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1 3732撲朔(凌晨有加更)
3731章撲朔(上)
這又是個什麼狀況?隋彪和陳太忠聽得齊齊就是一愣。
陳區長來得晚,倒還不甚驚訝,隋書記心裡可是明白,古書記一來先私下找自己,又封鎖消息,走的就是雙規的程序。
不成想一個電話之後,事情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麼嚴肅的事情,可不帶這麼兒戲的,於是他沉聲發話,“伯凱書記,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省裡領導的意思,”古伯凱淡淡地看他一眼,心說要不是你跟陳太忠弄在了一起,我都懶得回答你,他鎮定自若地擺一擺手,“你也別多問了……你這兒要是來不及做飯,我就去北崇賓館吃。”
“古書記可是請都請不來的,我馬上就去安排,”隋彪笑着回答,心知這是古書記警告自己,人家看的是陳太忠的面子,才這麼好說話的,不過有些事情,他還是要請示一下的,“那我現在還讓楊孟春回來嗎?”
原財政局長現躲在陽州,古伯凱剛纔就要求隋書記將此人叫回北崇,隋彪也以瞭解賬目的理由打了電話,楊局長目前正在路上。
“我都說了,以後再說,”古伯凱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怎麼可能區別對待楊孟春和孟志新?“你讓他回來,不是要了解! 賬目嗎?”
“那是,我多想了,”隋彪笑着點點頭,站起身來,“那我……就去安排了?”
古書記索性是不再理他了,而是衝陳太忠嘆口氣,“北崇今年的元宵,焰火放得不錯,不過你那句話說得也不錯……朝令夕改不知其可。唉。”
這就是婉轉的解釋了,我此次來真的是奉命行事,跟你的交情,也沒到了能提前通知的那一步,針對你的並不是我,我只是個棋子。
“他倆惹出這麼大的事兒來,市裡的調查,我雙手支持。”陳太忠卻是不在意,對他來說,這個調查有沒有都無所謂,而且早調查好過晚調查。“調查過也就有定論了。”
孟志新是他推上去的,這個沒錯,但他只是欣賞老孟的能力,出事之後。他固然覺得有點被打臉了,卻也沒死保孟區長的興趣。正經是他有點奇怪,“怎麼變得這麼快?”
同樣的問題,出自陳區長之口,古書記就不能不隨便回答,他苦笑一聲。“這個我真不知道,聽說是周秘書長過問了一下。”
周仲書嗎?陳太忠越發地有點想不明白了。周仲書可是曾經嘗試幫陳正奎壓自己的,而且康曉安也曾經說過,老周這個人可以相信,不要深信。
這八個字蘊含的味道多多,不過陳區長多少有點體會,像那個電鍍廠的事情便是如此。陳正奎相信了周仲書,周秘書長雖然被突如其來的清陽河水電站驚到了。但最終還是保下了陳市長的顏面——這就是可以相信,他答應你的事情,都要做到。
不要深信,那就是此人不能託付大事,這倒是時下官場中人的共性,無需解說。
此人這時候冒頭,真是讓人想不通——若是康曉安搬動的,實在有點太晚了吧?
陳太忠腦子裡正琢磨味道,古伯凱可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於是他隨口發問,“太忠區長,孟志新目前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陳區長下意識地搖搖頭,“他離開北崇,也是爲了大家好,是我允許的。”
“你不知道?”古伯凱訝異地重複一遍,再想一想後面的話,心裡也禁不住生出一絲欽佩來,都這個時候了,這廝還敢大包大攬,別的不說,這個領導風範硬是要得。
一直以來,古書記對這個年輕人,都抱着敬而遠之的態度,要說他是市委常委,又手握紀檢大權,不該對一個區長縮手縮腳,黃家在恆北基本上沒什麼存在感。
但是話說回來,黃家這塊頭實在太大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古伯凱非常清楚,自己手裡若是沒有兩個可靠的憑仗——物證的可靠和程序的可靠,那就不要打這個年輕人的算盤,因爲那樣打不死人。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古書記心知肚明,自家的身板,還經不起黃系人馬的惦記。
腰板硬實,就是氣粗啊,他心裡輕嘆一聲,嘴上卻是關心地建議一句,“其實讓他呆在陽州就不錯,就像楊孟春。”
“我相信北崇幹部的覺悟,”陳太忠硬邦邦地頂一句,古伯凱今天又來個突然襲擊,他心裡真是煩透了,你們紀檢委除了搞突然襲擊,還會什麼?“他管不住下半身是作風問題,但是不應該全盤否認。”
“作風有了問題,這不是覺悟問題?”一個陰着臉的中年人發話了。
“他每天要給北崇分局打電話的,”陳太忠冷冷地看那人一眼,“你既然懷疑北崇幹部的覺悟,敢不敢跟我打個賭?你要讓孟志新回來,我保證他是最短時間趕回來……賭不賭?”
