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晉陽的局勢越來越撲朔迷離了。但在夏想看來,晉陽的局勢是越來越清晰了。走向明朗,思路理順,事事順利,不出意外的話,半年之內,必見成效。
如果在三年之內,能還晉陽一片藍天,藍天之上白雲飛翔,夏想就知足了。
國家有五年計劃,夏想也有,作爲省長第一任的起飛之地,他的理想就是在西省幹滿十年,用十年的時間規劃西省的未來,同時,也奠定他起飛的姿態。
儘管晚上晉陽依然灰濛濛一片,站在窗戶面前遠望夜幕下的晉陽夜景,夏想的心境一片澄明,他有十足的信心相信,晉陽的明天更美好。
晉陽作爲省會,破局之後,將會爲全省帶一個好頭。
這也是夏想一直緊盯着晉陽不放,並不將目光落到別的地市的根本原因所在。
實際上,夏想的勢力不僅在省委已經初露崢嶸,在整個西省,在數個地市,都有隱性的力量,等到需要的時候,都會一一顯現。
夏想的房子不小,級別高,房子相應就大。他一個人住,就顯得十分空空蕩蕩。年輕的省長,又是獨身一人入住,難免就有人亂打主意,就連省政府秘書長馬昱也提出要爲他安排一個生活助理——不叫保姆叫助理,更含蓄更曖昧——被他拒絕了。
他也就是晚上回來睡上一晚,又不常在家中,要什麼助理?上次在郎市時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夏想現在十分避諱在身邊安插一個年輕漂亮的保姆角色。
平常的衛生清潔自有政府辦統一安排,短時間內曹殊黧沒有前來晉陽的打算,夏想就做好了長期單身的準備。
剛這麼一想,電話就打了進來。
晚上打來電話,又是私人手機,肯定不是外人。夏想也沒看來電號碼,直接就接聽了電話,果然,電話裡傳來了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哎,吃飯沒有?”
“吃了。”
“吃的什麼?”
“米粥。”
“還行,比較聽話。”
“……”夏想笑了笑,能和他如此家常通話的人只有一人——曹殊黧,他無奈地說道,“又沒人給做飯吃,只好在外面隨便對付一下了。”
“別說得你好象多可憐一樣,我纔不相信你。”曹殊黧的聲音柔情似水,儘管夫妻多年了,但二人之間的感情依然潔淨如新,“你是堂堂的大省長,天天都有人巴不得請你吃飯,你還在我面前裝可憐?”
“男人,也只有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纔會露出真實的一面。”夏想語重心長地說道,“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你什麼時候過來陪我?”
“快了,我安頓好爸媽的生活就過去。爸媽纔到京城不久,還不太習慣,我總得陪陪他們。再有,你家兒子最近也不知怎麼的了,特別粘媽媽,我要走,他還不肯,還說我只要爸爸不要他,真是一個臭小子……”嘴裡是嗔怪,語氣卻是慈愛。
夏東從幼兒園起,一直到小學,都和小靈在一起,說夏東和小靈青梅竹馬最貼切不過了。也是怪了,夏東和小靈在一起,很少鬧矛盾,好象天生夏東就會哄小靈開心一樣,而和別的女生在一起,夏東大男子主義的思想還十分嚴重。
夏想也有時會笑罵夏東是臭小子。
不過此時夏東還沒有表現出政治上的天賦——和某地的五道槓小學生幹部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但也別說,無數偉人在小時候也都沒有表現出領導天賦,可見出名要趁早一說,有時也不準確。
天才易夭折,仲永也容易傷逝,還是從小好好享受童年,並且紮實地打好基礎即可。至於夏東以後是從政還是經商,或是從事別的行業,夏想都不會干涉,只希望他快樂開心就好。
……
幾十年後,中國第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發表獲獎感言時說道:“中國不是出不了文學大師,是思想上的禁錮太厲害了,文革遺毒不除,文學不興,文化不舉。但中國的情況又是世界的特例,想要推動文學的興起,首先是政治改革推動經濟改革,再由經濟上的富裕最終落實到更高層次的精神文明的追求之上。因此,我認爲中國從歷史上最年輕的國家領導人誕生的一刻起,就註定了會有各個領域的大師的誕生。我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首先要感謝他……”
……
此時的夏想並不能預言未來,他和曹殊黧通話之後,想了許多家裡的事情,不覺心情輕鬆了許多,就又打開電腦,準備上網,不想電話又響了。
夏想漫不經心地接聽了電話,“喂”了一聲,等對方說話,不料等了半晌,卻只聽到輕微的呼吸,沒人開口。
