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治學和王向前對視一眼,都對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和頭疼。
無奈的是,想保卻保不下蕭雷,只能讓節奏完全按照夏想的思路推進。頭疼的是,明知整個事件的幕後推手是夏想,但夏想的手法太過高明而不着痕跡,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就連唯一的隱患李老漢也隨付伯舉進京了,就是說,別想尋找到任何突破口來破解夏想的玲瓏局。
其實對於蕭雷最後的處置,雷治學和王向前、毛申文已經私下達成了共識,將事情都歸咎到狄國功身上,反正狄國功也不知畏罪潛逃到了何處,等風聲過後,就讓蕭雷復職。
蕭雷執掌市局多年,在市局黨羽衆多,對市局的控制力度極大,他對王向前又最是忠心,蕭雷不倒,雷治學和王向前就能掌控晉陽的大街小巷,就能將晉陽官商勾結的內幕繼續掩埋在煤山之下。
但……夏想不會再讓蕭雷繼續執掌市局,不,是不想讓蕭雷再在市委有任何的發言權,是想直接一腳將蕭雷完全踢開,並且置蕭雷於死地。
所有想替蕭雷說話的常委都不敢開口了,上有付伯舉保下李老漢的強烈暗示,下有張平少將一系列案件都歸咎於蕭雷身上的佈局,再有夏想明顯要拿下蕭雷的咄咄逼人的氣勢,誰還敢再多嘴一句?不是找不自在又是怎樣?
最後常委會達到共識,免去蕭雷市委委員、常委、政法委書記職務,交由省紀委依法查處。市局暫由仇唐主持全面工作,政法系統先由政法委副書記主持全面工作,蕭雷的接任人選,由省委組織部擬定。
會議還決定,要求市委徹查桑天良和狄國功的犯罪事實,並及時將調查結果上報省委。同時,針對晉陽煤老闆的私人保鏢問題,做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上報。
萬一公安部或是國安部門在付伯舉的指示下,過問西省私人保鏢問題,省委也好做到心中有數,也能及時答覆才行。
頭疼,真是頭疼得要命,不想付伯舉一個工作視察,竟然視察出了一攤子爛事,還留下了讓人提心吊膽的後遺症。
真是麻了煩了,雷治學恨得牙疼。他是想坐收夏想推動能源型經濟轉型的漁翁之利,卻不想有任何損失,尤其是不想讓自己的勢力範圍大減。不想,夏想還真動了他的底線。
……
也許是雷治學疏忽了,也許是雷治學深受打擊而一時大腦短路,在常委會上沒有提及今天爲什麼李老漢會突然出現一事,就讓木成傑暫時逃過了一難,否則,說什麼也得讓木成傑當衆檢討不行。
作爲西省史上一次並不是十分重要的常委會,誰也沒有意識到的是,此次決定蕭雷命運的常委會,被後世的史學家稱之爲西省局勢的分水嶺。此後,省委力量的對比逐漸向夏想傾斜,並且奠定了夏想在西省勝利的根基。
甚至有史學家稱此次會議爲夏想在西省東風壓倒西風的初局。
實際上,夏想並不這麼樂觀,雖然他也認可此次常委會是一次奠定大局的初次勝利,卻並不認爲以後的事情會十分順利。事實也證明了夏想的猜測,每一個不想退出歷史舞臺的既得利益集團,反撲的力量都十分驚人。
但也必須承認,此次省委常委會之後,向夏想靠攏的省委中層,明顯多了起來。
夏想對此並不以爲意,他最滿意的一點是,張平少經此一事迅速成熟了起來,比以前多了殺伐果斷,成功地將蕭雷搬開之後,對市委常委會掌控的力度進一步加強。
下一步,在省公安廳的協助下,相信針對市局的進一步清洗也會順利許多。
等仇唐真正掌控了市局的力量之後,就是重拳出擊之時。
不過,張平少想要全面掌控市局,還需要一段時間,夏想等不及了。而且有理由相信,在新任市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的人選上,雷治學肯定還會任命自己人。
還好,夏想還準備了一份驚喜,只等時機成熟之時就拋出。
……
江剛很沮喪。
沮喪是因爲兩個原因,一是李老漢讓他很丟人,不但丟人,還留下了天大的隱患!
