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沈桐的激勵,馬國濤把自己關到屋子裡,通過翻閱中央地市有關招商引資政策,並參照相關市縣的招商引資優惠政策,石河鎮的招商引資實施方案草稿很快就出來了。當然,沈桐與從中參與方案的起草。
馬國濤馬不停蹄地跑到縣裡和縣委書記吳江凱和縣長丁慶祥彙報,果不其然得到了兩人的大力支持,讓馬國濤出盡了風頭。
縣委書記吳江凱對馬國濤早已有了戒心。他到東泉上任以來,基本上對全縣的大小副科級以上領導幹部摸了一個透。也就是通過這次調查,讓他的心涼了一半。履歷表上,個個官員身經百戰,各種榮譽頭銜一大堆,但最要命的就是整個官場官風不正,政風不暢,官員思想固化,止步不前,情緒畏難,作風不實,缺乏大發展的膽氣、魄力和信心,穩重有餘闖勁不足,不敢謀劃大思路,不敢出手大舉措,不敢跳起來摘桃子。
還有官商勾結,官官相護,整個官場烏煙瘴氣,讓吳江凱頭痛不已。於是他上任後不久,就來了個公開選撥鄉鎮幹部,提拔了一批有能力,有膽識,有學問的年輕官員。原石河鎮黨委書記趙毅堂是他最倚重的一位。
馬國濤雖是“田坎幹部”,卻始終沒有理解“田坎”二字的含義,憑着縣長丁慶祥撐腰,不惜犧牲環境資源,把石河鎮的礦產資源禍害成了一鍋粥。財政收入沒有上去,基本上都裝進了自己的腰包。
吳江凱本來想通過到石河鎮調研,以石河鎮爲突破點,狠狠地打擊一下日益氾濫的私挖濫採,趙毅堂的意外出事,把他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
儘管說吳江凱扶植了一批自己的勢力,但與本土幹部丁慶祥相比,官員基礎還遠遠不能相比。趙毅堂免職後,丁慶祥多次舉薦由馬國濤接任石河鎮黨委書記一職,爲了長遠利益,吳江凱在自己的勢力圈還未真正建立之時只能先忍,給了丁慶祥一個面子,半推半就讓暫時讓馬國濤主持石河鎮黨委工作。
馬國濤剛剛接任,就適宜地提出了招商引資的項目,讓吳江凱刮目相看。可仔細想想,又不是那麼一回事。馬國濤一定受了人指點,來迎合自己的口味。
能夠以自己的發展思路來,當然是好事,不管是誰在背後指使馬國濤,還是背後隱藏着什麼陰謀,現在只能是等馬國濤這場“大戲”唱完了以後再做定論。
馬國濤心情大好,一回到鎮裡立馬讓辦公室召集各村支書村長、駐鎮單位企業以及全體機關人員召開大會,他要立刻行動,啓動石河鎮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招商引資工程。
石河鎮招商引資目標,在三個月的時間內至少完成2000萬元總投資任務。分四個工作小組,分別由四個副鎮長帶隊,每隊平均500萬元招商任務,經費2000元,完成任務翻倍獎勵,完不成任務翻倍懲罰。
這一消息一下達,罵聲一片。“這是沒事幹,吃飽了撐得吧?”“招商引資,開玩笑了吧?誰能招來我管他叫大爺。”“他媽的是誰出的騷主意,讓老子出去招商引資,老子都把錢嫖了”……
會後,剛請完產假的副鎮長段彥不幹了,跑到馬國濤辦公室聲淚俱下訴苦,孩子還小,無人照顧,且不能坐車有暈車的習慣……馬國濤有些心軟,但爲了他的新政,一咬牙把段彥撅了回去,有困難克服,這是鎮黨委政府決定的事,怎麼能隨意更改,要是其他領導都有各種理由,那招商引資工作還幹不幹了。如果真覺得自己不行,那就打辭職報告吧。段彥沒有說話,哭哭啼啼地跑出了辦公室。
這一招還真管用,其他幹部本想找個藉口推辭,但馬國濤把段彥都回絕了,想必自己有再好的理由也站不住腳。成天閒慣了的石河鎮幹部,被這突如其來的新鮮玩意兒還一時難以接受,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叫苦不迭。
沈桐與劉思明分到了一組,另外還有農經站的張一生和基金會的劉慧曼。這一結果讓沈桐有些意外,也是意料之中。分組名單是馬國濤親自填寫的,開會之前估計誰都不知道,沈桐雖然參與了方案起草,但對分組名單馬國濤是矢口不提。縱觀四個組,劉思明這組應該是力量最弱的,一個焉了吧唧的老油條,一個還未走出校園大門的大學生,自己也是剛剛參加工作,沈桐雖心有不滿,但也只好於此。難道馬國濤這些天來對我的好感都是虛情假意?一個大大的問號刻在了沈桐腦中。
