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月踏上了B市這塊陌生的土地。
那晚,她簡單打點了自己的行裝,匆匆來到車站,撿最早出發的火車上了車。她擔心萬一韓星早早回去,發現了自己走不成。這是一趟中途到達本站的火車,她甚至沒搞清這趟車是去哪裡的,開口就說買到終點的票。上了車,有幸又補到了一張臥鋪票,躺在鋪上,迷迷糊糊地竟然睡去了。太久的精神和心力的折磨已經讓她疲憊不堪,難以支撐了。
第二天中午,她在恍惚中醒來,人們都在整理行囊,她聽到報站員優美的聲音,終點B市就要到了。自己竟不經意間來到B市了嗎?這是她一直很嚮往的城市,一直期待着來這裡旅遊觀光,可這麼多年,她一心撲在韓星身上,哪裡捨得旅遊這麼一大筆資金?哪裡捨得離開韓星半步?
如今天意所至,她竟然就真的來到了這裡,就乾脆好好玩一玩,舒散一下心中的陰霾吧。下了火車,出了站臺,明媚的陽光下,她站在寬闊的站前廣場中央,竟有些不知所措。拉攬住宿生意的一羣男女老少很快就發現了她這個目標,蜂涌而來,向她介紹着各自的優越之處。
江晨月放眼看了一遍這些當地人,沒有一個讓她覺得放心,沒有一個讓她看着順眼,禮貌地搖了搖手,轉頭離去。不遠處,她發現有一個五十歲上下的拉人力三輪車的大叔看着怪面善,便走過去說,“大叔,我想在XX公園附近找一個旅店,你熟悉那邊嗎?”
車伕大叔立刻驕傲地笑了,“我在這裡活了五十多年,哪裡不曉得?你找我就算找對了,上車吧。”
江晨月上了他的車,一邊走,車伕一邊把公園附近的大中小型旅店都介紹了個遍。
“姑娘,你要是信得過大叔,就聽大叔的,我帶你去一個小店,雖然不大,但乾淨,安全,服務又好,還便宜。”車伕熱情地說。
“行,你就帶我去那裡吧,謝謝大叔了。”江晨月微笑。她總聽人說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車伕果然就拉她到了他口中說的那家旅店,二層的小樓,有一個後院,樓內有餐廳,有洗澡間,單間都不大,但乾淨清爽,與車伕口中所描述的一點不差。
江晨月很滿意,付了車錢,住進了二樓的一個小房間。先去洗了澡,又在餐廳吃了一碗麪,纔回到客房躺下。潔白的牀單散發着清潔劑的芳香,她躺在牀上,韓星便一下子跳進她的腦海裡,他現在該早都發現自己離開了吧?他會急成什麼樣子?他一定會哭的。想到這裡,江晨月的淚水就已經流了下來,她看不得韓星哭,她希望他永遠快快樂樂,陽光燦爛。對不起,韓星,我是爲你好,時間可以淡化一切,慢慢的,你就忘了這份傷痛,你就會忘了你這個姐姐,跟田園園好好過日子吧,你們會幸福的。只要你幸福,姐怎麼樣都行。
江晨月哭了一會兒,思路又來到蘇詠馨這邊。對不起了,詠馨,連聲招呼都沒給你打就走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你聯繫了,不是因爲你,是因爲韓星。既然走了,就不要走得拖泥帶水,就與那座城市永遠隔絕吧。就讓彼此都死了那條心吧。還有沈東輝,還有袁也,伊燕,我的那些學生們,祝你們幸福吧。
祝福了一遍,又想起自己,以後怎麼辦?總不能以旅行者的身份長住旅店吧?自己需要工作,需要賺錢餬口。最終需要安定下來。既然天意如此,讓自己來到B市,那就決定住在這裡,憑自己的能力,還活不起嗎?就先玩幾天,然後去找工作,還是老本行。憑自己的技術和多年的工作經驗,該不是什麼難題吧?
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把過去的一切全拋開。江晨月起身來到窗前,望着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們,暗下決心,以後我就要與你們同住這座城市了,你們,還有這座城市,願意接納我嗎?
江晨月着實地玩了幾天,把她曾經嚮往的幾處景觀都逛了一遍。自然風光的秀麗讓她賞心悅目,人文景觀的雄壯輝煌讓她歎爲觀止。能在這座城市落腳,不枉此生吧。
幾天下來,卡里的錢就少了一大筆。江晨月不得不慨嘆大城市的消費。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換個住所,找個工作,自己做飯吃,要不然,就算找到工作,也怕是入不敷出吧?於是,不再流連於名勝古蹟,而是天天到大街小巷裡尋找目標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找到了一家女子公寓,附近還有一家便餐食府,一餐飯三五元即可解決。她連忙回去退了店,一夜一百多塊的消費她實在是消受不起了。
女子公寓每屋四個人,一月二百四十元。江晨月住進來後,成了屋裡的大姐,另三個女孩都是二十出頭的打工妹一族。而房東老闆娘周姨是一個五十出頭的半老徐娘,風韻尤存。
“也是到這裡打工的嗎?”周姨上下打量着江晨月。
“嗯,”江晨月禮貌地微笑。
“幹哪行的?出來打工不容易呀。”周姨大約是覺得她這個年齡的女子,身體還有一點點問題,會出來住這樣廉價的公寓,真的很蹊蹺吧。
“我此前是當老師的,現在也想找這方面的工作。”
“哦。”周姨的眼神裡還是有幾許疑惑,“那祝你好運吧。”又交待了幾句必要的規則,轉身走了。
晚上,公寓裡不下三四十女孩,全都歸來,外面熱鬧成一團。同屋的姑娘們也都進了屋,看見有位大姐姐模樣的人坐在牀上,就都主動打招呼。很快,江晨月就認識了黃蒙,阿玉,周小帆。
“你們叫我晨月姐吧。”江晨月微笑着說,她們讓她想起了她在培訓中心的學生們,個個青春爛漫。
“好啊,晨月姐,你吃飯了嗎?要是沒吃,和我們一起吃點兒吧。”阿玉操着南方口音說。女孩們並不自己做飯,而是每個人從外面買回來的便當,然後攤在桌子上,三個人一起混着吃。
“你們吃吧。我吃過了。”江晨月坐在牀上,看着年輕的她們。
後來,大夥都輪番洗了腳,刷了牙,又都回到屋裡來,周小帆手拿兩副撲克牌,向江晨月說道,“晨月姐,你會打拖拉機嗎?這回咱們四個人剛好湊手了。”
江晨月擡頭看,三個女孩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就笑道,“我會打,但是打不好。”
阿玉立刻跳下牀,把幾個小凳搬到江晨月的牀前來,“別讓晨月姐下地,咱們就在她牀邊玩吧。”
江晨月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住在一個廉價的女子公寓,陪三個小姑娘打拖拉機。可是,不打拖拉機,自己又能幹什麼呢?如果能用打撲克的專注換取痛苦的思念,她寧願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