孟志新離開北崇之後,除了給朱奮起打電話報到,每天都給陳區長髮一兩個短信,說明他在什麼位置,怎麼能聯繫上——這是他最後的機會,用端正的態度,維持陳區長的信任。
不過陳區長一向不怎麼看短信,他沒那美國時間,在他的印象裡,打電話纔是正事,發短信的就不算個事兒,所以他真不知道孟志新現在在哪裡,只知道這人在堅持發短信。
“古書記也是好意,”中年人還真不敢跟他賭,只是訕訕地回答。
“就這點出息,也敢插嘴?”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領導們說話,你聽着就行了。”
那位聽得登時語塞,他幹紀檢監察工作這麼多年,還真少見這麼強勢的幹部,大家一說起來,都是紀檢幹部出門,見官大半級。這位還不知道自己是誰,就這麼吆喝上了。
古書記默默地聽着,心裡暗歎:這貨還真是蠻橫……不過也好,有什麼氣兒你撒出來,今天的事兒也就揭過去了。
中午的酒桌上,氣氛也不算熱烈,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兩句,臨到要散席了。古書記才輕嘆一聲,“北崇現在……還是風口浪尖上,你們兩個要攜手共度難關。”
“伯凱書記指示得很及時,”隋彪笑着點點頭。又看自己的搭檔一眼,“太忠,這個新華北報刻意歪曲事實真相,咱們應該向市裡請示一下吧?”
我艹。你不要這麼順杆爬,古伯凱搖搖頭。“《新華北報》的影響力很大,咱們對媒體……還是多保持溝通的好。”
“嗯,多保持溝通,”隋書記笑着點點頭,“但是這個溝通渠道……”
“隋書記。”陳太忠出聲阻止他的發言,“新華北報想怎麼報。是他的事,咱沒必要勉強,更不需要遷就。”
小子你吊爆了,古書記心裡暗暗嘀咕一句,轉身走了——北崇不但是泥潭,而且種種情形都特別詭異。他不想多待。
看着古書記的車駛離,隋書記才輕嘆一聲。“太忠,這個新華北報真的很煩人的,沒準還有後續報道,你讓市裡協調一下也好啊。”
“我就怕他們沒有後續報道,只要敢出格,我照抓不誤,”陳太忠冷笑一聲,他不讓封鎖杜俊才被抓的消息,目的就是在這裡了,他要激得新華北報跳腳。
沒辦法,新華北報聲名赫赫,但是吃的官司也不少,大家不怕吃官司——廷杖而已,可以刷榮譽值的,可遭遇的悶棍也不少,這就比較沒地方說理了。
現在的新華北人,個頂個是人精,踏線的事兒是少了,但是力度更狠了,動作也更敏捷了,從今天的報道就能看出來——受益我來,送死你去。
所以陳太忠真心希望,新華北報會藉此做文章,畢竟是爆料人被抓了,這也是奇恥大辱——你不暴跳如雷,我怎麼可能找得到機會?
“分局抓的那個陽春……有人給我打電話了,”隋彪隨口說一句,不是要解救的口氣,只是單純的吹風。
“推到我身上來,”陳區長毫不猶豫地回答,他並不是很看重此事。
“嗯,”隋書記輕哼一聲,也有些心不在焉,其實現在,兩個人想的是同一個問題,只是不便交流——古伯凱爲什麼纔來就走了?
導報的事情,還真的推到陳太忠身上了,下午四點的時候,《經濟導報》來了兩人,要把陽春接走,朱局長得了機宜,說想要接人可以,拿五萬的罰款出來!
年,五萬的罰款真不是小數目,來人就不幹了,說王社長讓我們領人來的,你們憑什麼罰這個錢?
這是區裡的決定,你不想交錢,就不要領人,朱局長自然是不吃這一套,惡毒中傷、攻擊國家機關,還有道理了?
