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黃預料的那樣,趙書記一直沒有明確回覆市縣。自從,陳堅提出援助災區後,李向東也沒再催黃追問這事。他擔心,趙書記會否定那個方案。就這麼懸而不決,似乎更好,至少,他李向東要與趙書記對着幹,也不必撕破臉。
然而,陳堅始終堅持,在募捐晚會上,必須由地級市領導接受他們企業募捐的特製支票。他告訴李向東,這次代表企業向災區贈送支票的是他們的董事長。他說,他以前就是正廳了。
李向東拍着??口說:“一定,到時一定由地級市領導上臺接受他的捐贈。”
陳堅問:“你就那麼有把握?”
李向東說:“當然有把握!這麼大的事,地級市領導不出場也說不過去。”
陳堅還是不相信,說:“你如果有困難,早提出,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李向東說:“一點困難也沒有。”
募捐晚會的籌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舞臺搭起來了,入場券頒發下去了,晚會的演出單位到場了,電視直播車調試好了,那些要上臺向災區贈送特製支票的單位和企業代表也陸續來到市縣。陳堅把董事長介紹給李向東的時候,李向東說,歡迎歡迎!說我代表市縣,代表災區人民感謝董事長的關心和支持!
陳堅把李向東拉到一邊,悄悄地問:“地級市領導呢?趙書記不來,大市長也得到場吧?”
李向東說:“張志東進去後,大市長還空缺呢!”
他說,要不,你回去爭取一下,來當這大市長。
陳堅說:“沒心情跟你開玩笑,你給我一個準信,有沒有地級市領導參加你們這個晚會?董事長向災區人民贈送支票時,由誰接受?”
李向東說:“你撐大眼睛看看,我是地級市常委
,這不是地級市領導嗎?我完全可以代表地級市委接受支票!”
陳堅愣了一下,說:“好你個李向東,跟我玩陰的。”
李向東“嘿嘿”笑,說:“總也還說得過去吧!”
陳堅說:“不行。這支票一定要由趙書記接受。”
李向東說:“你也太苛刻了吧?”
陳堅說:“我也沒一定就叫你邀請。當初,你邀請不來,我可以想辦法嘛!”
他急得團團轉,晚會眼看就要開始了,這火燒眉毛的節骨眼上,他陳堅人際關係網再寬大,也似乎鞭長莫及了。他說,被你害死了。他說,你還誓言旦旦,一定把地級市領導請到呢!他說,你這個掛名常委,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董事長見陳堅跟李向東站在一邊嘀咕個沒完,便問,發生什麼事了?陳堅再不好隱瞞了
,只好說,趙書記有其他事,忙得脫不開身,不能來參加今天的募捐晚會了。董事長問,他不知道我來嗎?陳堅不好回答,便看看李向東。
李向東只能繼續編假話,說:“我們已經向他彙報了,本來,他也答應來的,暫時接到一個通知,才改變主意了。”
董事長對李向東說:“你撥打他的電話,讓我問問他,到底有什麼事?我到他這來了,他有什麼理由不見我?”
李向東意識到,這董事長與趙書記很有些交情,因此,忙撥打趙書記的手機,心裡卻七上八下,想自己剛纔編的那番假話很快就要露餡了。
趙書記見是李向東的手機號碼,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問:“什麼事?”
董事長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趙書記愣了一下,覺得那聲音很熟,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
董事長說:“你的架子不小嘛!我跑到你這來了,你也不趕來看看老上級。”
趙書記這纔想起跟他通電話的人是誰了。當初,他還在基層的時候,董事長曾是他的領導,他被提拔當副處長時,他曾找他談過話。後來,趙書記調到省委機關,董事長也調離了那單位。聽說,是去一家很有發展潛力的公司當一把手,再又聽說,機構改革,省政 府把那些省直屬公司企業收編成立了一個集團公司,他便當了集團公司的董事長。別看這董事長不掛行政級別,卻財大氣粗得驚人。
現在,什麼人最可怕?
那些當過官,又變得很有錢的人最可怕。官場上的人本就很給他們面子,手裡有了錢,又精通官場上的門門道道,多難進的門都進得去,多大的官都有交情。
趙書記忙換了一副嘴臉,說:“老上級啊!老上級什麼時候到我這來了?你怎麼也不早給我透透風?”
董事長說:“我
在市縣,是來參加他們的募捐晚會的。晚會不是安排由你接受我援助災區的支票嗎?你怎麼說不來就不來了?”
趙書記說:“有這麼一回事嗎?”
董事長說:“你這書記是怎麼當的?下面發生了那麼嚴重的災情,那麼多單位企業都援助災區,你好像一點也不知道?”
趙書記不敢說自己不知道,只是說,自己並不知市縣要搞這麼個募捐晚會。他說,如果,我知道,還會不參加嗎?如果,我知道老上級親自向災區人民贈送支票,我會不上臺接受嗎?
時至今日,他還是不贊成市縣搞那個“八方支援”的,只是李向東不聽他指揮,我行我素,且轟轟烈烈搞起來,他就有點想反對也反對不了了。
有些事,控制不好,讓它形成氣候,是很難制止的。
何況,這種“八方支援”似乎已成了一種定式,一旦形成規模,他要制
止,面對的就不只是李向東,不只是他自己的手下了。比如,他能對董事長說,市縣不需要他那集團公司的援助嗎?人家好心不得好報,一氣之下,說不定就把這事捅到省長省委書記那去了,你趙書記想要幹什麼?是爲災區人民着想,還是想凸現自己?
趙書記本是拿定主意,裝不知道不參與,他不能讓李向東覺得,他能改變他。然而,這會兒,他不得不參加那個募捐晚會,他可以得罪李向東,卻不能得罪董事長,就算李向東沒有通知你吧,但董事長親自給你電話,你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
他心裡又狠狠地記了李向東一筆帳,這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不把他的話當回事的傢伙,有機會,你別想能逃出我趙書記的手心!
他要整治手下,還怕找不到機會?還怕找不到理由?
趙書記是吃了晚飯才趕到市縣的,還是隻打電話給鍾市長。他說,李向東太不像話了!他說,你到底是怎麼搞的?這麼大的事也不向我彙報?他說,你難道就那麼怕李向東嗎?我
說過,我會給你撐腰,你竟也還不敢跟他翻臉嗎?我聽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曾經跟他真刀真槍地幹過。那時候,你不是總想把他趕出市縣嗎?你就沒感覺到這個日子已經不遠了?
鍾市長還是在高速公路的出入口等他。
這次,他沒有通知李向東。一見趙書記,他便顯現出一副很歉疚的樣子。他說,我承認,這完全是我的失職,沒能堅決執行你的指示精神。他說,請你理解我的難處。我沒有參與進去,已經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他說,他連你的話都不聽,就更不會把我放在眼裡了。
趙書記拍拍鍾市長的肩說:“理解,我完全理解!”
他想,他要把李向東挪到某一個不重要的位置,必須依靠鍾市長支撐市縣的大局。他想,他如果把鍾市長提到市委書記的位置上,他一定會聽從他的指揮。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