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0 3161合理利用
316章合理利用(上)
“陳太忠醒了,”這個消息在一瞬間,就傳遍了地北和天南的官場,而這個時間,各省的黨報還沒有最後付印,還來得及改——雖然是麻煩了一點。
地北人不覺得麻煩,陳主任總算是醒了,咱也就算了去一樁心事,不用以後再盯着他變着花樣地寫稿子,也不用應付那麼多諮詢電話了——有的電話甚至是指責,這麼久都救不過來人,你們地北的醫療水平太差了吧?
天南這邊的反應,就有意思得多了,叫好的人很多,但是暗地咬牙切齒的也不少,像曹福泉打來電話的時候,雖然是祝賀他清醒,可那聲音怎麼聽怎麼有點惱火。
陳太忠接了幾個電話之後,醫生不允許他再接了,稀粥也只允許他喝半碗,然後一幫專家坐在一起,開始琢磨這史無前例的康復速度是怎麼造成的,不過到最後,也沒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只能感慨年輕真好——沒錯,這隻可能是因爲這年輕人生命力旺盛。
第二天的時候,陳太忠甚至可以斜靠在病牀上喝粥了,雖然他也不想表現得那麼迥異常人,但是……得做給父母親看不是?好讓二老放心。
其實他制定這? 麼長的昏迷時間,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經過惡補,他對針狀焦的工藝已經大致熟悉了,但是人家靠着技術壁壘就敢獅子大張嘴——這種技術真的不是好偷的。
所以他給自己預留了足夠多的時間,其間他不但進入掌握了該技術的新日鐵化工和三菱化工的資料室,更是專門去了工廠實地拍攝,還要親自測量一些數據,到最後他還要搞一點材料樣品——原材料樣品和生產設備材料的樣品,他都要搞。
甚至在最後,他爲了弄明白一個大罐子的材料,直接將那罐子戳了一個洞,在大作的警報聲中,他扭身走人了——記得有誰說過,這叫破壞性採樣。
他不知道的是,就這麼一個洞,造成新日鐵直接的經濟損失就接近千萬美元,間接損失更是無可估計——而此後的一年裡,針狀焦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一升再升,他是始作俑者。
這麼多事情做下來,花個十來二十天真的是正常的,要知道,他最後還要對相關資料進行彙總的,而陳主任的日文單詞掌握得雖好,但是語法實在拿不出手,這其中必然要走彎路。
所以陳太忠打算一氣呵成地把事情辦好,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他還想完善另外幾件事情的手尾,反正是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可以冠冕堂皇地幹私活——這種機會以後只會越來越少,如果他還堅持在官場混的話,不能屢次三番地植物人。
但是他還真是沒想到,柳青雲居然錄下了場景,而當時他忙着迎着泥石流擺放石頭了,大功告成之後天眼掃一眼外面,發現岩石哭得嘩嘩的,柳處長沒命地往回跑,他設定好程序,接着就一個萬里閒庭走了。
今天回來,他是臨時起意過來看一看,手上還有一堆事兒沒辦呢,猛地就見到了老爸老媽,那就只能醒來了。
他這一醒來,又是轟動異常,不過陳太忠不管那些,第二天他就吩咐醫護人員,誰來我都不見,要安心養病呢,然後他一關門,開始盤點自己在昏迷時的各項事宜,還是那句話——我不關心誰來看我了,我關心的是誰沒來看我。
令陳主任高興的是,他自己的陣營裡,還真沒出什麼不穩重的人,就連遠隔萬里的袁珏,都託他的妻子李冬梅專程來通達一趟,李老師就近不了陳太忠的身,最後還是通過許純良,表示出了這一份問候——許主任和陳主任去過袁主任家,所以對她有些許印象。
那些身處敏感位置沒來的人,多數也是託了別人帶話過來,比如說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處長王啓斌,他甚至跑到那老書記家,要求老書記幫着跟那帕裡打個招呼,說明自己的不得已——要知道,王處長當初被小王拉下水,可是出於湘香和那帕裡的設計。
