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陳太忠都是在北崇埋頭搞發展,市政府這邊,他並不認識多少人,但是他也知道,財政局常務副呂局長的大名——這是陽州市官場公認的,幾個不能招惹的人物之一。
呂姍的父親曾經官至恆北副省長,不過在十年浩劫中被折磨死了,後來她隨母親返回陽州老家,平反之後也沒有回朝田——她的母親不想回去。
呂省長的故舊很多,能照拂她一二,在陽州也沒人欺負,但那都是過去式了,最關鍵的是,呂姍的姑父太牛逼——恆北省紀檢委書記王雲草。
王書記以前沒有呂省長混得好,能發展到這一步,也用過大兄哥的人脈,誰敢欺負他老婆的侄女兒,他肯定不會答應。
呂姍是相對低調的,照顧母親一直到年去世,不過陽州市領導不敢輕慢她,讓她做了財政局副局長,這副局長一坐就是七年,現在是常務副括號正處。
呂局長在陽州市官場,一直不顯山不露水,李強幹了整整一任市長,跟她的關係肯定差不到哪裡,現在推出她來跟陳正奎打擂臺。
有王雲草的背景,別說陳市長,魏省長都要頭疼,不看僧面還要看佛面的。
老李要推薦這個人,那倒是解釋得過去,陳太忠有點明白~~了,不過對於呂姍,他是聞名已久,但是並不清楚此女的性情和工作方式。
而且他已經扛上了陳正奎甚至魏天——康曉安或許能在魏省長面前緩頰兩句,也不可能多說。須知自陳太忠上任以來,魏省長還沒有來過北崇,哪怕這裡發展得是如此地好。
他跟杜毅,也僅僅是把話說開了,杜書記跟他說明白之後,也沒當衆表現出什麼,這就是老杜對他的支持,也是有限的。
這種情況下,再招惹王雲草,那基本上就是作死的節奏了。當然。爲了北崇的發展,該招惹也就招惹了,但是他希望,這個呂姍能靠譜一點。別逼得他下狠手。
低調的女人。不一定就不厲害。他是這麼認爲的。
“小呂嘛,女人家的,有時候心眼小一點。”李強笑眯眯地回答,“你先跟她把規矩講明白,醜話說在前。”
“她不會被別人擠掉?”陳太忠覺得這話說得有點早,王雲草再牛也只是個副省,魏天可是當之無愧的省政府一把手。
“陳正奎都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他打算推薦人了,”李強笑眯眯地回答,“現在的年輕人,像太忠你這麼穩重的不多。”
“真是禍從口出,”陳太忠笑一笑,不禁爲某個處長感到悲哀……人緣不好還要張揚,真是活該,“呂姍什麼反應?”
“她……反應很積極,”李強嘴角扯動一下,臉上表情煞是怪異。
昨天他跟呂姍談過話,一直以來,呂局長都沒表現出太積極的上進慾望,雖然在財政局裡,呂局長髮起火來,大局長弓南華都只有苦笑的份兒。
這個女人雖然低調,卻是很不好招惹的,以往呂局長也跟李強說過,我這正處好幾年了,領導方便的時候,給加一加擔子吧,但是她從來沒請王雲草出面說話。
這就是不太有上進心的,可是昨天他跟她說起,北崇還差個區長,呂姍好懸沒蹦起來,就說我對政府事務這一套,那是特別熟啊。
陳太忠那個人不太好打交道,李書記有意指出這一點。
我要能出任區長,他是班長,我是副班長,呂姍態度極其端正,我盡力配合他的工作。
事兒沒辦成之前,先說得花團錦簇,李強見識過太多了,倒也不以爲然,他笑眯眯地表示,我也挺欣賞你的,但是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那我找我姑父,呂姍直接把話撂出來了,我一般不求他,但是爲了這個位子,值得。
李強也沒啥話了,告訴她一定一定一定要保密之後,擺手送客。
“反應很積極?”陳太忠眉頭一皺,總覺得這話裡有話。
“徐瑞麟跟她也很熟,”李強淡淡地說一句,但是那臉上的表情,是怎麼看怎麼怪異,“北崇的農林水,以前款子都能及時到位……不過你先不着急問。”
“嗯?”陳太忠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好一陣,才強忍着笑點點頭,“知道了。”
“那你跟嶽部長招呼一聲吧,”李強最終圖窮匕見。
陳太忠正琢磨着,老徐這年輕的時候,得有多風流——這比哥們兒還有主角光環啊。
這時候,猛地聽到這麼一句話,他登時就是一愣,“嶽部長……嶽黃河?”
