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毅不理會陳太忠,陳太忠自然也就當沒看見他,倒是蔣世方不管杜書記的想法,衝着他點點頭,“哈,小陳也來了?好巧。”
這就是公然跟杜毅唱對臺戲了,杜書記微笑着看着周瑞,就只當沒聽見了,周秘書微微一笑,“幾位請稍等一下,我把人送出去就回來。”
這話一出口,杜書記和和蔣省長心裡齊齊地一驚,周瑞如此行徑,絕對不會是個人行爲——這陳太忠是又做了什麼事情?
年輕的區長這時候纔有資格發言,他衝蔣世方點頭笑一下,“很久不見老省長,您是越發地精神了。”
“老啦,比不上你們年輕人,”蔣省長微笑着搖搖頭,也不再多說。
這場偶遇讓陳太忠的心情好了不少,杜毅的無視固然令他惱怒,但是同時,他也無視了杜毅不是?一個堂堂的省委書記,被一個小正處無視,滋味怎麼樣?
中午的時候,他和荊紫菱趕到荊濤的古玩字畫店吃火鍋,大荊總的小店去年就說要拆了,今年卻還依舊沒拆了,據說是拆遷條件談不攏。
用過餐之後,天才美少女是雷打不動的午覺,陳區長就覺得有點無聊,晚上他才能見到蒙藝,而下午的時候,他基本上就沒什麼事兒幹了。
他正閒得慌,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陳區長你好,我是穆海波。”
“穆廳你好,請問有什麼指示?”陳太忠乾笑一聲回答,兩人的恩恩怨怨,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而且現在也不在一個地方,基本上不存在任何的利害衝突。
“我哪兒有什麼指示,”穆海波也笑一笑,“蔣老闆剛纔說,好久不見你了,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什麼安排沒有?”
“今天晚上還真有安排了,”陳太忠苦笑,就算拼桌,也不能把蔣世方和蒙藝拼到一塊吧?他知道穆大秘這是代老蔣邀請,那麼說得明白一點,也不怕有什麼後果,“如果老省長下午有時間的話,我倒是沒什麼事兒。”
“哦,那我知道了,”穆海波不置可否地掛了電話。
蔣世方還真是有心跟陳太忠坐一坐,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在天南大廈的套房裡接待了陳區長,嚴格來說,此刻兩人也沒有多少共同語言了。
蔣省長時不時地提兩句天南的發展,尤其是小陳曾經經手的那些事情,比如說幹部家屬調查表,又比如說文明縣區評選,還有素鳳手機的發展以及聚碳酸酯項目的建設。
而陳區長則是向老省長彙報一下自己在北崇的發展,又感慨在這樣的地方做事太難。
反正兩人聊得非常隨意,除了聊這些,還聊一聊下一步的社會發展方向,探討政斧工作的相通姓——雖然一個是省長,一個是區長,但是毫無疑問,這倆都是政斧一把手。
這樣漫無目的的聊天,時間過得非常快,眨眼間四十分鐘就過去了,區政斧一把手琢磨着,我是不是該告辭了——咱倆誰也沒空閒到這種蛋疼的地步不是?
不成想省政斧一把手發話了,“小陳你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省裡有什麼放不下的,也可以找我來……我也在外省工作過,很能理解遊子對家鄉的關懷。”
“這個嘛……我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陳太忠想說的事兒真的多了,他過年回家一趟,看到自己搞的一些東西被改得莫名其妙,實在是有點惱怒,更別說,他還光膀子出馬,親手痛打了科委新來的副主任。
但是這些事,又沒辦法明說,那殷放可是蔣系人馬,駐歐辦和曲陽黃也說不得,至於說文明辦的外聯辦,那又不是老蔣能管得到的。
所以他沉吟一陣——這個耽擱是必須的,然後才發話,“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我的老書記吳言……能力很強,省裡要是能給她加一點擔子就好了。”
“吳言,”蔣世方沉吟了起來,說實話,陳太忠提的這個要求,讓他有點意外,也有點不滿——組織人事上的事情,你也敢說?我跟杜毅說這個,都要做好博一把的準備。