不過最終,朱奮起還是退縮了,他不得不打個電話給陳區長,“區長,您來分局一趟吧,承包《經濟導報》的,是耶魯大學畢業的,美國人哎。”
“這特麼恆北日報怎麼搞的,美國人也能承包報紙?”陳太忠氣得冷哼一聲,不過這個局面,老朱應付起來肯定麻煩,於是他哼一聲,“我馬上就到。”
373章撲朔(下)
來到警察分局,陳太忠一眼就看到了兩個扎眼人物,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還有一個女人,約莫二十七八,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異常秀麗,高雅的氣質中,帶着幾絲說不出的誘惑——只是個子稍微低了點,只有一米六左右。
“嗯,我陳太忠,”陳區長微微點頭,“你倆裡面,選個能做主的說話。”
“這是牛曉睿女士,”朱局長在一邊介紹,他一指那女人笑着發話,“她是經濟導報的總編,美國耶魯大學畢業的。”
“哦,那是不同凡響了,耶魯大學的高材生,歡迎來到北崇,”陳太忠走上前,滿臉笑容地握一握手,“我就是個高中生……您是mba嗎?”
“我是mppm,”牛曉睿女士面無表情地回答,然後不着痕跡地抽出了手。冷冷地回答,“在耶魯大學,企管碩士只有mppm,沒有mba。”
“這個馬屁愛慕,我也是聽說過的,”陳區長正色點點頭,“我有個朋友就在那裡上這個,他叫王泰信……你認識嗎?”
“耶魯大學。很大的,”女人的嘴角,露出了些許的不屑,不過她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這個名字好像沒聽說過……我現在負責《導報》的全面工作,希望北崇能放出我們的記者陽春,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會非法拘禁他。”
“我們拘禁他,有我們的理由。”陳太忠微笑着回答,“牛女士。只衝你這句話……我可以控告你誹謗,我是認真的。”
陳區長果然是陳區長,這時候都敢這麼說,朱奮起看得暗歎,他好歹也是一局之長。但是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一腔底氣。登時就化作了虛無。
一個美貌高貴的女人,又是國外名校畢業,他有這種自慚形穢的念頭,真的再正常不過。
牛曉睿卻是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對方的厲害,不過她驕橫慣了。聞言冷冷地一笑,“只要你說得有理。我自然會收回我的評價,我畢業的學校是美國,是最講人權的……你們拘禁他的理由是什麼呢?”
“捏造假新聞,惡毒攻擊國家機關,”陳太忠正色回答,“至於說美國講不講人權,你別跟我說這個……他不說自己不走程序,反而惡毒誹謗,在美國就不會被判刑嗎?”
“惡毒誹謗……這個先不說,”牛曉睿眼珠一轉,“但是他採訪你,還需要走程序嗎?”
你腦袋被門夾了吧?陳太忠聽得翻個白眼,“他採訪我,爲什麼不需要走程序?他需要填寫申請,經過上報,我許可之後,纔會接受採訪。”
“唉,咱們國家……真是官僚社會,”牛曉睿聽得悵然一嘆,“記者採訪一個區長都這麼難,真的需要輿論的監督啊,美國就沒有這種事。”
“美國就沒有這種事?”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
“那肯定沒有,”牛曉睿傲然地搖搖頭,“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就我這麼一個普通的華人,想見一個市長、**官,不需要走什麼程序。”
“你胡說,”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別說普通華人了,就算《華盛頓郵報》的記者,想採訪比爾蓋茨,他需要不需要預約?”
“退一步,現實一點說,就算是你經濟導報的記者,想去摩托羅拉中國公司採訪,不要預約的話,他能不能進去?”
“那不一樣……”牛曉睿下意識地搖搖頭,“預約,那是起碼的禮節。”
“那是,見我這個區長的時候,就不需要禮節,不需要程序,”陳太忠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發話,“搞媒體的使用雙重標準……這就是耶魯大學的mppm,真的見識了。”
“但你是官員,不是商人,是決定政府行爲的,”牛曉睿的回答,有一點點憤怒。
“在美國,決定政府行爲的,不是官員是資本,他們見商人的態度,就是國內見官員的態度,”陳太忠微笑着搖頭,“我一高中生,比不上你耶魯大學的mba,但我就是這麼認爲的。”
“可他們掌握一家公司,事情都很多的,安排也很滿,顧不上接待一些無關緊要的……”牛曉睿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看來牛女士認爲,我們這些國家幹部,事情都很少了?”陳區長微笑着反問一句。
聽到這話,牛曉睿愣了好一陣,才微微一笑,“你這人挺有意思的。”
“你這人挺沒意思的,”陳太忠也是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回答,“我是懶得跟你計較……就是你承包的經濟導報?”