“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夏想沒怎麼客氣,儘管他也知道能知道他的私人手機的人,一般不會是太遠的關係。
“是我。”
淡而悠遠,輕而飄遠,一聲十分熟悉卻又有三分陌生的聲音入耳,一下就勾起了夏想關於嶺南的點點滴滴的回憶。
是季如蘭。
嶺南的歲月儘管還沒有遠去,只在一轉身就能觸手可及的地方,但猛然間聽到季如蘭的聲音,恍惚間,夏想還是感覺陌生而遙遠。
陌生的是季如蘭的心事,遙遠是季如蘭的來電。
“如蘭,你還好嗎?”夏想淡淡地問了一句,心情一瞬間平靜如水。
“我還好,你呢?”季如蘭也是淡淡地迴應,就如多年好友一樣談心的語氣,卻在淡然之中,有一股壓抑的傷感。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夏想猛然間想起了一句最適應此時應景的話,就說了出來,“時光如水,總是無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謝謝。”沉默了片刻,季如蘭道了一聲謝,忽然又輕聲笑了一聲,“我好多了,真的謝謝你。”
再自認了解女人的男人,也無法走進每一個女人的心裡瞭解她們剎那間的悲歡。女人的心思多變,憂傷和快樂,只是轉念之間,剎那生滅,剎那悲歡,就如驚鴻照影,一閃而過,毫無蹤跡可尋。
夏想並不知道季如蘭謝他什麼,他只是爲季如蘭終於在他面前輕笑出聲而高興。
“我也沒別的事情,就是打來電話問問你好不好。”季如蘭又說,“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我想和你談談陳豔。”
夏想知道陳豔和季如蘭之間的友情,但還是第一次聽季如蘭當面談到陳豔,就說:“好,我洗耳恭聽。”
“陳豔的爲人,不能只單純地以好壞來判斷,她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但同時,她又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還有一點,她很善於利用自己漂亮的優勢來俘虜男人,你……不要……上當。”
季如蘭的聲音低了下去。
夏想聽明白了季如蘭的言外之意,也笑了:“謝謝如蘭的提醒,我也是一個有立場有原則的人。”
季如蘭一下想起了什麼,忽然咯咯一笑:“也是,我算是領教過你的手段了。”話一說完,或許覺得失言了,又沉默了。
夏想就又說道:“季老的身體還好?”
“還好。”季如蘭說,“爸爸說,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一個強勢的年輕人的崛起。他還說,希望他能再多活十幾年,看到國家真正強大的一天。對了,差點忘了正事兒……”
季如蘭打來電話,並不是爲了敘舊,而是向夏想轉告了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季長幸明天將會飛赴京城,就梅昇平入局一事,和鄭老碰面。
季如蘭透露的消息,立刻讓夏想嗅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季老此時親自出動,可見兩大家族勢力聯手推動梅昇平入局的決心之大,已經進入了實質階段。
難道說,梅昇平真的有望由省長之位直接一步跨越到副國級的政治局委員?夏想對於梅昇平和陳風被提名入局之事,並沒有深入瞭解,也是他時間緊迫,一直顧不上和各方溝通,但眼下卻更清楚地看清了方向,既然季老爺子親赴京城,必定要敲定大事了。
新興家族勢力雖然勢力遍佈,表面上比傳統家族勢力勢大,但實際上傳統家族勢力也有不爲人所知的恐怖的影響力,在許多重大決定上,甚至還有投票權!
更何況如季老和鄭老一樣的開國元勳的後代,更是德高望重。
掛斷電話的時候,季如蘭又說了一句話:“如果陳豔敢騙你,我會立刻到晉陽找她說個明白。”
……
第二天,就在季長幸飛向京城的時候,雷治學返回了晉陽。夏想甚至在想,如果讓雷治學知道季長幸此時飛往京城,是爲了梅昇平入局之事而去,他說不定不會現在返回晉陽,而要繼續在京城停留,以便應對可能突發的狀況。
但實際上就算雷治學知道真相,他也不可能繼續在京城駐留了,晉陽的官場地震已經開始了,他必須親自處理,再者,付伯舉的工作視察也如期來臨了。
雷治學在機場落地之後,坐上了省委秘書長歐克人前來接機的專車。一上車,歐克人就迫不及待地向雷治學彙報了晉陽最近的動向。
省委還算平靜,除了聯席會議之外,並無大事發生,當雷治學聽到張平少對市公安局和安達礦業採取的一系列的動作之後,他終於動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