閆東旭一組力量最強大,企業辦、林管站以及天橋村的村長劉二胖。看似力量薄弱,但其中的奧妙心知肚明。劉二胖雖爲村長,但他有一個親戚在省裡當官,閆東旭也是通過劉二胖這條線一步步起來的,如果招商引資,難度應該不大。況且閆東旭壓根就沒想去招商引資,後面會講道。
劉思明這段時間因爲趙毅堂的免職,以及自己身上的處分一直悶悶不樂,鬱鬱寡歡。聽到鎮裡要招商引資,他立馬欣然同意,出去走走,換個環境,也未嘗不可。對於沈桐近段時間的表現,劉思明頗感失望,但反過來一想,一朝天子一朝臣,沈桐能夠快速轉變,說明他政治覺悟高,生存能力強,跟着誰不是爲人民服務呢。
會後,劉思明便召集沈桐、張一生和劉慧曼到自己辦公室開小會。石河鎮住房緊張,副鎮長的辦公室也就是自己的宿舍,四人團座在一起聽着劉思明發號施令。
“今天的會大家應該都聽明白了吧,咱們召開個小會,先把大方向定一定,沈桐,你有什麼打算?”劉思明挨個發了根菸,看到兩個學生娃,還有一個老油條,心裡不禁發怵。
沈桐心裡也沒有底,便用手推了推鼻子道:“我也沒什麼好的想法,要不我們先到隆中市去看一看?那裡我比較熟。”
一旁農經站的張一生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煙,眼珠子咕嚕咕嚕地來回旋轉着,不停地在劉思明和沈桐之間切換。張一生得知他也要出去招商引資後,心中一陣狂喜。老實巴交的張一生一輩子也沒有出過遠門,好不容易有這麼一次機會,公家管吃管住,又能出去玩一玩,何樂而不爲呢。至於招商引資我纔不管哩,處分也不會處分我,管求他了。於是他說道:“東江省屁大點地方,有什麼企業可招的,我們要去就去大城市,比如說北京,上海之類的,那地方纔有大企業哩。”
劉慧曼加入劉思明一組,是她主動與馬國濤請纓的。雖然來了石河鎮不到半個月,但劉慧曼對這個充滿滄桑感又剛強俊逸的劉思明十分有好感。她幾經打聽,得知劉思明現在離異單身,心裡不禁竊喜。但平時工作中與劉思明沒有交叉,她也只能遠遠地望着劉思明,偶爾碰面的時候打一聲招呼。得知可以一起和劉思明外出,劉慧曼心底異常激動。看着眼前劉思明抽菸沉思的舉動,劉慧曼失神地看着他,直到兩人眼光碰撞,劉慧曼才慌亂地把眼神盯到記錄本上。
劉慧曼爲了緩解尷尬,便鼓起勇氣說道:“我在江蘇讀大學,那裡的經濟發展特別快,尤其是輕工業,我們不妨去那裡尋找商機?”
劉思明也感覺到劉慧曼的眼神有些不對,一時走了神,一不小心把菸頭彈到了牀上,他急忙站了起來,使勁地拍打着。菸頭落地,劉思明狠狠地踩了一腳說道:“輕工業?你看看我們鄉鎮適合發展輕工業嗎?就算能行,但交通一條就把路給堵死了。最好結合石河鎮實際,比如說化工企業什麼的。”
被劉思明否定後,劉慧曼臉色有些掛不住,頓時紅的像蘋果似的,便低下頭,咬了咬嘴脣,使勁地摳着筆。
沈桐上次與劉思明提到過石河鎮的“四寶”,但劉思明好像並不上心,也就沒有再提。他覺得可以在“四寶”上做文章,尤其是橋北村漫山遍野的黨蔘,說明該地適宜黨蔘生長,如果引進企業指導農民人工種植,統一種植,統一收購,統一銷售,遠遠比二道販子收購的價格公平的多。想到這,沈桐說道:“我們不妨去一下東北,尋求農業上的合作伙伴,如果橋北村的黨蔘能夠通過人工種植,不僅可以完成招商引資任務,還可以真正讓羣衆受益。”
人工種植黨參,劉思明也不是沒有想過,甚至縣裡的領導也曾經考慮過。但由於石河鎮生長週期短,且技術難度大,再加上資金緊缺等等種種因素,幾次提及都被擱置,現在沈桐又重新提起,作爲分管農業的他心裡也是五味雜陳。自從獅頭山開礦以來,把整個林區植被基本上都已經破壞了,面對價格高昂的礦石,野生黨蔘也自然入不了鎮領導的法眼。發展,談何容易?
劉思明腦子裡一團麻,他思索了一會,便說道:“大家先回去吧,讓我靜下心來思考思考,另外大家回去準備一下,馬書記讓我們三天後出發,如果大家手邊的事處理好了,我們最好提早出發。好了,先回去吧。”
沈桐本想繼續與劉思明探討一下,但看到劉思明錯綜複雜的神情,便搖了搖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