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記者的問題雖然略顯尖銳,但是顯然,他是投桃報李之意——向陳某人彙報工作的主兒,敢說陳主任壞話嗎?
“呃……這個啊,”李健笑眯眯地點點頭,開始了他最拿手的忽悠,“你是《天南日報》的?聽說你們那兒效益不錯,在編是多少人啊?”
吳記者登時就鬱悶了,上下打量李健一眼,這是我採訪你呢,還是你採訪我呢?
陳太忠卻是在一旁偷笑,他想到了自己頭一次來科委辦事的時候,李主任可也是一副這樣的模樣,欺騙性真的很高啊。
他的感觸還沒發完,文主任的松花江麪包車就出現在了科委院兒門口,進得院來,停好車之後,不由分說地拽他向院子角落走去,“陳主任,咱們這邊說……”
吳記者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李健胡扯着,眼角卻是不由自主地向兩人所在的牆角溜……沒辦法,做慣記者了,這都是慣性動作了。
文海拽着陳太忠,長嘆一聲就開始倒苦水……總之,就是那麼一個意思,以前科委一個月兩萬多接近三萬的電費,他有信心控制到八千之內。
結果,他把這[個消息通知了吳秋水之後,吳副局長最終是無法忍受了,“文主任,你要這麼不給面子,那我也不說啥了,譚局長是一把手。可管營銷的是我!”
“因爲要支持你地工作,昨天談崩了……”文海嘆口氣,一攤雙手,以這句話爲結束語,很無辜地看着陳太忠。
**的這原來就是你拉出去的屎,現在算到我頭上了?陳太忠真的有心發火了,不過看到不遠處虎視眈眈的吳記者。終於強行按下了這團火氣。
“那他這麼做,就是要翻臉了?”陳太忠抖抖手裡的通知書。他有點懷疑,這是不是吳秋水同這廝唱的雙簧,“文主任,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文海一把抓過通知書,上下掃兩眼,臉色越發地難看了,髒話都說了出來。“我草他**地吳秋水,這是免責性質的,這麼狠啊?”
線路維修,帶有不確定地因素,不但表示可能隨時停電,更重要的是,供電局不會承擔相應的責任,不像以往供電局來收費。下的停電通知都是說“補交欠款,否則拉閘”——那種情況多半是用來嚇唬人的,因爲裡面涉及了相關人等的責任。
“我去找老譚說,”文海怒氣衝衝地轉身就走,“管生產的副局長是老王,吳秋水把手伸這麼長做什麼?”
陳太忠看着他離去。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吳記者見事情商量完了,剛要湊上來,不成想又一輛奧迪車衝進了科委地院子來,掛的是素波的牌子。
這是袁望來了,一見到陳太忠,他沒等車停穩就跳了下來,“陳主任,那個……那個名流,還是不給錢,話說得還倍兒難聽啊。”
“呀哈。還反了他呢。”陳太忠事不順遂,心裡正鬱悶呢。聽到這話再也無法忍受了,當着袁望的面兒,擡手就要撥韓忠的手機。
既然搞定了遠望公司,昨天下午,他就跟韓忠通了話,韓忠答應得挺痛快的——別的不說,只說人家陳太忠把許純良正式引見給他,那就是一個值幾十萬的人情,再說,何三不買誰地帳,也不可能不買他的帳。
這是……韓忠事情多,忘了打招呼了?陳主任一邊查號一邊琢磨。
“等等,陳主任,”袁望連忙攔住了他,袁總昨天感覺陳主任的性子還挺沉穩,卻沒想到脾氣也能火爆成這樣,“是這樣,名流差我們三十萬的應付款,只答應給十萬,還說得緩幾天,不過話真的倍兒難聽。”
陳太忠瞥一眼吳記者,說不得又將袁望拽到了牆角,“他們說什麼了?”
“他們說找人也沒用,就是十萬,錢很緊張,”袁望咬牙切齒地解釋,“只是,我的員工說了,總經理地弟弟,表情和語氣很過分,看起來像是……有點成見。”
“嗯?”陳太忠警惕地看他一眼,何三兄弟被韓忠壓了,不甘心出錢,這個可能是有的,不過,也不能排除袁望因爲沒要到全部的款項,有意借這個機會挑撥的可能。
“哥,我說的絕對是實話,”袁總何嘗不知道對方心裡是怎麼想的?人家若是連這一點都想不到,那就是情商有問題了——可見某人的修煉,還是有了點收穫。
“陳主任,您昨天吩咐了,要我的人低調,所以我派去的員工,是一特老實的主兒,他說何老六那表情,看起來像是要吃人!”