幾年官場生涯下來,陳太忠得罪了太多的人,但是同時,他自己的陣營也初具規模,別說王啓斌、張新華、徐自強這種實職正處,田立平、關正實這種實職正廳,也要表示對陳主任的關心。
隨着陳太忠的清醒,前來問候的人也越來越多,真是擋也擋不住,記者什麼的那些,倒還在其次,畢竟搞媒體這一行,抓的是眼球——救人者醒過來,這就沒什麼跟蹤報道的價值了,但是官場又不一樣,這是個跟紅頂白的地方。
將其簡單地形容爲跟紅頂白,似乎也不是很妥當,嚴格地來說,陳某人前一陣的半死不活,給太多人帶去了困惑,而他眼下王者歸來,就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該何去何從了。
最明顯的例子,莫過於褚伯琳了,他終於打破沉寂,來通達市走一趟,在看望陳太忠的同時,留下了兩章光盤——這光盤正是這幾天省臺整理出來的專題。
褚臺長沒有解釋更多,但是他的意思已經明確地表示出來了:小陳,你的宣傳資料我準備得很充分,並不是像別人說的不聞不問,實在是……不方便。
這還僅僅是褚伯琳這個級別的幹部的表態,事實上,陳太忠清醒過來之後,部級以上幹部的表態,都不止三五個——他生死未卜之前,別人不好說什麼,最多是表示關注了,但是眼下結果都出來了,那自然是大不一樣。
他清醒的第二天,就有來自蔣世方、許紹輝、範曉軍、陳潔、高勝利等人的電話,部委裡更是有井泓、賈自明、安國超的問候,至於說廳級幹部,那真的是數不勝數了。
不過要說起來,最貼心的話還是高勝利說的,他要自己的兒子轉告小陳,“太忠,這次你風頭出得太大了,先回省裡平心靜氣地呆一陣吧。”
這話確實是高省長說的,因爲轉述者高雲風,都表示自己有些不理解,“老爺子太謹慎了,你救人在先,又被抓拍到這麼一個場景,全國都轟動了,怎麼還不破格提拔你個副廳……你這正處也一年了吧?”
問題是我就不可能副廳啊,陳太忠非常清楚這一點,哥們兒才二十三歲,哪怕是再過三年,二十六歲的實職副廳,也絕對是全國獨一份兒——再多的理由,跨這道槓也難。
“勝利省長說得沒錯,我平心靜氣待一陣兒纔好,”他接受了這個建議,陳某人是愛出風頭,但是這次的風頭太大了,他只有選擇不爭不搶,或者還能收穫點什麼。
“但是你不上一步,天理不容啊,”高雲風是真的急了,他前半輩子是靠老爹了,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沒問題,但是想要活個自在舒坦沒人敢惹,那主要希望,就是寄託在許純良和陳太忠身上了。
純良不愛欺負人,也就是別人欺負到頭上了,會冒頭呲一下牙,真想要活得自在,還得靠太忠,這一點,高雲風看得很明白,正是因爲明白,他現在都能容忍田強的些許冒犯——你有妹子,我沒有嘛。
“官場裡這點事,你根本不懂,”陳太忠只能苦笑了,甦醒過來的一天多時間,結合各種信息,足夠他反應過來很多事情了——哥們兒要是死了,墓地規格起碼是副部級的待遇,但問題是……我不是活過來了嗎?
要不說什麼幹部的官場語言,那真的不是要跟羣衆分開,很多事情的性質,只有深入體制者,才能品味得出其中味道,陳太忠現在對各種味道,真的比較熟悉了。
於是他很坦然地表示,“成不成是領導考慮的事情,我不能去追着要,尤其在這種情況下,真的這麼搞的話……說得輕了那叫挾持民意,說得重了那叫逼宮”
陳主任真的很有大局感,而別人也願意配合這個紅人的舉動,於是,在他清醒後的第四天,該拆的線都拆完之後,他轉院到了天南省人民醫院。
就在三天時間裡,又有不少重量級的人物過來探望,甚至在他轉院的時候,都是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閆昱坤和素波市長段衛華齊齊蒞臨通達,接他回去的。
閆部長來,並不是很奇怪,組織部要強調這個優秀的幹部是天南培養起來的,也給天南省委爭光了,但是段市長來,那就是很單純的大力支持。
段衛華做事一向以圓滑著稱,很少能見到這種激情十足的行動,雖然他已經被划進黃繫了,又是陳太忠的老市長,但是這個舉動真的令人吃驚。
對自己主動來接人,段衛華表示說我接上小陳,在素波安排看護什麼的都方便,而且小陳這次勇救大學生的行爲,素波市是高度讚許的,願意提供各種便利——這就是前文說過的,段市長對“人民”兩個字,看得還是比較重的。
