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鄒珏也知道陳太忠跟韋明河關係好,吃完飯之後想了想,又等了一陣,還是給韋明河打了一個電話,如此這般地抱怨了一頓。
偏偏地,韋主任也跟別人喝得二麻二麻的,掛了電話就給陳太忠打了過來,兩人都是他的好友,他覺得有必要把誤會化解開。
“……小鄒說了,你直接找他就行的,幹嘛一定要扯上邵國立呢?”原來還有這麼一套說辭,“他跟你也不是見過一次兩次了,你這不是給他感覺……你找人壓他嗎?他跟我抱怨了,也沒讓我給你打電話,不過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也是怕你誤會,打個電話說一聲。”
哼,敢情理還都在他那邊了,陳太忠聽得心裡就是一聲冷笑,若是沒有邵國立臨走的那句話,他或者還會相信這理由。現在嘛,貪心就是貪心,還非要裝出個一本正經的樣子來,莫不成你以爲,天下就只有你一個腦袋瓜夠數的,別人都是傻的?
不過,既然是韋明河特意將電話打過來關說,他也不好將話說得過於難聽,只得微微地笑一笑,“我本來是想找你的嘛,呵呵,誰想你不在北京啊。”
“我猜就是這麼回{事,”韋明河的腦瓜就算再笨,也想得到上午那個電話是怎麼回事了,於是繼續大着舌頭說話,“可是太忠,你想找我是對的,但是找邵國立,還真的不如不找。”
“明河,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一點不好,太相信朋友了,”陳太忠聽他還一口咬定鄒珏的好,就實在無法按捺心中的憤懣,這年頭還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了,我裝傻充愣糊弄一下吧,你還沒完了是不是?
“別的我都不說了。就說鄒珏這個人,你認識他也這麼長時間了,明河你說句良心話……我要是不找邵國立直接找他的話,他會不會很好說話?”
“他這個人……他這個人其實還是不錯,”韋明河被這兩句問得有點結巴,其實他最明白鄒珏的毛病了,那傢伙從小虛榮心就強,在自己人面前愛充大方。
不過他長大了以後,鄒家接連碰到點小事,所以他家裡人管他管得緊,手頭就不太寬鬆,可是他還偏是愛充個場面,生恐別人小看了他,所以逮到外地人就沒命地宰。
對鄒珏來說,只有京城的朋友是朋友,外地人就是錢袋子,高幹子弟的優越感一覽無遺——當然,外地的省部級幹部及子弟,或者還可以享受到好一點的待遇。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傢伙毛病是有一些,但是對朋友絕對不算小氣。要不然他手頭也不至於緊張成那樣,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韋明河跟他關係不錯。
剛纔他就跟韋主任抱屈了,“你說你三四噸的一個建築,想得魯班獎,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兒嗎?跟他要點錢張羅吧,還嫌多……沒錢就別做這種夢嘛。”
韋明河一聽就知道,這傢伙又想宰人了,不過,現在鄒珏正幫他活動一個三十萬噸的合成氨項目,馬上就要敲定了,他夾在兩人中間,也實在爲難。
“他可能對你不錯吧,”陳太忠哼一聲,見過吃相難看的,沒見過吃相這麼難看的,“咱不說他了,我在北京還有點事情,估計能等到你回來,到時候咱們喝酒。”
“唉,”韋明河長嘆一聲掛掉了電話,由這一聲長嘆,可以想像得到,他倆關係真是不錯,換個關係普通一點的,韋主任也沒必要將情緒表現得如此強烈——太忠你倆搞成這樣,真的讓我坐蠟啊。
我管你坐蠟不坐蠟呢?陳太忠聽出了他的意思,卻是沒在意,姓鄒的跟你關係再好。跟我關係不好,那我就無需理他——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我的朋友。
不過這個魯班獎……下一步該找誰纔好呢?陳某人原本就是越挫越強的性子,認定的了事情就絕對要做到,而且現在此事已經引發了陳潔的關注,真要辦不下去的話,就算陳省長無所謂,他也丟不起這個人。
要不找一找荊濤的校友?陳太忠一開始是沒這個打算的,在他想來,荊教授的校友給科委大廈做方案是來賺錢的,既然你是來賺錢的,那我沒必要上杆子求你是不是?可是到了現在,他居然開始考慮利用人家在北京的影響了,由此可見他也是真的着急了。
等一會兒上班了,我給荊教授打個電話吧,荊家一家人都有午休的習慣,也就是荊俊偉例外,陳太忠緩緩躺在座位上,禁不住又想到了通德的事兒——是不是下午也該給蒙藝打個電話?