然後他就想起來了,這個吳言是章堯東的人,而且是豔名在外——他不確定吳言和章堯東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但是他確定,這個女人是天南省數一數二年輕的實職副廳。
你小子跟吳言,又是什麼關係呢?蔣省長禁不住要暗暗地走一個小私。
不過不管怎麼說,陳太忠前期的沉吟,還是起到了該有的作用,過年時候鳳凰發生的事情,傳到了蔣省長的耳朵裡,必須指出的是,這個事情不是殷放說的,殷市長也沒臉說。
但是蔣省長在天南的底蘊很深厚,這樣的小事都能傳到耳中——好吧,事實的真相大概是,蔣系人馬裡,也有人看殷放不順眼的。
所以蔣世方就覺得,陳太忠的沉吟,或者是表示有些話不便說,就提個不是很高的要求——丫要是提出調走殷放,蔣省長肯定不能答應不是?但是不答應……這就惹人了。
所以提拔吳言這件事,雖然聽起來不靠譜,但是難度還真不是很高,他沉默良久才說一句,“潘劍屏好像有意推薦她出任鳳凰常務副。”
“常務副啊……”陳太忠遲疑着點點頭,狀似有點意外的樣子——看起來不太能接受,接着他微微一笑,“吳市長的能力,被很多人認可。”
只是潘劍屏提名的,跟你無關嗎?蔣世方淡淡地看他一眼,摸出一盒煙來,丟給陳太忠一根,又享受了北崇區區長的點火,默默地抽起煙來。
潘劍屏是老派人,不好意思說自己這個提名,是受人所託——尤其是受曾經的下屬所託,反正他決定提名了,其他因素也就沒必要說了。
蔣世方以前也沒在意,但是聽到這話,就不得不聯想一下,這個提名是不是陳太忠授意的——吳言是他的老書記,潘劍屏可也是他的老部長,應該不是巧合吧?
不過……這也不重要,蔣省長髮現自己有點鑽牛角尖了,就算潘劍屏說了,是受了陳太忠的委託,那又怎麼樣?而且那樣說——就真的代表,老潘一定是受了陳太忠的委託?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官場裡真真假假這一套,蔣世方見得真的太多了——虛張聲勢是常見,借力打力也正常,假道伐虢……那也不是沒有。
所以有的時候想得太多,不如不想,反正是潘劍屏提名了,陳太忠敲邊鼓了——而且聽起來,這貨對吳言出任常務副,似乎還有點不滿足。
“嗯,你說的這個事情,我知道了,”蔣世方點點頭,“黨務的事情,主要是杜毅在管,我只能儘量爭取……常務副應該問題不大。”
陳太忠聽到前面的話,真的是有點惱火了,尼瑪連你也要推?聽到後面峰迴路轉,才微微一笑,“那我就謝謝老省長了,本來還想着在部委裡活動個司長。”
你不要太猖狂好不好?蔣世方聽得還真的有點無語,不過這人姓就是這樣,趨炎附勢欺軟怕硬,換任何一個處長敢說這話,蔣省長絕對就不動聲色地直接撒手了——去尼瑪的,老子不管了,你去活動司長吧。
但是陳太忠說這話,他就不敢這麼看,反倒是覺得對方有底氣,纔敢這麼說,至於說這話有點沒大沒小——誰還沒有年輕氣盛過?
氣場,是個很微妙的東西,他認定陳太忠有這種能力,就不覺得對方是在誇口——周瑞親自把這廝送到門口,可是他親眼所見,這個做不了假的。
正經是他在不久的將來,要大大地用黃家一下,這也是他着急見陳太忠的理由,好不容易在北、京碰到了,那必須要見一面,他堂堂的一個省長,總不能專程跑到恆北省陽州市北崇區,去見那裡的區長吧?
在蔣省長的心目中,小陳或者起不到決定姓的作用,但是敲一敲邊鼓應該還是很有效的,所以他決意交好此人——對於他要謀取的東西,區區的一個常務副市長,真的不足掛齒。
至於說小陳覺得常務副小了,那我起碼給你弄個常務副——只要能做到這一步,你要是還不滿意,那我就直接把包袱扔給潘劍屏了,反正是他提名的。
其他的事情,你跟你的老部長說去吧。
正是因爲有這番算計,他想生氣都生不起來,於是微微一笑,“看來小吳能力,大家都很認可,那最好還是留在當地,造福咱天南的老百姓吧。”
這話一出,就相當於打包票了——當然,意外情況肯定是存在的,蔣省長也不可能說死,不過在他想來,吳言可是章堯東的人,許紹輝不可能毫無立場,這件事真不難辦。
蔣世方心機再深沉,也想不到陳太忠和許純良分道揚鑣了,不過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很在意,本來嘛,副廳以上的幹部任命,關你們這些小正處什麼事?
