也一驚。“白血病?”她問道。
陳院長點點頭,想了會兒,問伍可定:“伍書記,不行這樣,我派個車子,馬上到市立醫院。那裡跟我們是協作關係,我讓我們的一個副院長陪你們一道。”
伍可定沒有做聲,他的眼睛一瞬間紅了。他儘量含着淚水,說:“這……不好吧?這……”
“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好?就這麼定了,伍書記,你聽我們的。”楊玉敏道,“陳院長,那你馬上安排吧。”
三天後,市人民醫院正式確診了,冠冠得的就是再生障礙性貧血,也就是白血病,根據病情,除了幹細胞移植,別無辦法。伍可定說:“都這時候了,哭有什麼用?現在,關鍵的是一要找錢,二要等待合適的幹細胞。”
回到家,伍可定一個人坐在冠冠的房間裡,放聲地哭了一回。他拿出冠冠小時候和他一起在平原上拍的照片,心如刀絞。而窗外,雨仍在不斷地下着。同泉縣委辦公室的杜主任打來電話,既問伍可定書記的孩子怎麼樣了,同時也告訴伍可定:大春礦出事了。礦井滲水,三十多個工人被困在裡面,已經一天一夜了……
伍可定從大春礦口擡起頭來的時候,天上正聚集着一大團烏雲。陽光從雲縫裡照射下來,照得礦山四周花花的亮。這裡已經寧靜了。一個月前,這裡在傾盆大雨中,還不斷傳來採掘機的轟鳴,不斷有來來往往的礦工,從井上下來,或者從井下上去。可是現在,一切寧靜。不僅僅是寧靜,而是一種死一般的靜寂。
吳新和跟在伍可定的後面,最近,伍可定書記的情緒很不好。孩子生病住在醫院裡,大春礦這邊又出事,還得由他來處理。他幾乎是在同泉和省城之間不斷奔跑。來回市裡,基本上都是晚上在車上。伍可定本來就清瘦的臉,更清瘦了。兩隻眼睛向裡陷着,有一種憂鬱了光。這光讓很多人感到不自在,又讓很多人覺得同情和傷心。
今天早晨,伍可定一到辦公室,就要求到大春礦來看看。吳新和說:“那裡如今是一片廢墟了,現在是一個人也沒有。“
“我就是要去看看大春礦現在的樣子。”伍可定堅持着。
吳新和跟了伍可定快一年了,對伍可定的心還必須或多或少算是有些瞭解了。從林山礦出事後,伍可定心裡一直窩着火。礦山剛出事,礦主就跑了。縣裡對這個事,一開始也是很含糊的。等到伍可定趕回到縣裡時,縣委書記孟林達、縣長李方路正組織人對事故進行搶救。伍可定建議立即向上面報告。孟林達否定了。孟林達說:“雖然是個事故,但事故也有大小。現在,我們不知道井下到底有沒有人。如果沒人,上報就顯得小題大做了。是吧?還是等搶救結束再說吧。”
伍可定說:“肯定有人。杜主任說有三十多。”
“那都是礦工們自己說的。但究竟有多少曠工在下邊,誰清楚?誰能肯定?”孟林達有些火了。李方路朝伍可定望了望,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孟林達:“礦山這一塊按縣委會議的研究,由可定同志負責。我沒想到出這麼大事啊!這是同泉這麼多年來都少有的。要好好總結,認真總結,分清責任。”
這時,伍可定用的黑絲陰沉着臉,沒有說話。
可是,第二天,市裡晚報的記者就到了同泉。這個記者沒有到縣委,而是直接到了大春礦。鎮裡的同志發現後,人已經走了。這一下子,讓孟林達感到了爲難。再不上報,記者先給捅出來,那就是同泉有意識的隱瞞不報。如果現在如實上報,恐怕到頭來少不了要跟着受到處分。更重要的,一上報,整個同泉的礦山都得停產。現在的政策就是這樣,一家礦出事了,其餘的礦不管你管理如何,也不管你情況怎樣,都一律跟着遭殃。全縣的礦山都停了,那麼同泉的財政就成了空殼。下半年,同泉的日子怎麼辦?不說縣長,就是他這個書記,也休想當好了。
孟林達頭疼着,找到伍可定。他想起伍可定原來就是市直機關幹部下來的,而且原來他還是市住房和城鄉建設局的辦公室主任,同時還和市委組織部的袁副部長關係就不一般,孟林達所以就認爲他的人情資源一定也不會少的,所以他就希望伍可定可以在新聞輿論方面,給自己多出一點主意,最好能讓媒體能夠把這件事放在心裡,然後不去報道這種內情。孟林達認爲這件事應該是非伍可定莫屬,因爲他認爲既然能搞正面的宣傳,也就能阻止曝光。伍可定也是省委宣傳部下來的,這事除了伍可定,誰還能搞好?何況伍可定現在也是同泉的副書記,這事要是捅大了,他是分管領導,不僅僅面子上不好過,也是會背處分的。
伍可定一到孟林達辦公室,孟林達就把意思說了。伍可定努力地睜大眼睛,說:“這不行。”
“不行?”孟林達一驚,朝伍可定仔細地望了望,說:“不行?究竟是怎麼就不行了?”
“這是隱瞞事實。何況是晚報的記者,我又怎麼去說得動呢?”伍可定說着,就要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