我說……我的事兒怎麼就這麼多呢?他正在發牢騷,手機又響了,來電話的正是尼克議員,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興奮,“哦。上帝,那個爆炸太恐怖了,氧化鋁的期貨價格和現貨價格一定會同時上揚的。”
那你也不用這麼興奮吧?陳太忠聽得有點奇怪,“哦,謝謝你的好消息,可能過一段時間,我還要去歐洲,到時候見面再聊……”
“不不不,請你等一下,”尼克纔不想讓他掛電話,“我聽別人說。高質量的鋁礬土,可以做耐火材料的那種,只有中國和圭亞那有,該死的,那個圭亞那是在非洲還是在亞洲?陳,你不覺得……我們可以考慮一下這方面的合作嗎?”
敢情這尼克剛纔諮詢別人的時候,引起了人家的奇怪,心說這傢伙往常關心的,不是毒品的行情嗎,現在怎麼換成氧化鋁的行情了?於是在回答問題的同時,少不得就要打問一下消息來源。
那位既然能被尼克議員騷擾,對鋁行業肯定是有相當的瞭解的,一聽說是來自中國的諮詢,馬上就提了點建議出來,大概的意思就是說,紅色中國官僚挺多,你看能不能從裡面分一杯羹?
在尼克議員眼裡,陳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存在,當然就要興沖沖地問一問,這種幾近於壟斷的原料,若是能插一手的話,怕是能賺不少錢吧?
你想得倒美,氧化鋁可是國家戰略性物資呢,想來鋁礬土也差不多吧?陳太忠知道,做超細氧化鋁的蓋倫集團在陰平也能收到鋁礬土,不過卻是沒聽說誰能把鋁礬土運作到出口,除非英國的資金能在本地落地,成品出口倒有幾分可能。
照陳太忠的理解,這樣的市場,政府多半不會允許外國人來瓜分,國人開採出來偷偷向外走私的可能性倒是還大一些。
總之,既然尼克也是個半吊子,陳太忠當然就不肯貿然答應——事實上,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忙得根本顧不上操心此事,“坦白地說,尼克。我也不清楚你說的這些,我需要向上級落實一下你所說的問題,再向有關部門諮詢一下,才能夠給你答覆……而且,這個答覆或者並不是你想要的。”
“Abou govrm?”尼克議員有點聽不懂陳某人在倉促之際自創的中國式英語,“這是個什麼樣的政府機構呢?”
不就是個有關部門嗎?陳太忠無奈地咂一咂嘴,“這麼說吧,中國政府最厲害、最神秘的部門,什麼事情都可以管,好吧,你知道就行了,記住保密哦。”
“哦,那是自然,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尼克乾笑兩聲,掛掉了電話,不過,就在聽筒傳來嘟嘟聲之前,陳太忠還隱約聽到對方在低聲嘀咕,“Abou govrm……Abou govrm?”
就這麼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下午兩點半,他撥了兩次荊濤的手機,卻是無人應答,心說荊教授的手機丟了?還沒等他再打電話,卻是接到了唐亦萱的電話,“要是沒事的話,來幫我挑一挑室內裝修公司吧?”
我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啊,陳太忠纔想拒絕,轉念一想,亦萱也是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來經營了,人家熱情地邀請自己共同參與,哥們兒這麼貿然地拒絕,實在是不太好。
魚和熊掌,果然是不可兼得的啊,他猶豫一下,還是應承了下來,不過,丁小寧的京華酒店裝修,再加上陽光小區和橫山區宿舍房子的裝修,讓他知道了一點裡面的內容,少不得要提醒她兩句。
“那行,你先跟他們溝通,我得空就過去,不過……這個裝修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很多東西你必須得現場看着,你可別指望着大包出去就能省心。”
“這個我知道,”唐亦萱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而且要從頭跟到尾,我也沒這時間,不過,我在北京朋友不多,你能從天南找兩個可靠一點的人來跟着進度嗎?”