“我朋友承包的,”牛曉睿微笑着回答,對方不在意她的身份,說話也能說到點上,這時候她心裡已經收起了輕視的心思,不過優越感這個東西,一時半會兒是去不了的——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官僚而已,“我目前幫他管理一下。”
“這也許是個很嚴重的錯誤,”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一句,對她的回答並不做評判,事實上,這不是他虛言恫嚇——國家輿論宣傳的機器。怎麼能交到外國人手裡呢?“你們儘早做決定,交罰款還是勞教。”
“爲什麼是錯誤?”牛曉睿側頭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眨巴兩下。
“因爲朱局長告訴我,你是美國人,”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
“我只是有美國綠卡,”牛曉睿的眉毛揚一揚,她這個身份,在恆北的偏遠地區。很能嚇住一部分幹部,但是眼前這位毫不顧忌地指出這一點,她就知道,這個身份沒用了。
想到這裡。她就又強調一下,“可是,王社長說跟你打過招呼了。”
覺得美國身份嚇不住人了,又拿中國的辦事規矩來說話?不知道怎麼。陳太忠忽然反感起這個女人來,他淡淡地回答。“若不是他給我打電話,你的記者被勞教是一定的。”
“五萬塊錢……是不是有點多了?”牛曉睿嘆口氣,低聲問一句,她並不缺錢,但是不管陽春出錢還是她出錢。這麼拿出錢來,真的有點恥辱。
“你們報道我們北崇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是不是有點過了?”陳區長笑眯眯地反問。
有了陳區長這精通中外思維的主兒,經濟導報的人也真是別無選擇,高大男人最後問一句,“這個罰款是什麼性質……有票嗎?”
“這些你們跟朱局長說,”陳區長轉身離開。
朱奮起早就看得眼冒金星了,能人就是能人。連氣焰囂張的美國女人,區長三五句話就搞定了。要不說這見多識廣的主兒,真的不一樣,交流乾部確實有交流乾部的好處。
陳太忠也不會介意這點小事,這女人連王泰信都不知道,那就算是mppm,也沒多了不起——東南亞王家,也是大名鼎鼎的。
不成想,他才走進辦公室,朱奮起的電話又打了過來,他有點奇怪,“怎麼回事,又有反覆了?”
“倒沒有,他們到陽州取錢去了,”朱局長笑着回答,然後他壓低聲音發話,“區長,我打聽出來,市裡爲什麼態度發生變化了。”
古伯凱一行人來得確實低調,但是再低調,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涉及到可能雙規幹部,這消息在官場裡傳得絕對快——大家猜不出來路,可以悄悄地跟市裡的好友打問。
反正朱奮起絕對算消息靈通的,就知道了此事,陳太忠卻是有些好奇,這消息你都能打問出來?“怎麼回事?”
“那個強姦殺人嫌疑犯,說要檢舉立功,他偷了不止一家,”朱局長興奮地回答,不管省內外媒體是怎麼報導的,都影響不到市局警察的審案,而朱局長身爲系統內部人士,能知道這樣的消息,不算太奇怪。
原來是這樣啊,陳太忠明白了,那貨以前乾的就是賣防盜門,偷了不止一家,這味道實在太好懂了,他無奈地笑一笑,“看來這小偷纔是反腐神器……咬住誰了?”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消息封鎖,肯定咬住人了,”朱局長笑得很開心,幸災樂禍地回答,“陳正奎都表示了,先查殺人案,其他的放一放。”
“陳正奎?”陳太忠聽得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誰改變風向,也不可能是陳正奎啊,丫來陽州,滿打滿算不到三個月,什麼人值得他死保?
大約是涉及到省裡一些領導,領導向陳市長施加壓力了?陳區長認爲這個解釋纔是合理的,心說此事就這麼過去,也算各有所得皆大歡喜吧。
極其相同的案例,而當初那個靠着一腔熱血,扳倒紅山區黨委書記鄺舒城的陳太忠,再也不復存在了,也許……這就是成長吧。
而陳區長本人的心裡,還真沒什麼愧疚,反正要捂蓋子的,又不是他陳某人。
然而再想一想,陳太忠還是有點沒弄明白,普通的市領導家裡,能讓小偷進去嗎?若不是市領導的家,什麼人才能請動省領導說話?
沒錯,小小的一個記者陽春,能搬出來日報社的王社長,但是這種奇葩關係,真的很少見,陳區長琢磨好一陣,終於下定決心:哥們兒還是悄悄地去一趟市局吧。
(停電,更得晚了,抱歉,來電一上來,驚見出了一個百萬盟,千萬字了,終於有了個百萬盟主,二話不說,凌晨加更。)
就來-&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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