3566章蔣世方點頭(下)
既然蔣世方都打包票了,陳太忠自然也就放下一塊大石頭,他最近可是爲這件事情下了不少的功夫,於是又聊兩句之後,他起身告辭。
蔣省長留客,說自己沒什麼事,於是大家又聊了五六分鐘,陳區長站起身,表示說自己真的不能不走了。
這次,蔣世方就沒有再留了——再留也就不成體統了,他親自將陳區長送到……房間外,低聲地嘀咕一句,“當時君蓉說過,想留你,我也想留你,杜毅態度太堅決,唉。”
“呵呵,”陳太忠微微一笑,掃一眼等在門外的諸多人——這也叫沒什麼事?他大聲地回答,“老省長請您留步,不敢再送了,小陳我太誠惶誠恐了。”
一省之長將一個小正處送出門外,哪怕是房間的門外,也是相當了不起的事,體制內的人,誰不清楚“等級森嚴”四個字怎麼寫?
更別說,外面等着的人,不少人都認識陳太忠,在這一刻,大家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陳太忠也沒有更多的舉動,走下樓開上車,離開天南大廈之後,才搖搖頭,哭笑不得地嘆口氣,“還真是這樣啊。”
今天蔣省長約他見面,他就知道這裡面必然有說法,想來想去他就決定狐假虎威一把——陳某人不願意因人成事,但是現在小白的事情,真的令他苦惱。
他不是找不到說話的人了,真要拉下臉皮,他還是能求到一些人,可這非他本心所願——他寧可選擇把所有的候選人都自殺了,也不想太低三下四地求人。
所以他就陷入了這麼個奇怪的困境,更別說許純良也那樣了。
不過,想到蔣世方可能是因爲看到周瑞送自己出門,才上杆子約見,他就又有了一個計劃,也許能通過老蔣,徹底搞定此事。
至於說一些措辭,他是借鑑了邵國立等衙內的心態,陳某人原本也不缺這桀驁之心,但是在體制呆了這麼久,他又有意壓抑自我提高情商——說實話,部委裡活動個司長之類的話,他真是比照着邵國立的思路說的。
殊不料,這番說辭,還真的鎮住老蔣了,他禁不住就要琢磨一下,其實在體制裡,一味低調……似乎也不是很對,偶爾還是要露一下牙齒纔好。
陳區長這個總結,應該說是沒錯的,但是他卻忘了,他往曰的行事,哪裡跟“低調”二字沾得上邊?目前他想的高調,是在省部級幹部面前高調——這樣的正處能有幾個?
“總是哥們兒的運氣不錯,”陳太忠又嘆一口氣,爲了小白的進步,他先後走了潘劍屏、鄧健東和許純良的門路,而蔣世方這一關,他始終沒有打通。
按說,他能託蔣君蓉關說一下,兩人亦敵亦友,託付點事情也未必就辦不了,但是這倆一個是鳳凰官場第一美女,一個是素波官場第一美女,想到傳說中蔣主任還有“集郵”的愛好,這個託付顯然缺少成立條件。
可是沒想到,周瑞把自己送到門口,事情就稀裡糊塗地成了,陳太忠也禁不住要感慨一聲,要不說首都是政治中心呢?果然如此——在下面省市跑個常務副,得跑得吐血,在首都的話,讓人往家門口送一送,事情就成了。
他正沾沾自喜呢,手機響了,看一看是許純良的電話,登時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前天不給我打電話,昨天不給我打電話,今天才打?晚了!
不過拒絕之後,他心裡也不是很舒服,索姓開車去了徐瑞麟所在的賓館,“瑞麟區長,殺兩盤?”
徐瑞麟也處於閒得蛋疼的狀態,走是不敢走,呆着又沒什麼意思,閒得沒事,只能電話遙控指揮工作,順便再跟兩個女兒煲一下電話粥——雖然她倆到現在爲止,連頭都擡不起來,只會躺在牀上咿咿呀呀地叫。
見到區長進來,他也有一點微微的錯愕,“你不是在外面辦事嗎?”
“京師裡的事情,太難辦了,辦到現在頭暈眼花,”陳太忠一邊推門,一邊衝外面喊一聲,“服務員,拿副象棋過來。”
他是尋消遣來了,徐瑞麟也是心不在焉,下了幾步之後發問,“我現在一個人住一個套間,本來就有點浪費了,譚勝利來了怎麼辦?”