在北京找倆人也行吧?陳太忠剛要這麼說,轉念一想人家唐亦萱不欲讓太多人知道此事,自然是覺得從天南調人方便了。
說穿了,這還是一個本位思維的問題,對大多數裝修房子的人來說,如果忙得招呼不上而條件又允許的話,找個朋友麻煩人家監一下工,順便出點費用就不錯了。
但是唐亦萱和陳太忠在鳳凰都是一呼百應的主兒,就沒覺得用幾個人有多不方便——我用你都是給你面子呢,唯一的要求就是保密性。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實力派的演技
“回頭我幫你物色兩個人吧,”陳太忠現在腦子裡裝滿了事情,實在顧不得考慮這種事——而這種事不慎重點還不行,“你先考慮屋子的設計方案,我現在腦子裡已經忙成糨糊了。”
擱了電話之後,他晃一晃腦袋,哥們兒剛纔是要幹什麼來着?哦,對了,要給蒙藝打個電話的嘛——不對,蘇文馨那兒還沒消息傳過來呢,這個電話不着急打。
是要找荊濤!他換上一塊兒手機電池,想了一想又摸出個小本子來,不行,哥們兒也得學別人弄個記事本兒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官兒沒大了可是事情越來越多,偏偏是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敢忘了,要不然後果太嚴重。
他隨便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剛想把小本兒擱到手包裡,又覺得不合適,還是將那本子塞進了須彌戒裡,有些事情是別人看不得的,做這個的時候,他心裡也不無感慨——唉,上輩子做事要是有這麼謹慎,也不至於重活一次了吧?
不過,若是沒有這麼一次重活,也就失去了生命中很多精彩的體驗,他正胡思亂想着,冷不丁手機響起,拿起來一看,上面卻是三個字在不停地閃着——黃漢祥。
咦,老黃這倒是自覺啊,陳太忠接起電話,“呵呵,黃總你好啊,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唉,忙得焦頭爛額的,”黃漢祥嘆一口氣,“太忠我問你個事兒哈,聽說你認識一個老中醫,幾針下去就能把腦瘤紮好了?”
“這個啊……”陳太忠還真沒想到有這麼一出,禁不住打個磕絆,心說文海啊文海,回去不攛掇着章堯東把你弄走纔怪,靠,好心幫你姑娘治病,你反倒是大着嘴巴四處嘞嘞?“人家那是市外高人,以前欠我點小人情,那個……”
“別這個那個的了,趕緊來西四環,”黃漢祥不由分說地發話了,“咱們見面兒細說,越快越好。”
哥們兒這別墅得曝光了啊,陳太忠嘆口氣,一邊發動汽車一邊撥號,“是範董吧?我聯繫上黃總了,一塊兒去……對了,不靠譜的人就不要叫了。”
“叫小紫菱沒問題吧?”範如霜輕笑一聲,“她跟我在一塊兒呢……”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陳太忠掛了電話,心說你倆怎麼又混到一起了?偏偏我還不知道,你倆能認識,還是靠了我這個紐帶呢。
這麼想着,不過是兩輛車就到了匯合處,陳太忠開着桑塔納帶路,臨鋁駐京辦的道奇車跟在他後面。
範如霜找荊紫菱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她知道小丫頭挺得黃家人待見的,維繫好這一層關係有助於她辦事,而且,她自己也確實很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小美女。
這不是?陳太忠在前面開着車,道奇車雖然緊咬着桑塔納,小紫菱居然能提前指揮司機準備左拐右拐的,由此可見,她跟黃漢祥的關係真的不錯,居然能知道到哪兒可以找得到人——當然,範董並不知道,黃漢祥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是陳太忠的產業,小紫菱在裡面見過黃漢祥跟別人打牌,還分過兩萬塊錢的紅利呢。
閒話少說,在範董的一路驚訝中,兩輛車到了地方,敲開門走進去,就看到黃漢祥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着電話,眉頭緊皺一副相當不耐煩的樣子。
見他們幾個進來,黃總先是訝異地揚一揚眉毛,隨即就掛了電話站起身,衝陳太忠揚一揚手,“太忠你來,跟你說點事情。”
由此這個態度可見,上次他說的什麼“更待見荊紫菱一點”,那純粹就是一時的玩笑話,關鍵時刻他還是把她當作小孩子看了——現在大人說話,小孩兒一邊呆着啊。
至於範如霜,更是被他視作無物了。
範董當然爲此不敢說什麼,恰恰相反,看到陳太忠如此得黃漢祥的重視,她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關係越好說話就越方便不是?
荊紫菱卻是不管那一套,很自然地發話了,“黃伯伯,你這茶葉在哪兒放着?你們說話我們喝茶等着。”
“哦,我倒是忘了,”黃漢祥勉力笑一笑,衝那開門的小青年一努嘴,“小王,給範董和小荊泡茶……算了,小紫菱你也跟着上來吧。”
黃漢祥只是把陳太忠帶到了樓上,兩人說話甚至還能看到一樓的範如霜,但就是這一點距離,那是無數人想跨越都不可得的。
“我老爹最近身體不太好,”黃漢祥也不藏着掖着,才一坐下就發話了,“倒不是有什麼毛病,就是年紀大了,身體各項機能跟不上去了。”
“哦?”陳太忠僞作訝異地揚一揚眉毛,“那需要我幫什麼忙呢?”
