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蓉最喜歡征服的,就是各種公子哥,尤其像這種局委公子,簡直是她嫁人的首選目標,而且馬穎實不但家世顯赫,還生得一副好皮囊。
但是非常遺憾的是,她不合適跟此人交往,起碼眼下不合適,蔣主任非常清楚,她老爹在謀求天南的省委書記一職,近幾個月就要見分曉了。
在這個層面上的上進,可不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除了靠自身的能力,就要看身後的團體了,蔣世方可以跟馬飛鳴保持適當的聯繫,化解一些阻力,獲得一些有限的支持。
但是兩人的交往一旦超過某個界限,不說別人,黃家就不能忍——你這麼能折騰,那你自己折騰去吧,我們不管了行不行?
蔣世方的根基在黃家,一旦叛門而出,別人對他這個叛將能有多大的信任和支持,實在不好說,就算臨時支持一把,長遠也不看好——你叛得了黃家,叛不了別人?
叛出的成本太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馬飛鳴是前天子門生,必將不容於後面上來的老大,馬書記大約能保自身無礙,再保蔣世方,顯然就超出能力了。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前天子門生招牌顯赫,但是對手也多,那些人爲難不了馬飛鳴,還爲難不了一個脫離了黃家的蔣世方?
所以蔣君蓉心裡很明白,自己不可能跟馬穎實有更多的交集,於是她淡淡一笑。“我這麼決定,就是不希望爲了一點物資,影響了大家防治非典的行動……說起來都不是外人,何必爲這點東西爭搶?”
“蔣主任這肚量,我是佩服,”馬穎實點點頭,他知道對方沒有說實話,但是能保住自家的一千五百臺,他已經很高興了,至於後面隱藏着什麼陰謀。他並不在意——先前那麼問。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了不得就是這幾千臺設備買錯了,堆庫房裡就完了……對一個局委來說,算多大點事?
“那就這麼說定了,兩千臺我要了。謝謝蔣主任關照。”何瑾也不是個沒擔當的。跟馬穎實一樣,他也不怕事兒鬧大——鄭文彬都發話了,他擔心個什麼?
買回去之後。能用上多少,這不是他要考慮的,他要考慮的是:能買多少回去,是否能完成省委交待的任務。
馬穎實原本都想着,五千臺就算完成任務了,蔣君蓉這個態度比較詭異,我就不多事了,可是聽何廳長這麼說,他又不能淡定了,“何廳長,這兩千臺該怎麼分配,咱們還得議一議啊,這可是蔣主任支持陳區長的,不是支持你海角的。”
“總之是多了兩千臺,萬事好商量了,”何廳長哈地笑一聲,其實他也覺出來蔣君蓉的問題了,只不過懶得計較而已——他奉命行事,根本不怕犯錯誤。
現在馬總這麼說了,他就順水推舟,“一千五百臺是底線,剩下五百臺可以議一議。”
馬穎實也有點無所適從,這個貨不搶的話,似乎有點態度不夠端正,但是真要搶,看蔣君蓉的樣子,似乎是又有什麼說法。
“那我得向省委彙報一下,”關鍵時刻,省委辦公廳的副主任站出來,替他擋下了這一記,“可以確定的是,目前庫存的一千五百臺,何廳長不會再堅持了,是吧?”
“那你們也得儘快跟陳區長結算清,”何瑾似笑非笑地回答,雖然是赤腳醫生出身,好歹是走到副廳了,待人接物的能力不會太差。
“明天我先讓人帶現金來,現金押在你這兒,等匯票入賬,你再還我,”馬穎實看陳太忠一眼,他一向好強慣了,這次會計上掉鏈子,讓他很是惱火。
“其實我是願意相信馬總的,關鍵是下面很多風言風語,”陳區長乾笑一聲,順手拖過羣衆做擋箭牌,“你能體諒,我非常感激。”
馬穎實覺得跟他沒什麼可談的了,於是就站起身來,嘴裡兀自要說一句,“以你的能力,壓制這點風言風語,應該沒有問題的。”
看着他們一干人悻悻地離去,陳太忠指一指門口,無奈地笑一笑,“真是年輕氣盛。”
何瑾笑着點點頭,也不去評價馬三公子,而是側頭看一眼蔣君蓉,“原來是世方省長的女公子……大家都不是外人,這兩千臺你爲啥不要了?”