所以,縱然是陳太忠離開了通達,還是在地北留下了他的傳說,不僅僅是救人一事,還有就是有太多的人過來看望他,而且個頂個都是相當級別的領導,毫無因果地來看他,還不怕別人說閒話。
“如果我要有陳太忠手下的那種人,再有他那種人面,什麼事情做不成啊,”當天晚上,宮華回家之後,感觸頗深地跟自己的妻子說。
3161章合理利用(下)
陳太忠在地北就已經挺熱鬧了,回到天南之後,那熱鬧程度可想而知,來看他的領導、同事和朋友固然多,但是媒體也不少——都轉院了,那就是大好了,大家就可以挖掘陳主任救人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了。
而這媒體記者,還最是喜歡不擇手段的,所以陳主任在醫院住了兩天,不得不做個全身檢查之後,辦了出院手續——醫院重地,真的是太擾民了。
這時候他就不能回湖濱小區了,段衛華在省委附近幫他找了套假日公寓,秦連成卻是有意將他安排到團省委招待所,最後陳太忠決定了,得了,我還是鳳凰科委駐素波辦事處吧。
辦事處現在已經蓋好了,結構跟臨鋁的差不多,三層以下對外營業,四層、五層就是內部招待領導用的,豪華程度還要超過臨鋁辦事處——現在的科委掙錢的速度極快,而許純良花錢從來都不帶含糊的。
陳主任就入住了四層的一個套間,在這裡起居都很方便,關鍵是有人想不經允許混進來,那真的是想都不用想。
到了這個時候,陳父陳母就可以離開了,做母親的還不想走呢,那不孝的兒子就攆人了,“我是領導,他們招呼我,肯定比您用心多了……而且您在這兒,還佔公家的辦公場所,萬一別人歪嘴,我還被動。”
有許純良做科委主任,誰敢給你歪嘴?當**很清楚,兒子是不忍心自己受累,只能千叮嚀萬囑咐之後,不捨地離開,不過兒子的話也對:他手邊使喚人真的太多了,那些人伺候兒子,比自己這個當**還盡心。
陳太忠這次分身受的傷,還真的挺嚴重的,別看他醒了,傷口也拆線了,但是他手臂肩部背部有多處骨折骨裂,還有頭上、手臂背部還有多處神經也斷了,接是接起來了,但是要養好這傷,擱給普通人起碼得三個月——像郭建陽的脾裂治好了,可現在還休息着呢。
可是陳某人沒想着休息那麼久,他甚至把想照顧自己的張愛國也攆走了,心說我養個十來八天就差不多了,反正哥們兒的超強恢復能力,是已經有口碑的了。
但是許純良不答應,張愛國走了那是正常的——畢竟疾風廠那邊的生產,必須要有人抓的,所以他從科委房地產公司叫來一男一女兩個人,兩人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陳主任,一般情況下不許他出門。
我根本不需要人照顧嘛,陳太忠很果斷地表示,連上交流會和後期的“養傷”,他已經大半個月沒跟自己的女人們在一起了,實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不成想他才表完態,就接到了秦連成的電話,秦主任說你必須臥牀靜養,就算好了也得養着——知道這件事在全國引起多大轟動嗎?你都上了內參了。
這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你的傷情被億萬羣衆關注,好得快,是大家都開心的事情,但是你好得太快,可就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測,最後秦主任表示,“你必須安安靜靜地休養……這是單位給你下達的政治任務”
也是啊,陳太忠無奈地嘆口氣,他現在算是擺到大太陽下面,接受全國人民的關注了,這些關注大部分是善意的,但總有人是唯恐天下不亂。
就在這件救人的事情中,不但香港有媒體質疑,救人者是不是中共幹部,那《新華北報》也是在輕描淡寫地報道兩句之後,抓住一個疑點喋喋不休——既然某人是代表天南某單位去地北交流去了,怎麼這週五的上班時間,會出現在風景區呢?
所幸的是,地北這邊是力挺陳太忠,當天晚上,宮華就在電視裡表示了,這是我們會議方安排的,爲什麼這麼安排,不便透露,他不屑地反問一句,如果陳主任是打着交流的名義來旅遊的話,他在救人之前,也會有所顧忌吧?
