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時,黃打電話給他。李向東是在市政府食堂吃的晚飯。這陣,兩個女人都在忙新房裝修的事,根本無暇顧及李向東。小姨子幾乎每天的時間都泡在那裡,綺紅下了班,也往那邊跑,兩個女人就在那邊隨便弄點吃的。李向東不好在那邊露面,就只得自己吃食堂。
黃問:“今天沒應酬嗎?”
李向東反問:“你怎麼知道?”
黃在電話裡笑,說:“現在才幾點?如果有應酬,有這麼早吃飯的?你肯定是在吃食堂。”
李向東也笑,說:“你好像就站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
黃說:“這就是經驗了。我現在,經常吃食堂,一下班,就開飯了。”
李向東問:“吃了嗎?”
黃說:“正準備吃,想想,你如果沒應酬,想趕回去請你吃,那知,你已經吃了。晚上沒安排吧?”
李向東問:“有事嗎?”
黃說:“現在是沒事不找你了。想要像以前那些,純粹就是閒聊,就是閒鬧的日子已經不復在了。”
李向東說:“你說吧。”
黃說:“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楚嗎?晚上,到你家去,有沒好茶?弄點好茶喝喝。”
李向東笑着說:“你現在當了一把手,日子過得好像比以前還清貧了,沒好茶送給我,還成天跑到我家裡蹭好茶。”
黃說:“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呀!以前,當副職,按規定辦事,給我多少接待的權限,我就可以使用多大的權限。現在,當了一把手,權大的,錢多了,也沒人限制自己了,自己反而要小心翼翼了,一個月經我手接待得太多,接待費太大,雖然沒人說,心裡卻發虛的。”
李向東說:“就幾兩茶葉,多就到哪去?”
黃說:“你幾兩,他幾兩的,這人一多,合計起來數字就大了。”
李向東“哈哈”笑,說:“你這也太清廉了,茶葉都捨不得送。我看,你這官快做到頭了。”
黃也“哈哈”笑說:“我也這麼想呢,所以,別人的茶葉不能省,就省你的茶葉了。反正,那時候,我送你的也不算少,也應該到還的時候了。”
李向東說:“好了,好了。有話晚上再說吧。”
晚上,黃還是穿着睡衣過來的,李向東也換了睡衣,擺好了泡茶的架勢,一邊泡着茶,一邊問,大項目那邊的基建進展怎麼樣?問周邊的農民情緒沒有反覆吧?問城郊區的招商引資指標完成沒問題吧?黃說,我們現在在一起,除了談這些,好像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李向東問,那你說吧,談什麼?黃左右張望了一下,端了茶喝了一口。
他問:“你那兩個女人呢?”
李向東說:“這陣忙新房裝修,沒有十點是不會回來的。”
黃說:“看來,我們這鄰居是做不長了。”
李向東說:“你也可以在旁邊弄一個套間呀!”
黃說:“我那有你那本事,官沒你做得大,找女人也沒你有眼光,一個比一個漂亮不說,還一個比一個會賺錢,一個比一個更有錢。”
李向東說:“你那城郊區錢多得是,每年從你手上過就好幾個億,手指縫漏一點,弄一幢都夠了。”
黃笑着說:“這可以你說的。我明天就去弄一個套間,報銷單上寫,爲加強與領導溝通,且經市長助理同意,此開支可公款支付。”
李向東也笑着說:“你怎麼寫都可以,紀檢查的時候,你看看誰倒黴。”
說說講講,便轉到正題上了。
黃說:“小劉今天打了個電話給我,說他得罪你了,把你招惹急了,你理都不理他了?”
李向東說:“我急什麼?我有什麼好急的,青年人有急功近利的思想,這也很正常。市長都支持他這種急功近利呢,我又算得了什麼?”
黃笑了,說:“我聽出來了,你是怪他了。”
李向東說:“你是來當說客的?”
黃說:“沒有啊!我是來主持公道的。”
李向東說:“算了吧,我們不談這事了。”
黃不依說:“我覺得,小劉倒是有點道理的,雖然,他那方案可能還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是,他這個想法還是不錯的。市長不是也支持嗎?”
李向東說:“市長支持那是出於他個人的角度去考慮。他只想到成功,只想成爲全省招商引資的典型,卻根本沒意識到他的阻力,沒想到如果失敗呢?將會怎麼樣?”
黃說:“從這話裡,我就聽出你思想有問題了。保守思想,日子過得舒服了,當了市長助理,有兩個漂亮女人陪着,滿足了,不思進取了。”
李向東說:“你不要給我扣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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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個事,我也考慮過,但要做成這件事,是不能急的。
他說小劉的方案太理想化,太完美主義。什麼事,包括每一個細節,都要能到最好。這是不切合實際的。
他說,要辦成事,就要在理想化與切合實際中找到一個結合點。既要打破現有格局,又要切合實際,不能太理想化。
黃說:“你看看,你不是都考慮清楚了嗎?出思路了嗎?我倒認爲,這次小劉是做對了,雖然方法有點問題。”
李向東說:“這不是方法的問題,這是思想的問題!明知道我態度不鮮明,爲什麼不等一等,爲什麼不問清楚,不聲不聲就捅到市長那去了。他這是什麼意思?他這是要市長逼我,要市長來壓我,我和他什麼關係?他用市長逼誰壓逼都可以,就是不能逼我壓我。”
黃說:“年青人都這樣,性子急,藏不住事,”
他說,你以前,不也經常範這種錯嗎?老市長怪過你嗎?
他說,培養一個年青幹部,不能不允許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沒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還用培養嗎?
他說,其實,培養年青幹部的過程,也是自己接受教育的過程,至少,這次,小劉就逼你就範了,壓你出面了,把你推出來完成這項改革了。如果依了你,不急不慢地等時機成熟,那就不叫改革了。
李向東說:“你怎麼就偏幫他了?”
黃笑着說:“我這是偏幫他嗎?我可以兩頭都說好的,兩頭都批評的。”
他說,雖然,我和小劉接觸不算多,但我覺得,他這個年青人還是能有作爲的。雖然,現在還有一些不足。
他說,我什麼時候都相信你,都站在你這邊,只要是你要辦的事,我都支持你,同樣,你看中的人,我也會認同,也希望你不要因爲這次這件事對他有什麼看法。年青人嘛!
他說,我也批評他了。不要以爲,我沒有批評他。我告訴他,他這種作法是很讓人傷心的。不尊重自己的上司,不相信自己的上司。而這上司又是一直器重自己的人。
他說,我告訴他,在官場上混,得罪什麼人,傷什麼人的心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器重自己的上司,傷器重自己上司的心。外人也會看不起這種人。在官場上混,沒有器重自己的上司,你就別想辦大事,別想能升官。有的上司可能天天會叫你幹這幹那,好像很把你當回事,但那只是要你幹活的,真要有機會提拔人的時候,他根本不會想到你。
黃說:“我考慮清楚了,如果,你對他有成見,不用他了,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一有機會,我就把他弄到我那去。和年青人共事,對自己是一種動力,年青人的衝勁能逼着你向前衝。”
李向東笑了起來,說:“看不出來,當了這麼一會兒的區委書記,覺悟高了,境界也高了。”
黃說:“這是你逼的,你帶契的。當了一把手,想過清靜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了,是停不下來的了,別人會逼着你往前衝。”
這麼說着,兩個女人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