“讓太忠爲難了嘛,”蔣君蓉含情脈脈地看着陳太忠,心說……你其實也是外人。
你演戲還真演上癮了?陳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一句話不說,轉身向門外走去。
“太忠你等一等我,”蔣君蓉拔腳就追了出去。
何瑾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直到屋裡的人都走光了,他側頭看一眼譚勝利,發現譚區長的嘴角露出會心的微笑,禁不住問一句,“勝利區長……這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呢?”譚勝利笑一笑,想到自己下午才收了何廳長一萬塊的紅包,他清一清嗓子,低聲發話,“好像蔣主任,懷了陳區長的孩子……你別跟外人說啊。”
“原來是這樣,”何廳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他眉頭一皺,“陳區長的對象,不是荊以遠的孫女嗎?”
“那你得問陳區長,我怎麼知道?”譚勝利笑着一攤手,模棱兩可地回答。
事實上,昨天發生在區長小院內的一幕,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當時在場的人不多,但是有太多的人聽到了廖大寶夫妻的爭吵——廖主任的新房,可就是在區政府宿舍。
扈雲娟當時折騰得非常厲害,尋死覓活地要毀掉肚子裡的孩子——癡情女子負心漢嘛,周圍鄰居就過來幫忙勸說,順便豎着耳根聽緣由。
廖主任還是想維護領導的,但是他必須強調,這個手機是被人藉着用過的,這個人是誰呢?我不能告訴你。
然後扈雲娟就鬧着跟廖大寶找陳區長去了,小扈哭哭啼啼地進去,出來的時候,小鳥依人一般抱着廖大寶的胳膊,廖主任卻是一臉鐵青,恨不得把小扈甩到一邊的樣子。
這個現象,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今天白天的時候,區裡就傳言四起,說陳區長搞得一個女人懷孕了,廖大寶不幸躺槍。
更有甚者,說廖主任帶着陳區長的女人去打胎,不幸在醫院裡,被扈雲娟抓了現行——傳言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
譚勝利的級別高一點,倒是不爲這種低級的流言所困惑,但是同樣因爲級別高,他甚至知道,緋聞的女主角是天南省省長蔣世方的女兒。
“怪不得,”何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陳太忠出來之後,等到蔣君蓉,淡淡地說一句“跟我來”,就轉身向外走。
蔣君蓉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其他兩個跟班想跟上來,她擺一擺手,示意他們止步。
走了一段之後,到了一條人跡罕見的小巷子,她才快步追上來,“我說陳太忠,我幫你這麼大的忙,你連句謝謝都沒有?”
“是嗎?”陳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也懶得多說,緊走幾步來到自家的小院門口,擡手拿鑰匙開了門,“進來吧。”
招呼蔣君蓉坐下之後,他擡手去摸手機,開機之後看一眼蔣主任,“我還沒吃晚飯呢,你要來點不?”
“我也是才動筷子,就知道你過來了,”蔣君蓉坐在躺椅上,優哉遊哉地看着院子的景色,“隨便點兩個菜吧……我說你真會享受。”
“讓你來,你願意嗎?”陳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一句,打完電話之後,又倒一杯白水給她,自己坐在另一張躺椅上,點起一根菸,才慢吞吞地發話,“你覺得剛纔是幫我忙了?”
“難道不是?”蔣主任不以爲意地反問,“那倆爭得你也難辦吧?”
“我肯定有自己的辦法,”陳太忠一點都不領情,反而是沉着臉問一句,“這兩千臺不要,是你的意思,還是蔣省長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蔣君蓉含含糊糊地回答,然後又側頭看他一眼,“他要我便宜行事,兩千臺測溫儀,連一千萬都不到,我做不了這個主?”
你腦子進水了吧?陳太忠狐疑地看她一眼,一千萬確實不算什麼,對陳區長來說,一個億都不算什麼,問題現在是有價無市,你讓出去這些,想再買回來,可就難了。
不過,以蔣君蓉的智商,不會連這點都想不到的,年輕的區長沉吟片刻,方始問一句,“你是否知道,蔣省長曾經許我一百萬噸平價煤?”
合着他高興不起來,是因爲這個緣故,蔣世方親口承諾,你給我五千臺測溫儀,我給你一百萬噸平價煤,現在只有三千臺測溫儀,這個賬該怎麼算?
“哎呀,這個我還真不知道,”蔣君蓉很明顯地一怔,然後笑眯眯地回答,“原來還有這麼一說?那我現在已經說不要了,該怎麼辦呢?”
“原來你知道啊,”陳太忠點點頭,並不爲她的表情所動,這貨是騙死人不償命的,“那這一百萬噸平價煤,我就着落在你身上了,不過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