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露口風的原因很簡單,因爲他猛然間意識到了點東西。
誰能幫了我,那我就幫誰,成功和失敗了也別怪我,原本他頭疼選邊,是不知道如何保障自己要爭取的利益,否則的話,臨河鋁業,姓張姓範又關他鳥事?反正還是姓社不姓資的。
既然不能選邊,就讓邊來選自己好了,現在,他將自己的利益放在其中,就像以前他替民工討債一般,有了理由,他當然就不怵出頭了。
他當然可以偏幫一下,說句“韓剛和劉志偉關係很好”又不難,丫倆關係不好能在一起開廠子嗎?就算暗示得在赤luo一點也死不了人。
他陳某人原本就是胡說的高手,栽贓的專家,範如霜你手下的臨河鋁業給鳳凰帶不來好處,那就活該你點兒背了,誰能帶動鳳凰市經濟的發展,哥們兒就幫誰!
胡衛東聽得卻是一愣,他聽說過下馬鄉,也隱隱知道那邊的事兒不簡單,不過還是那句話,臨河鋁業實在太大了,下馬鄉跟生產裝備部又不對口,對於那兒的情況,他還真不清楚。
可是,陳科長已經開出條件了,那就由不得他選擇了,雖然他很奇怪對方居然以公事做爲交換條件,而不是考慮私事,: 但這越發地坐實了他的猜測:陳科長,那是有野心的人!
“那個地方我不是很瞭解,不屬於我的業務範圍。所以我不敢倉促地答應你,”胡衛東直勾勾地盯着陳太忠,話也說得很誠懇,“不過,我可以打個電話諮詢一下。”
“請便,呵呵,”陳太忠一攤開雙手。不管怎麼說,對方沒有大包大攬地應承下來。這讓他對胡衛東產生了一點好感,雖然,這好感真地只有那麼一點點,“對了,把你的錢收起來,不要跟我弄這個……”
胡衛東出去打電話並沒有用了多少時間,不久。他就回來了,再次坐到沙發上,“呵呵,下馬鄉那兒,好像挺麻煩的,不過你要整合的話,好像主要的阻力是當地村民和當地政府,我們這兒可以全力支持你。保證你不受到來自鋁廠的干涉。”
“這個我比你清楚,”陳太忠點點頭,說不得把自己的計劃又泄露出來一點點,“可是,我要是想在那兒建個碳素廠呢?你能保證碳塊地優先採購嗎?”
“碳素廠?”胡衛東聽得就是倒抽一口涼氣,這個問題的難度。顯然就要比剛纔那個難度大多了。
說穿了,下馬鄉那兒,臨鋁地勢力很弱,他只要跟周圍的採礦點打個招呼,不用去動下馬鄉就行了——反正那兒也不是採礦範圍,打招呼都可以名正言順的。
可是碳素廠就不一樣了,那是電解鋁生產中的大宗消耗品,以前臨鋁的電解鋁生產,是有供貨渠道的,先別說供貨廠家有後臺和關係沒有。只說這麼多年交道打下來。沒交情也處出交情來了。
換句話說,就是那一塊的勢力範圍已經劃分好了。改變現狀,那可是一件很麻煩地事情,張副總能在趕走範如霜之後的短期內,合適再度出手做調整嗎?
“這個……我還是不能答應你,”這話說出來,胡衛東多少就有點尷尬了,當然,他會解釋清楚的,“這也不是我的業務範圍……這樣,我再去打個電話。”
“行了,這個電話你不用打了,”陳太忠煩了,他皺着眉頭搖搖頭,“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就奇怪了,你拿什麼來跟我談啊?”
“就拿錢來跟我談?”一邊說着,他一邊衝着胡衛東身側的公文包努努嘴,不屑地哼一聲,“你還是算了吧,真想談,換個級別高一點的吧。”
這話真的是很侮辱人的,可是胡衛東卻生不起氣來,原因很簡單,確實,他地級別實在太低了點,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換做他是陳科長,提兩個要求,對方回答兩個不知道,沒準他的話會更難聽呢。
而且,從陳太忠的話裡,他還發現一點,陳某人所圖極大,眼光也極遠,這種胸懷全局的雄心,換做在臨鋁,根本是不可能想像的——一個科長敢想這麼多,會被人笑話的。
“招商辦地人,還真的有氣魄,”胡衛東笑嘻嘻地衝對方豎個大拇指出來,卻是一點都沒計較這個侮辱,“好,換人就換人,我不過就是個打前站的,呵呵,陳科長還有什麼要求,我一併彙報上去?”