這才叫麻煩,陳太忠知道,何家兄弟那邊,估計心裡堵得慌,才這麼做地,可是他分身乏術,實在去不了素波,再找韓忠傳話……豈不是太擡舉那廝了?
算了,第一次幫遠望公司要錢,要是拿不下就太沒面子了,想到這兒,他還是撥通了韓忠地手機,“韓總,聽說何家兄弟現在錢緊,呵呵,麻煩你告訴他們一聲,過兩天我親自去跟他們要錢。”
韓忠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了,輕聲嘆口氣,“得了太忠,你不用說了,我現在就去名流堵人,成不成?昨天那王八蛋答應得我好好的。”
“過兩天,我真地可能去素波呢,”陳太忠確實有點不滿意韓忠幫忙的力度,“伯明翰要來人,聽說朱秉鬆要借調我用幾天。”
“哎呀太忠~~”韓忠拖長了聲音,頗有一點無奈。“這件事交給我吧,好不好啊?我真沒想到那傢伙跟我陽奉陰違。”
其實,陳太忠的電話一打,韓總就想到了,何家那倆也不是省油地燈,自己打電話令其破財,那邊肯定會有所不甘。試探着卡一下,也算是正常的。
不過。我韓某人從沒跟你何老三張過嘴,就這麼一點小事,你丫都不買賬?想到這個,韓忠肚子裡也是一肚子的火。
陳太忠是韓老闆極少願意極力巴結的主兒之一,人家手指頭漏漏,就放過韓天了;又漏漏,就介紹給他個省委常委的兒子;眼下。朱秉鬆又可能點將了……
而且,人家出手也大方,上次送他的兩盒雪茄,他拿去打聽了,據說是限量版,一盒怎麼也值個四五萬的,關鍵國內還沒貨,韓天拿走一盒。孝敬給馬齊民了,馬司令抽得很高興,難得一見地發問還有沒有了。
尤其難得地是,陳太忠年輕,太年輕了啊,就算靠着的人倒了。丫不用改換門楣,只靠現有地人氣和私下裡霸道的手段,都能混出點名堂。
當然,韓忠知道,陳太忠生氣了,不僅生何家兄弟的氣,也在生自己的氣,可不是,人家隨手送了十萬的雪茄給自己,幾十萬的欠款。自己反倒是張羅不住……是個人就得生氣吧?
“那……麻煩你了。老韓,”陳太忠也鬱悶地嘆一口氣。“不過這次,讓何老三把錢送到那邊門上,我去素波的時候,就不找他們了。”
“好,沒問題,”韓忠答應得乾脆利落,而且頗有幾分混社會地擔當,“他要不送上門,他欠的錢我補了,到時候你該怎麼着就怎麼着,千萬別給我面子!”
陳太忠掛掉了電話,擡頭看看袁望,愣了半天,才笑一聲,“行了,別說了,你的錢有着落了,不過,以後不許打着我的幌子胡來,聽明白沒有?”
“呵呵,這個不用您說,哥,我可是個知道分寸的,”袁望笑着點點頭,“我何止聽明白了?我快聽傻了都……”
這倒是實話,陳太忠跟韓忠的交談,也沒瞞着他,袁總何嘗聽不出來,陳主任是找了一個姓韓的人,韓某人收拾何三一點問題都沒有,卻是偏偏怕陳太忠怕得要命。
當然,陳某人的霸氣,那也真地不是吹的,看看人家因爲面子受傷,最後的要求是怎麼提的——要何老三把錢送上門去!
所以,對陳太忠的警告,他是欣然接受,而且,他非常能理解陳某人的心情。
袁總來鳳凰之前,雖然對從這裡借錢有點期待,卻是根本沒想到,小小地鳳凰,還藏着這麼一位驚天動地的爺們兒。
人家能耐大,卻是不願意聲張,這原因再簡單不過了——陳主任是混官場的,而且前途還一片光明,自己要是打着人家的旗號亂來,那很容易出事。
反正,袁望知道,自己既然已經跟科委合作了,遇到麻煩請陳主任出頭就是了,何苦去私下做小人?陳太忠的震怒,怕是他這個小人物承擔不起的。
想到這裡,他越發地覺出,雙方合作之後,陳太忠還堅持有償催款的妙用了,原來他以爲,科委是窮瘋了,眼下卻不這麼簡單地看了,陳主任的用意很明顯——我是能幫你催款,不過,小事兒也別煩我!
