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李向東總躲着副省長的眼光,總藏在大書記和石市長身後,能離副省長多就離得多離。他與枝子的事給副省長多大的傷害?他還有什麼臉面見副省長?哪想到副省長會拉他上車。哪想到副省長會對他說,好好幹!他說,我對寬縣這個項目非常有信心!我對你也很有信心!他了解李向東,如果,撇開私人恩怨,不提他與枝子曾發生的事,副省長承認,這個一個能幹大事的人。如果,他沒結婚,副省長是非常願意枝子跟他的。
副省長說,我就是從寬縣走出來的,對寬縣,對青山市有着濃厚的感情,希望寬縣、青山市也能像珠三角地區一樣,乘改革開發之風,迅速發展起來,迅速富裕起來。
副省長說,我沒能做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改革開發,寬縣、青山市這些邊遠地區沒能搶佔先機,但現在,該是時候了,中央正在實行政策傾斜大搞西部開發。我們廣東,也在推行產業調整,也在實行政策向東西兩翼向粵北傾斜。你要抓住這個後發之勢!
副省長說,我會支持你,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你要你爲寬縣,爲青山市努力工作。以後,遇到什麼困難,有什麼過不了的坎,你找我,我一定給予你最大的支持!
李向東感覺肩上的沉重壓得他幾乎喘不氣,副省長寄予他太高的期望。老實說,如果同學外商那個項目能夠實施,他李向東決不會辜負副省長的期望,他會爲寬縣爲青山市死而後已,然而,他卻不能不負責地說,寬縣那個項目貌似很吸引人,其實,卻潛藏着很大的風險,即使放棄,他也不想讓寬縣,青山市去冒風險!他想,這才應該是,真正地不辜負副省長對他的厚愛!
他很清楚,這時候,他還不能和盤托出自己的觀點,副省長正在興頭上,他不能一盆冷水蓋頭蓋臉潑過去。
副省長突然問:“枝子應該知道你調到青山市來吧?”
李向東老實地點點頭。
副省長說:“你沒再跟她搞在一起吧?”
李向東搖頭說:“沒有。她曾想回青山市開廣告公司,想在青山市呆下去,但我堅決反對。我擔心,她留在青山市,可能還會發生在市縣那些麻煩事。”
他說,過去,我沒有聽你的教誨,幹了許多糊塗事,如果,我到青山市,再犯同樣的錯,再讓青山市的人知道我和春花和大姑娘有什麼糾葛,就更不能饒恕了。
副省長說:“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
他說,其實,我對枝子一點不瞭解。她有很多認識,很多思想都比較偏激,認準的事,就不管對還是壞,就不管應該不應該去做?總是一意孤行。
他說,我一直都覺得欠枝子太多,總希望能在某些方面給予她更多補償,因此,在某一段時間,有點太聽之任之,有點太放任,這樣,反而助長了她更肆無忌憚,給下面製造了太多的麻煩,造成了許多非常不好的影響。
他說,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多顧慮,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如果,她再來找你,再要給你製造麻煩,你直接告訴我,讓我來處理。你現在的任務是放下一切包袱,好好幹。我相信,你一定能在青山市做出一番事業,也期望你把青山市的經濟,發展到一個新高度!
副省長這番話,說得有些吞吐,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李向東感覺得到,這是他的肺腑之言,一個副省長,在他這麼個八杆子打不着的下級面前,承認自己的錯,檢查自己的不足,可見,他對這個下級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李向東感覺自己被副省長*上了懸崖,*上了絕路,他還有什麼理由不聽副省長的話?然而,他能聽副省長的話嗎?能像他期望的那樣與同學外商搞那個旅遊大開發嗎?
他還意識到,這一次,自己不僅要遇到來自副省長的壓力,還會遇到大書記的壓力。這些都是你李向東的恩人,你要不要堅持你的觀點,還要不要試圖去說服他們?更讓李向東難受的是,下面還有一個劉書記。如果,劉書記不折不扣地貫徹落實副省長和大書記的決策,你李向東阻止得了嗎?
回到青山市,李向東主動找到大書記,主動向他彙報副省長的意見。事情緊迫是一回事,還有另一個原因迫使他不能有半點怠慢,你上了副省長的車,會不會受寵若驚得忘乎所以啊?會不會因爲副省長對你的器重,把我大書記忘了啊?這一點是很忌諱的,你不能讓大書記有這種猜想。何況,副省長和石市長是一條線的,你李向東會不會也跑到那邊去了?
李向東說:“他還跟我談了很多,還談到了枝子。”
他說,枝子的事,讓他很尷尬很傷害。我向他保證,以後再不會犯那樣的錯,再不會跟枝子和好如初。
他說,我一直都在擔心,擔心副省長會因爲我和枝子的事,對我有看法,其實,有看法也是應該的,也是我自作自受,但沒想到,他能原諒我過去的錯。這樣的領導不得不讓我敬重有加!
他要強調他與枝子的關係,強調他李向東與副省長的關係是從市縣帶過來的。他們不僅是上下級,還有那麼一種說不清理還亂的關係,一旦副省長不介意他給予他的某種傷害,他們這種上下級關係是誰也無法比擬的。
大書記說:“看得出來,他對你寄予了厚望。”
李向東笑了笑,說:“恐怕是難於從命。”
大書記問:“你什麼意思?”
李向東說:“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清楚寬縣那個大開發。”
他補充了一句,我並不懷疑他的誠意,我只是認爲,他的那個投資形式有可能會給寬縣帶來某種不利,有可能會欲速則不達。
大書記問:“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你在副省長面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
李向東說:“我當時正處於兩難之地,不得不那麼說。”
他說,如果,我說自己並不認同同學外商的投資形式,那爲什麼還要取消簽字儀式?爲什麼不和黃籤投資意向?爲了取消簽字儀式,我不得不那麼說。
他說,其實,知道同學外商的投資形式後,我就意識到,這裡面潛藏着很大的風險。他可能不在乎風險,但可能認爲,沒有風險就做不成大事,然而,我們不能被他牽着鼻子,不能爲他冒風險埋單!
大書記問:“有那麼嚴重嗎?”
李向東說:“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誇大其詞。”
大書記說:“說說你的理由!”
李向東說:“同學外商要搞那個大開發,大概分五步走。”
他說,第一步,是規劃。目前,他就在幹這件事,可以說,他在不惜成本地幹這件事,也希望通過這件事,體現出他的投資誠意,只是,我們還沒弄清他的用意時,對他有這樣那樣的猜測。現在,我們知道了他的投資形式後,再沒人懷疑他的投資誠意,就像劉書記說的那樣,豁然開朗,眼亮了,心明瞭。
他說,第二步,是爭取本地政府的認同。當然,不僅僅是口頭上的認同,而是與寬縣正式簽訂大開發的合同。按同學外商慎重周密的辦事風格,我相信,那合同設定的所有條款也是非常周密的。
他說,第三步,是尋找合作伙伴,當然,我不排除在簽訂合同前,他已經找到了合作伙伴。第四步,是具體實施。第五步,是如何經營管理,如何運作推向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