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最後纔打電話給宣傳部長。他知道,跟他談話的時間會長得多,所以放在後面。他說,你有沒覺得自己太高調?這段時間,你是做了不少工作,這些大家有目共睹,但沒必要說出來嘛!這會讓其他人反感。事實也證明有人的確不服氣。這很不好!他說,我們要善於總結成績,但不一定就要在那種場合說。
宣傳部長說:“我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沒想到他們會嫉妒我。有時候,不做事的人往往會看不慣做事的人,甚至於反對做事的人。”
他說,回來後,我也反思了一下,可能因爲我是搞宣傳的,習慣了正面宣傳的思維和形式,宣傳別人,大家都沒意見,但宣傳自己,人家就會覺得你這人輕浮自吹自擂。有時候,我想,爲什麼我們就不能宣傳自己呢?爲什麼宣傳自己別人就會有看法呢?主要還是觀念問題!
他說,既然別人不喜歡我這種作法,我還在堅持,也有點不應該,反正我的話說完了,他們反感也好,反對也好,我都不應該跟他們發生爭執,不應該把會議氣氛搞得那麼僵。這一點,我以後會注意。
他說,從這次會議也可以看出來,他們心胸太狹窄,容不得人,我擔心,在以後的工作中,有需要他們幫助的時候,他們會故意刁難。比如說,在跟蹤瞭解鎮局一把手的情況時,組織部長有可能會不配合。在大力宣傳打造品牌的時候,秘書長會提出這樣那樣的理由爲難。我這不是杞人憂天,他們的性格我太瞭解了。
李向東笑了笑,問:“你不覺得,這更好嗎?”
宣傳部長愣了一下,問:“你是說,他們也有那個意思?”
李向東沒有接話,宣傳部長便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問。既然他說得那麼婉轉,你又意識到了,何必還要問呢?於是,他明白了,今天在會議上李向東爲什麼一直不說話,他是在觀察他們的表現。
這麼想,他就再次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現,有沒有過分的地方?有沒有讓李向東反感的地方?後來,他確定,李向東對他沒有產生反感。否則,他還會給你電話勸你嗎?他承認,今天自己也有過錯的地方,但那隻能說是一點點瑕疵,且都是被他們B出來的。
他想,李向東倒是對紀委書記會反感,在整個過程中,他態度不一致,開始還像是站在他宣傳部長這邊,後來,卻站在秘書長那邊去了,且大失風度地拍起了桌子。這說明什麼?第一,要麼他這人思想不成熟,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一會兒站在這邊,一會兒又跑到反對方那邊了。第二,要麼就是陽奉陰違,心裡想一套,表面做一套,其實,一直支持秘書長的觀點,卻裝模作樣地支持他宣傳部長,終於,又原形畢露了。這樣左右搖擺的人,李向東會讓他當副書記嗎?每一個領導都不會重用這樣的人!
他又想,秘書長爲什麼一開始就旗幟鮮明地反對自己呢?這與他跟李向東走得近有關,與他平時愛在李向東面前領功有關。可以想象得到,在他宣傳部長髮言之前,他把所有的成績都當成自己的成績在李向東那領了功。今天,他宣傳部長那麼一番話,等於戳穿了他的謊言,所以,他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反對了。這種人,李向東自然也不會喜歡。
他再想,那組織部長就更次了,你一個市委常委,有反對意見,不是勇敢地站出來,而是跟在別人背後敲邊鼓,十足的跟屁蟲,如果,沒人反對,你是不是就不說話了?你這是負責任的態度嗎?試想想,這種人能成什麼大事?誰也不會讓他擔任更重要的職務。
如此這番想通透了,宣傳部長想李向東通過這個事,把他們這四人都觀察透徹了,想今天這會開得好有價值!想李向東一定加重了他當副書記的砝碼。
李向東說:“有些話應該說,有些話不應該說。知道嗎?”
宣傳部長忙說:“知道,知道。”
這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說,我會保持低調,會改變自己的某種習慣,該高調的時候高調,不該高調的時候,一定低調一句話也不說。李向東說,搞好團結是最重要的,今天這個事,你有一定的責任,所以,我希望你能高姿態一點,主動與他們溝通,解除彼此之間的誤會。
宣傳部長想說,我爲什麼要高姿態?我高姿態不就等於向他們認錯嗎?他們來向我認錯,我還不一定接受呢!但他不能說實話,連連點頭說,我聽李書記的,雖然主要責任在他們那裡,但從有利於工作出發,我會主動爭取化解大家的矛盾。
至此,李向東在沒有給予他們任何好處的狀況下,似乎讓他們都欠了他一份人情債。不管以後誰當副書記,就是從外面調一個副書記過來,他們四人也不得不還他這個人情債,即使心裡不願意。
臨下班,戴水平敲門進來了。他說,本來,會議一結束,就想過來跟你交換交換意見,手頭有點事,所以忙完了纔過來。李向東從大班椅上站起來,示意他坐沙發上,笑着問:“戴市長看出什麼問題了?”
戴水平笑着搖頭說:“這一有位置空出來,一個個都不像話了,都想着踩低別人好自己爬上去。”
李向東故着驚訝地說:“你這話驚醒了夢中人。我還一直在納悶,今天這會怎麼就一個個都容不得人了。”
戴水平說:“他們沒有跟你談嗎?沒知道你想當副書記嗎?”
李向東說:“跟我談有什麼用?這誰當副書記,我可做不了主。”
戴水平點點頭,說:“他們都行動起來了,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搞什麼鬼?但表面誰也不會放過誰。你別看他們三人都針對宣傳部長,其實,他們三人之間也各懷鬼胎。”
李向東問:“戴市長的意思是?”
戴水平說:“這個人選要儘快定下來,拖得越久,這內部鬥爭就越升溫,影響團結會很不利於工作。”
李向東心裡跳出了一下,想這戴水平不是想借這事來當說客吧?他不動聲色地問:“你認爲,他們四人誰最合適呢?”
戴水平說:“沒一個合適的。”
李向東說:“你是說,從外面調一個過來更好!”
戴水平說:“可以這麼說。這四個人誰也不服氣誰,就是其中一個人當了副書記,其他三人都不會服氣,從外面調進來,反而把他們這種勾心鬥角的問題都化解了,誰都不當不了,反而沒有矛盾了。”
李向東問:“戴市長不會是看中外單位的某一個人了吧?”
戴水平說:“也不是沒人跟我談這事,但我都回絕了。”
李向東笑着說:“不會吧?這可是很得罪人的事啊!”
戴水平笑了起來,說:“我和你可不一樣!你李書記回絕人是很得罪人的事,我戴水平卻很正常。我把他們都推給你了,叫他們找你。我是市長,也是副書記,我同意沒什麼用?而且,還會產生某種誤會,讓你李書記以爲我把自己的人拉進來,趁這機會擴大自己的勢力,準備與你作對!”
他說,避嫌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李向東指着戴水平說:“你可真夠滑頭的!”
心裡卻想,這戴水平是來向他表明態度的,他戴水平絕不利用這個機會找一個副書記,聯手跟你李向東對壘!
李向東不知道,這會兒,強哥正在文仔的辦公室等他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