“不要跟我裝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要不然範如霜也不會這麼着急找我了,”黃漢祥不耐煩地揮一揮手,“咱倆說話,沒啥忌諱的。”
“私下打聽首長的身體狀況,那可是性質很嚴重的錯誤,”陳太忠微微一笑,卻也不否認,“不過黃二伯慧眼如炬,我無處遁形。”
“不跟你扯了,”黃漢祥被他的話弄得哭笑不得,心說我心思沉重,你丫居然笑得出來,“我是想問你一下,那個老中醫的醫術,真有那麼高明嗎?”
“不知道,我現在也聯繫不上他,”陳太忠暗暗地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啊,他心裡是這麼想的,臉上偏偏地做出一副遺憾的表情來,“他就是欠了我一點人情,上次正好我們文主任的姑娘腦瘤,我看着不忍心,求他出手幫一下忙。”
“我怎麼聽着像小說呢?”荊紫菱狠狠地瞪他一眼,心說敢情你救過文海的姑娘呢?爲什麼救她就是老中醫?救我爺爺就是亂扎一氣?
“小說不小說的,那就別提了,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黃漢祥嘆一口氣,“大家也都沒轍了,我正好聽人說,小陳好像有點這方面的關係,就來問一問。”
“這個嘛……”陳太忠沉吟一下,纔要開口說話,冷不丁地手機響了,來電話的卻是荊濤,“太忠,不好意思啊,手機忘在辦公桌裡了,你找我什麼事兒?”
“沒什麼大事,還是魯班獎的事兒,”陳太忠快速地回答他一句,“我現在跟領導談着點事兒,等一會兒我給你打過去。”
放下電話之後,他纔要說話,黃漢祥一指樓下的範如霜,“太忠,你要是能幫我找到人,能起到作用的,氧化鋁的事兒交給我了,嗯……魯班獎,你想要個魯班獎?我可以幫你問一問。”
“是電解鋁,不是氧化鋁!”陳太忠哭笑不得地糾正一下,接着又重重地嘆一口氣,“唉,算了,看其來也不能再藏着啦……”
嗯?荊紫菱很不滿意地看他一眼,心說救我爺爺你就鼠頭鼠腦地藏着掖着,現在聽說黃老病重,你就老實地跳出來了,這也太市儈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她也倒釋然了,黃老那是什麼人啊?豈能讓一個蒙古大夫拿根銀針扎來扎去的?就算黃漢祥答應讓他試手,別人也不可能答應的。
所以,太忠哥必須要表現出真才實學來,直到獲得了別人的認可,大家纔可能讓他放手施爲,想到這裡,她心裡又隱隱地生出一點興奮來:裝,我讓你再裝,這次我可是要好好地看一下你的醫術了,同時也能回去跟爺爺白活兩句,證明當初自己的建議是沒有錯的。
荊紫菱非常清楚,一直到現在,自己的母親心裡也沒有徹底地原諒了太忠哥,爺爺似乎是猜出了點什麼,卻是也不跟自己說起。
“你小子果然在糊弄我,”黃漢祥的反應恰恰相反,他的臉一沉,看着陳太忠的眼中有諸多的不善,“敢情我不幫你,你就不肯幫我,是吧?”
你不就是想讓我幫你找出人來嗎?陳太忠可不會被這點小伎倆嚇到,他也臉一沉,“我就是想知道,黃二伯你是從哪兒聽到的消息?”
“你們鳳凰有個副市長,叫喬什麼樹?”黃漢祥哼一聲,臉色越發地鐵青了,“怎麼,你還想報復他?”
喬小樹跟文海關係不錯,知道這個倒是有可能的,那廝現在又在北京!陳太忠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卻是沒有馬上說話,臉上陰晴不定了半天,才重重地嘆一口氣。
“人,我是找不到了,”他看着黃漢祥,緩緩地發話了,也不顧對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不過他曾經送給過我九顆藥丸,說是能延年益壽,吃一顆能延長半年壽命,我在一隻老狗身上試過一顆,還有八顆……”
“我本來,是打算留給我爹媽用的,”說到這裡,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年輕的副主任的眼角滑落,下一刻,他不由自主地啜泣了起來,“這次,我是真的不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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