“恆北還有第二個姓岳的部長嗎?”李強耷拉着眼皮發問,也不看他。
“我跟他不是很熟啊,”陳太忠苦笑一聲,這不是謙虛,是真的不熟,嶽黃河只是看在蒙藝的面子上,稍微照顧他一點。
“你能怎麼說就怎麼說,”李強很隨意地回答,而且他指出一點,“你那個大學生返鄉創業,他是很重視的……敬德的連曉,也很支持北崇這個工作。”
原來是這樣,陳太忠這才明白,連曉升縣委書記的時候,嶽黃河是以什麼理由支持的——可是嶽部長爲什麼要支持連曉呢,甚至不惜給我打個電話,直接打給連曉不好嗎?
搞不懂的事情,那就不要琢磨了,猜來猜去勞心費神的,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於是點點頭,“那我打個電話試一試,效果不敢說。”
你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給省委組織部長打個電話?李強聽得真是有點無語了,不帶這麼欺負省委常委的。
然而再想一想,他也釋然了——上門求見,那也不一定能見得着面,有點關係的話,電話裡說一下,也就是了。
成不成的,小陳也不在乎——畢竟這呂姍,跟小陳從來沒有接觸,人家沒有必要力挺。
還好,他讓陳太忠傳話,也是吹個風的意思,加重一道份量,好實現從量變達到質變的目的,並沒有指望,這是決定性因素。
陳太忠可沒有他想的那麼老實,從市委出來之後,陳書記首先要落實的,是呂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跟嶽黃河本來就不熟,要是呂姍不值得幫忙,他這個電話都沒必要打。
不過找誰問,這也是個問題,按說對陽州官場比較清楚的,是葛寶玲和劉海芳,但是呂姍是來接任區長的,這倆以後發現真相,估計心裡不會舒服。
找林桓吧,老書記那張嘴實在不能讓人放心,而讓廖大寶打聽的話,沒準會被有心人惦記上——機關事務管理局那貨,可不就是因爲事機不密,目前有被截胡的危險?
想來想去,他覺得找孟志新比較合適,孟主任也是在區裡工作多年,想必對這些情況有了解,當然最關鍵的是——如果沒有陳書記的支持,孟主任就什麼都不是了,丫自然不敢亂說。
要不說這官場裡,什麼樣的人物都有作用,交好當紅炸子雞固然重要,但是被邊緣化的人,同樣有其價值,只有失敗過的人,才更懂得珍惜支持。
孟志新沒有辜負陳書記的期待,他很明確地表示,呂姍就是個小女人,固然是不怎麼招惹事,但是平日裡做事,也是相當蠻橫的,而且是爆仗脾氣,只能她佔別人便宜,別人不能佔她便宜。
這種脾氣的人,按說是不會低調的,但有意思的也在這裡了,知道她難招惹的,不會去招惹她——弓南華都讓着她。
而她確實又不怎麼管外面的事,所以大家就覺得她低調,只有財政局的人才知道,局長會議上,呂局長曾經直接把茶杯摔到弓南華椅子旁邊。
孟主任不愧是老幹部,這些事情都知道,尤其是,他不跟陳書記打聽,爲什麼要問呂姍。
他既然這麼識趣,陳書記就順便問一句,“呂姍跟徐瑞麟……關係不錯?”
“徐書記……年輕時候是美男子啊,”孟志新說到這裡,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有段時間,他去莫局長家熱午飯吃,幫莫局長家挑水,呂局長把莫局長家挑水的扁擔撅折了,莫局長的哥哥打了呂局長一頓,呂局長姑父的弟弟,就是王書記最小的弟弟,找人把莫局長的哥哥抓進警察局,餓了兩天兩夜。”
我勒個去的,這纔是真正的人生贏家啊,陳太忠聽得無語凝噎,原來老徐還有這麼輝煌的過去。
徐瑞麟要是娶了呂姍,這不早就起碼正處了嗎?這人世間的事情,還真是有意思啊。
“那老徐爲啥娶現在這個老婆呢?”陳書記禁不住八卦心起。
“這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呂姍和莫嬌,都比徐書記的愛人好看,”孟志新的點評,也是非常的……不宜傳出去。
“好看也無所謂,”陳太忠輕聲嘀咕一句,壓了電話,他早就知道,呂姍的長相很出衆,不過四十的主兒了,好看難看真的無所謂,陳某人才二十啷噹歲,這種八卦扯不到他身上。
正經是……李書記的壓力,會大一點吧?他不無惡意地想。
瞭解清楚了呂姍的性情,他打電話給嶽黃河,就是毫無壓力了。
可是呂局長,現在離異啊,孟志新看着斷了線的手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