“現在陳主任還躺在監護室裡,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這個時候提出這樣問題的人,其目的……我有點不太能理解。”
地北的支持,讓《新華北報》啞火了,這是同時對兩個省份的挑釁,不敵是正常的。
但是同時這樣的現象也說明,有人爲搏出位,真的是不擇手段,而他陳某人做出這種事了,就要擺在公衆面前接受監督——哪怕是部分監督,總是必須有的。
所以說,哪怕再不情願,陳太忠也必須直面這個問題,於是他悶悶不樂地嘆口氣,“我還想盡快把工作撿起來呢。”
“先靜養吧,”秦連成對這傢伙的固執也很頭疼,他很想說一句,沒有你,別人也能把工作抓起來,但是再想一想,現在文明辦好不容易氣象一新,斷斷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紕漏,於是他笑一聲,“真要遇到棘手的事情,你的那些人肯定會去找你的。”
這句話一說,就相當於秦主任認可陳太忠在文明辦的勢力了——“你的那些人”,一般的一把手,怎麼可能跟自己的副手這麼說話?
也就是兩人相處得太久了,秦連成知道,小陳確實挺尊重自己,而且經過一番磨練之後,小傢伙目前做事也很有章法,所以他也不怕給小陳劃一片勢力範圍。
“什麼我的人,我們都是協助主任工作的,”陳太忠乾笑一聲,心裡也是暗歎,哥們兒這次整的動靜真的太大了,搞得老秦都承認,我有自立門戶的能力了。
這種感覺真的是很微妙,他甚至由此想到了吳言從章系中游離出來時,表示出的那份興奮和喜悅——不管是誰,只要小有成就了,也不願意自己頭上有一個巨大到不合適反抗的婆婆。
接下來的日子裡,陳太忠就安心養病了,趁着這段時間,他將找來的針狀焦的資料細細地篩選一遍,又做了總結歸納——這是個水磨工夫。
隨着他變得深居簡出,媒體對他的關注也就變得逐漸地淡了,尤其是科委這個辦事處,基本上不買任何人的賬,許純良認準了的事情,分管領導又是陳太忠的同學宋敏,真是什麼僥倖心理都不要有。
倒是鳳凰科委的其他副職,有了接觸陳主任的機會,許主任也鼓勵他們前來問候,“太忠一個人閒得無聊,有空的話,大家就去看看。”
就是這麼不知不覺間,就走過了六月來到了七月,由於某人這次的事蹟過於震撼,在這樣巨大光環的籠罩下,曹福泉都沒再往文明辦怎麼伸手,而文明辦的發展腳步,也是堅定而穩健,沒什麼人不開眼到去抵擋歷史的洪流。
七月一日是黨的生日,今年還是建黨八十週年,陳太忠“傷勢過重”,不能參加這個活動,但是這並不妨礙省委強調他的“先進事蹟”。
建黨八十週年,天南省黨委也總得拿出來一點夠份量的東西,就算杜毅再不情願,陳太忠泥石流中勇救大學生的事蹟,也省委重點宣傳的對象之一。
看着事件親歷人柳青雲站在那裡彙報,曹福泉心裡真的是有點不自在,會後他就想找潘劍屏說一下,這陳太忠的掛職快到了——下一步文明辦的工作,得有個安排吧。
但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就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最後他隱約猜到了一點眉目,於是第二天的時候,他先給秦連成打個電話,“我瞭解一下,陳太忠是什麼時候開始掛職的?”
“現在他傷成這樣,秘書長,咱們還是先關心他的康復速度吧,”秦連成待理不待理地回答,“總不能這時候把人推出去。”
尼瑪,我就知道是這麼回事,曹秘書長二話不說掛了電話,據他的瞭解,陳太忠恢復得還算不錯——省人民醫院定期要給陳主任做檢查的。
這種情況下,陳太忠每天都老老實實地窩在房間裡,那就是想借這件事,繼續在文明辦賴下去了——省委總不能在他傷還沒好的時候,把人推回鳳凰吧?
秦連成聽到他放下電話,也是冷冷一笑,他叮囑陳太忠不能康復太快,那可不僅僅是一個緣故,他會合理利用每一個機會,這個變數早算在心上了,只不過此事不合適跟小陳說。
官場裡從來就不缺少這樣那樣的算計,再近的關係,有時候也不能明說,對他而言,小陳留在文明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不但能衝鋒在前,還能抵擋來自辦公廳的覬覦——甚至可以說,他還是潘部長和秦副部長之間的一塊緩衝和樞紐。
但是對小陳來說,再在文明辦掛一年的話,也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他想再往上走,總還是要有適當的任職經歷的——雖然這一兩年內,這傢伙再往上走的可能性,幾近於無。
想到這裡,他禁不住對陳太忠生出點內疚,於是擡手又撥一個電話,“小陳,怎麼樣,這兩天好點沒有?”
(更新到,召喚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