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讓自己想得太多,走近那坐廁檢查,原來坐廁的水箱出了問題,出水口漏了,蓄不了水。曼莉先是站在衛生間的門邊李向東搬弄水箱蓋,後就走過來了,也像李向東那樣探頭往裡看。兩人便離得很近,李向東感覺到她那蓬鬆的發撩得臉頰癢癢的,身上流溢的一抹幽香似乎還像二十年前那般,那麼熟悉,那麼好聞,那麼沁心沁肺。
李向東儘量離她遠一點,人就貼在了牆上。
他說:“叫管理員過來吧。”
曼莉說:“這種小問題,我還以爲你能修好呢!”
這話不知是說給李向東聽的,還是想要掩飾自己。
他們坐在沙發上等管理員的時候,曼莉說,以後,你別和他們接觸太多,特別是那個陳堅。李向東問,爲什麼?曼莉說,你以爲他們真是來參加那個什麼儀式嗎?他們是借這個理由,跑來這裡玩。來海邊玩。她看着李向東,希望他能明白她沒說完的話。
李向東笑着說:“不會吧?怎麼說,他們也是黨的優秀幹部。”
曼莉說:“我比你瞭解他們。一開始,他們還不想讓我來,我對那陳堅說,我又不妨礙你們,又不會到處亂說你們,他這才讓我來的。”
李向東說:“我想,你是誤會了。”
曼莉說:“我沒有誤會。男人沒幾個好人。”
她看了李向東一眼,說,我希望,你不要和他們一樣。
李向東有些明白了,曼莉對男人多少有一種偏見。可能這與她丈夫有外遇有關,覺得男人沒幾個好人,像陳堅這種人,嘴巴什麼都說,好像什麼事都會做的人,在她眼裡肯定也不會是好男人。
他想起陳堅要他查那媽咪的事,又想他偷偷來過幾次,也不打招呼,便想,這陳堅可能也不是什麼好人,讓曼莉知道得清清楚楚了,這一而再,再而三,她對男人就更有成見了。
他想,其他那些同學,不可能也那麼沒分寸,不可能也那麼胡亂來。
李向東轉了一個話題。
他問:“這次到我們這,看也看了,聽也聽了,感覺我們這怎麼樣?”
他想順着這個話題談到高速公路,談到城西接駁高速公路那段路,談到那筆撥款。他很清楚,市委書記爲什麼這麼重視這次同學聚會,雖然還有其他原因,但目前最希望的是通過這次同學聚會解決那筆撥款。
曼莉也不傻,說:“你不要岔開話題,你是不是那種男人?”
她看着他,大膽地看着他。
他們只隔着一張窄的茶几,且曼莉又是斜靠着他這邊坐的,那麼注視他就顯得有些赤裸裸。
她說:“你身邊不可能沒女人。你肯定有女人。”
李向東笑了,避開她的目光,說:“我並沒說我沒女人。”
她說:“還算你老實。”
李向東說:“你不要讓我覺得,我有一種被受審問的感覺。”
她問:“你爲什麼不帶她過來?你是不是也想像他們那樣?不想把她帶在身邊?怕她壞了你的好事?”
她說,你應該把她帶過來,讓我看看,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她說,我很好奇,很想知道她是一個什麼的女人!
李向東想,他有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又怎麼樣呢?她爲什麼很好奇呢?他的心跳了一下,難道她會對他有什麼想法,這似乎太不着邊際了吧?然而,他似乎再找不到說得過去的解釋了。
他想,如果真是那麼回事,他該怎麼應付呢?
他想,他還能提那筆撥款的事嗎?
回到房間,他問自己,是不是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太神經過敏了?他又想,如果,當年,曼莉真的有過喜歡自己的念頭,如果,離婚後,她一直孤身獨處,突然發現他竟喪妻多年,會不會真就動了什麼心思呢?
他想,顯然,她要他去看那坐廁的水箱是故意的。
他想,她把那乳罩掛在那顯眼的地方是存心的。
他想,她跟他說那番話是挖空心思的。
他對自己說,曼莉不是以前那個曼莉了。曼莉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他還說不透,但是,他意識到,這個女人不簡單。他甚至想,如果,他提起那筆撥款的話,她或許會提出某種要求。
於是,他感到悲哀,一個離了婚的女人,一個對男人極端偏見的女人,一個手裡握有一定權力的女人,如果變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呢?
他真不想自己的猜想是事實。但是,他又總是很自信,認爲自己的猜想總那麼準。
李向東打電話給綺紅和小姨子。他自己也不知爲什麼要打電話給她們。
綺紅說:“感謝你還能想起我。”
李向東說:“你這是什麼話。”
綺紅說:“那邊那麼多女人,你還能想起要給我打電話,對我來說是一種好事。”
李向東說:“那些女人關我什麼事?”
綺紅便“絲絲”笑,說:“是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李向東罵道:“你比我還流氓了。那種招數也想得出來。”
綺紅說:“我發現這招挺好用。至少,你還會打電話給我。”
李向東說:“我那是工作。”
綺紅說:“我會不知道嗎?我怕你工作玩樂兩不誤。”
李向東說:“可能嗎?我說過多少遍?我不是那種人。”
綺紅說:“他們什麼時候走?”
李向東說:“明天吃了早餐走。”
綺紅說:“你送了他們,就回來,我在家裡等你。”
李向東說:“我還要上班的。”
綺紅說:“不行,先回來再去上班。”
李向東問:“有什麼事嗎?”
綺紅說:“檢查呀!看你有沒做壞事。”
李向東說:“你別那麼天真好不好,我要真做了壞事,你能檢查出來嗎?”
綺紅說:“怎麼不行?我看你行不行,如果不行,那一定是做壞事了。”
李向東說:“你這麼嚇唬我,我可又要陽萎了。”
綺紅笑了起來,說:“沒關係,我再把你治好。”
……
小姨子問:“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了?”
李向東說:“我行嗎?我還行嗎?”
小姨子說:“我纔不相信你的鬼話呢!你小心點,讓我知道了,絕不會放過你。”
李向東說:“你們怎麼一個個都說這樣的話?以後,我出門,還敢打電話給你們嗎?沒一個是說好話的。”
小姨子不賣他的帳,說:“那你就別打回來呀!”
李向東說:“想你了,所以,就想聽聽你說話的聲音。”
小姨子說:“你肯定是做壞事了,所以,感覺內疚了,就打電話回來。”
李向東說:“我說一百遍你們都不相信。我是一個好男人。”
小姨子說:“鬼才信!”
她說,我有事忙呢,掛了。
放了電話,李向東問自己,這是什麼意思,給自己的兩個女人打了電話以後,自己是要去赴湯蹈火嗎?是要去找曼莉談那筆撥款嗎?去答應她的某種要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