江剛先前各種好心情一掃而光,直到付伯舉一行走後許久,他才恍然大悟,反省過來今天付伯舉付總理對安達礦業的工作視察,並不是對他的擡舉,而是爲他挖坑來了。
真他……江剛氣得想罵一句髒話,卻終究沒敢罵出口。
然而,還有更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等着他——在付伯舉飛離晉陽之後不到半個小時,他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對方上來就很不客氣地說出了一個交易,要他的安達礦業百分之五的股份,他得到的回報是,李老漢事件蕭雷爲止。
我去……江剛終於罵出髒話了。以前聽說過付家出手很不講規矩,現在算是領會到了,完全就是霸王硬上弓的胡來!
李老漢事件發生在安達礦業的門口,如果非要無禮地追究責任的話,他也難辭其咎。最主要的是,李老漢在現場的哭訴,提到了私人保鏢協助桑天良逃走一事。
一開始江剛覺得是有人誣陷他,他根本沒有派人去營救桑天良,他會這麼沒有政治智慧?後來才知道,還真不是朝人身上潑髒水,私人保鏢還真是他的人——是江安派去的。
都他媽的是什麼事兒?江剛知道真相後,差點沒氣得吐血,江安花天酒地也就罷了,錢花了還能賺,但把柄落人手裡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私人保鏢出動營救被紀委雙規的公職人員,往小裡說,是私人武裝團伙性質的犯罪,往大里說,定一個叛國罪也不是不可能——當然現在是和平年代,很少有叛國罪一說了——但江剛心裡清楚得很,私人保鏢事件就是懸在他頭頂之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有可能斬落他的項上人頭。
況且……況且付伯舉還帶走了李老漢!
江剛感覺他就和被人架在火上烤的羔羊一樣,誰都想割上一刀。
儘管心裡在流血,身上在流汗,經過短暫的思索之後,江剛一咬牙,按照對方所留的號碼打了回去:“好,我同意了。”
對方呵呵一笑:“江總,以後總有一天,你會爲你今天的決定而感到自豪。謝謝了,合作愉快!”
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就價值5億元,江剛一口氣憋在胸中,差點脫口而出又要罵人,終究還是忍住了,不忍不行,軟肋被人捏着,何況對方是龐大的付家,明裡暗裡雙管齊下的話,捏不死他也能陰死他。
想當年狄國功陰死了李向文,現如今付家又來陰人,風水輪流轉,不過江剛心裡很不痛快的是,又不是他害死了李向文,就算真有一報還一報的話,爲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江剛既然答應了對方,辦事也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立刻讓人和對方指定的經手人員接觸,辦好了股份交接。
江剛算了一筆帳,從京城時爲了搭救江安時起,先是百分之五給了葉天南——葉天南隨手將百分之五轉到了哦呢陳手中,江剛此時還並不得知——其後又是在江安的鼓動之下,又拿出百分之五贈與了陳豔。而在剛剛發生的散戶風波之中,大概百分之十被一股不明勢力收購,後來在他的策反之下,最終又成功收回了百分之五的份額,就是說,現今已經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流向了不知名的勢力手中。
現今付家又空手套白狼拿走百分之五,等於是說共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失去控制。
幸好,幸好,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沒有掌控在同一人之手,否則的話,安達礦業的董事會的席位就要重新排序了。
江剛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他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差點要易手他人,任誰也會難受。現在他手中的股份已經被稀釋到了百分之四十左右,如果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能被一人掌控,將會成爲董事會第二大股東,直逼他第一大股東的地位!
而江安手中的股份也就是百分之十多一點。
儘管江剛也懷疑有人在幕後推動,想要掌控他的安達礦業,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危機感並沒有那麼強烈。況且他也不認爲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真會被一人一手掌控,至少陳豔的百分之五不會和付家的百分之五聯手。
理順了思路,肉疼過後,江剛又重新落回到了下一步的局勢之上。政策放開之後,王勝帥將會如魚得水,再加上有省委省政府的扶持,如果勝華礦業完全推向市場的話,說不定真能趁勢而起,一舉成爲西省煤企的領頭羊。
怎麼辦?不怎麼辦,聯合其他煤企,圍剿王勝帥。同時,加快正面抹黑夏想的計劃,讓夏想敗走西省,就和當年孫習民敗走燕省一樣!
江剛剛剛打出幾個電話安排了下一步的行動,就又接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當場的消息——他剛剛策反收回的百分之五的散戶股份,再次被一個神秘的人物全部收購。
如果以上還不算讓他痛心疾首的話,那麼隨後傳來的消息就讓終於坐立不安了——江安手中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已經全部轉讓出手!江剛大驚失色,百分之二十再加上百分之五和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如果落在同一勢力之手,安達礦業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