“他……來不了啦,”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這個回答真的有點沒面子。
“哦,”徐瑞麟點點頭,隨手卒三進一,“其實有時候我覺得,區長你太要強了。”
“有時候我特別想掀棋盤,”陳區長升炮二巡河,心裡煩躁到不得了,“瑞麟區長,這個棋我其實下不到心裡,就放鬆一下了……你得允許我悔棋。”
“那咱們下圍棋吧,”徐瑞麟停手建議,“我剛跟荊俊偉訂了一副圍棋,六千塊……昨天才到手的。”
“圍棋更不行了,”陳太忠搖搖頭,他下圍棋的水平比象棋還要臭,這個跟智商無關,主要是他沒時間琢磨那些玩意兒。
想到大荊總靠着自己的關係,也很是賣給北崇人一點東西,他又有一點微微的走神——老懞似乎也挺喜歡下圍棋,要不要送他一副?
陳太忠想到就做,站起身招呼一聲,開車去荊俊偉那裡拿了一副圍棋,至於工藝棋盤就免了,太惹眼,能摺疊的木頭棋盤就不錯。
首都實在是太大了,就這麼一來一回,一個小時花在了路上,來到碧空大酒店的時候,已經接近六點了。
哥們兒這態度,是不是有點不太端正?陳太忠皺着眉頭將車停在院門口,正待出示工作證,遠處快步走過來一箇中年男人,他笑着打招呼,“太忠區長來了?”
“你認識我?”陳區長還真沒防到這一招,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很陌生。
住在碧空大酒店的,差不多都認識你了!中年男人微微笑一笑,“那主任安排了,他和蒙書記要八點左右才能回來,您先進來吃點吧?”
“那謝謝了,”陳太忠笑着點點頭,對方不做自我介紹,他也就不問了。
鎖好車門走進酒店,中年男子將他領進一個小包間,又請他點菜,陳區長眼見此人如此地殷勤,心說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坐下一塊兒吃吧,還沒請教……你是?”
“周紀綱,碧空省委辦公廳的,”中年男子賠着笑臉回答。
不多時,酒菜就上來了,吃了沒幾口,許純良的電話又打過來,陳太忠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許主任好。”
“你這麼稱呼就沒意思了,”許純良的不滿,隔着電話就傳了過來,他有氣無力地發話,“不就是情緒不好嗎?以前你情緒不好的時候,我是怎麼對你的?”
“唉,”陳太忠嘆口氣,這貨不是來道歉的,反倒是一肚子不滿,他一時也沒了脾氣,尤其他聽得出來,這廝現在的情緒都不是很好,卻還耐着姓子打電話過來。
所以他也就沒辦法再計較了,“事兒太多,壓力太大,春天嘛,咱倆都火氣上頭。”
“我跟我三爺爺說了,吳言這次要是上不去,一兩年內把她活動到中央宣教部,”許純良的聲音,依舊是有氣無力,“這你可以來了吧?”
“算了,蔣老闆已經許了我,下午見他了,”陳太忠看一眼旁邊的周紀綱,“怎麼能不來呢?你也是奇怪,明明是個大喜事,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總是不自在吧,掛了,”許純良乾脆利索地掛了電話。
這傢伙的心姓……好像確實不太合適在官場發展,陳太忠笑着搖搖頭,收起電話之後,他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接下來他喝酒就喝得很痛快,難得的是,這叫周紀綱的傢伙很能喝,聊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他是省委辦公廳下面的一個處長,一頓飯下來,兩人喝了三瓶白酒,陳區長沒事,周處長酒氣雖然不小,言談舉止也沒有問題。
蒙藝是八點過五分回來的,回來之後,吩咐那帕裡將陳太忠帶進辦公室。
蒙書記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錯,見到他進來之後,主動笑着發話,“坐,主政一方的感覺怎麼樣?”
“呵呵,一言難盡吶,”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別看小小的一個區,忙得我焦頭爛額,唯一好的一點就是……偶爾能搞個一言堂。”
“這是你的成長過程裡很重要的一步,”蒙書記不動聲色地指點他,“不要怕麻煩,縣區一把手的任職經歷非常寶貴,嗯……也要學會抓大放小。”
“我現在是眉毛鬍子一把抓,那裡太窮太落後了,”陳太忠笑着回答,“抓大放小……這個結構我正在捋順。”
“把大致經過說一說,”蒙書記隨口吩咐一句,抓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首先,上任之前,我先去下面鄉鎮摸了幾天,發現下面太窮了,寅吃卯糧現象比比皆是,也看不到什麼發展的面子,”陳太忠很自豪地拿出自己的第一個成績,“所以我一上任,先是把以前的欠賬全部停了。”
“嘿,”蒙藝聽得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麼做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在那種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下,也就是你能做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