“沒了,就這兩點,”陳太忠拿起桌上的報紙看了起來,那意思很明顯,送客了。
胡衛東覺得無趣,纔要開門離開,卻被陳太忠喊住了,他衝着沙發邊的公文包一努嘴,“拿走,要不咱們沒得談。”
這話說得太決絕了,胡衛東也沒得選擇,只能轉身悻悻地拎起公文包,狼狽地離開。
他才離開不久,陳太忠的電話就響了,來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而且還是一個陌生的口音,“郭處長,現在忙啥呢?我那個投資項目,商量得怎麼樣了?”
靠,這不是浪費我電話費嗎?陳太忠纔想掛掉電話,卻被後一句吸引住了,有投資項目?
這四個字,對別人來說可能是無足輕重,甚至意味着一場騙局的開始,但是對他來說卻是異常管用,簡直跟“芝麻開門”一樣,是擁有無窮魔力地咒語。
“你好像打錯電話了,”陳太忠當然不會害怕對方是騙子,他輕笑一聲,“你找哪個郭處長啊?還有,你地投資項目是什麼啊?”
“請問你是……”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遲疑。
“我這兒是鳳凰市招商辦,”陳太忠並不介意告訴對方這些,“你地電話號碼本,是不是看串行了?”
“哦,你是……”對方停頓一下,似乎在校對號碼本,隨即,用一種很狐疑的語調發問了,“你是陳……陳科長?”
“沒錯,是我啊,呵呵,”陳太忠笑嘻嘻地回答,“你那個啥……喂喂……**!”
敢情,他這邊的笑聲剛笑到一半,那邊卻是斷線了,電話裡傳來“嘟嘟”的兩聲。
“我,這怎麼回事啊?”陳太忠拿下手機看看,信號和電池都是滿格,少不得按着來電回撥了過去,那邊卻是已經佔線了。
再打,還佔線,這是……電話線短路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陳太忠就懶得再打了,拿起報紙看一陣又撥一陣,好半天才終於傳來了接通的聲音,他登時扔下了報紙,“你好,請問剛纔是誰打電話啊?”
“好幾個人呢,”那邊傳來一個操着鳳凰土話的聲音,“我這兒是公話啊,那些人打完電話就走了。”
公話?一時間,陳太忠覺得哪裡有點什麼不對,可再琢磨一下,又想不出到底哪裡有什麼不妥,皺着眉頭尋思一下,悻悻地壓了電話。
他不知道,打電話的這位,正是臨河鋁業駐鳳凰辦事處的副主任,這人曾是小可樂老爹的領導,關係極好,中午兩人通過一陣話,無意中就聊起近期鋁廠的動向,副廠長把中午女兒接的電話一說,這邊就操上心了,“不會是招商辦那個傢伙的電話吧?”
副廠長被這麼一提醒,心裡有點發虛,就想叫女兒給那個什麼荊紫菱打電話問問,誰想荊紫菱的午休是雷打不動的,手機關機,這邊的副主任就親自出馬,找個公話試探一下。
結果一試便知,副主任和副廠長倆人打個電話碰一下,才駭然地發現:廠裡好像要那啥……起大風了?
副主任這邊倒是無所謂,他就是等退休的年紀了,在鳳凰市做辦事處副主任,也沒啥實權,還不如陰平區那裡分廠的任何一個副經理權力大,主要是組織上知道他老家在鳳凰,才安排這麼個閒散差事出來。
可副廠長這邊就惦記上了,說不得找相熟的人暗暗一打聽,才知道胡衛東此人,上午和下午都沒出現在生產裝備部的大樓裡。
他在廠裡,當然也有相熟的領導,原本他是搞技術出身,沒什麼派系的,可升遷緩慢遲遲不見動靜,猛醒之後,才費心巴結上了一個對他還算賞識的領導,現在倒也升成了副廠長。
這領導的級別就比較高了,正處等着升副廳的那種,按理說,副廠長跟領導還沒熟慣到啥事都說的地步,而且,領導跟範如霜的關係不算特別近,也就比一般略好一點。
可是有一點很重要:這位領導,跟張永慶不對頭,矛盾是相當地大,而且這個矛盾,並不是範如霜爲了制衡而製造出來的,這兩位純粹就是陳年舊怨。
(如無意外,晚上九點左右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