是以,纔有了袁望的表白。
第七百六十三章 藏了一手
這姓袁的小子倒還算識趣!陳太忠笑着點點頭,纔要說什麼,手機又響了,來電話地是王宏偉,“我說太忠,你搞京華就直接上門搞吧,不要給我添堵了成不成?”
“宏偉書記,你這什麼意思啊?”陳太忠很“狐疑”地、咬文嚼字地發問了,心裡卻是有幾分得意,“什麼搞不搞地,我在科委忙呢,麻煩你有話直說好不好?”
“得,你還是叫我老王吧,”王宏偉在那邊聽得就是一個哆嗦,“這‘書記’倆字兒,我受用不起,我說,我的幹警們挺不容易地,求求你放過他們。不要再折騰了,成不成?”
“叫你‘老王八’?我不敢啊,”陳太忠怪笑一聲,居然調戲起政法委書記來了,“王書記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真是個混蛋,”王宏偉再忌憚陳太忠,也被他的口齒輕薄氣着了。聲音也大了許多,“我說。呂強是你地關係,對不對?”
“他是蒙書記的關係,跟我有什麼相關?”陳太忠笑一聲,停止了怪模怪樣的說話,“你倆不是關係也不錯嗎?”
“我說太忠,你差不多點就行了,那是你跟周遊的私人恩怨啊。”王宏偉嘆口氣,“我才當上政法委書記,還不牢靠呢,你放過我吧。”
沒錯,我倆都是蒙書記的關係,可是,你一個人就頂了我倆了……還富裕很多!
“呂強到底做什麼了?”陳太忠假裝聽不懂這話,心裡卻是在嘀咕。周遊……這傢伙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被京華的人打了,這下,你滿意了吧?”王宏偉纔不相信他地話,呂強跟你關係差的話,至於修那個“太忠庫”嗎?
“被打了?”這次,陳太忠是真地吃驚了。他找呂強,不過是想給京華國際會館添一點堵而已,老呂……居然被京華的人打了?
這事兒他設計的很簡單,昨天他給呂強打電話之後,呂總正好要回凡爾登水泥廠,一接電話,也不着急回了,提了四十萬現金,就住進了京華國際會館裡——反正已經到紅山了,山上住宿條件不好。
當然。這四十萬現金。呂強是要交到前臺保存的,前臺覺得錢有點多。打個電話請示了一下領班,領班知道保齡球館那邊不太平,卻是沒想到,有人把邪惡的黑手,伸到了客房部。
“四十萬,也不多嘛,咱們還存過九十萬呢,”他請示了一下大堂,大堂又請示了郭總,做出瞭如下決定,“多派幾個人看着,這錢還能長了翅膀不成……對了,大家警醒一點,這兩天不太平。”
結果,千警醒萬警醒,四個保安一夜沒睡,都聚在前臺,等今天早晨,呂強來提錢的時候,那一公文包的錢,變成衛生紙了!
這是誰幹地,呂總心裡很清楚,雖然他對陳某人偷天換日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該有的憤怒,他是要表現出來的。
“我草你大爺!”他劈手就把公文包砸向了想要解釋的領班身上,“哪個孫子偷了老子的錢?”
呂強本是佔了理的,只是由於演出的時候過於投入,又口出不遜,被某個路過地服務員擡手給了幾拳,事實上,該服務員只是去廚房給家裡打點散裝醬油的,非常非常地不明真相,他僅僅是想巴結領導就是了。
這下,呂強可是不幹了,躺在地上就不肯起來,擡手給王宏偉打個電話,“王書記,京華商務會館的人搶劫……我是誰?我是呂強啊。”
要命的是,呂總還跟紅山區的區委王小虎交好,而王小虎知道,呂總入了蒙藝的法眼,又曾經幫着自己打壓了樑建勤,遇到這種突發事件,怎麼可能不刻意巴結?
王宏偉知道這件事裡面地深淺,連現場都沒敢去,只是要求紅山分局一把手楊文凱親自帶隊前往,“呂總是蒙書記親口讚揚過的民營企業家,工作時,你要注意方式方法。”
楊文凱一度同前區委書記鄺舒城走得很近,跟京華的郭總,關係也處得相當不錯,猶豫一下,帶隊前往,只是,到了地頭上,才發現現任書記王小虎已經在那裡坐鎮了。
嘖,坐蠟了……這是楊局長第一個念頭,工作沒辦法開展了,京華國際會館算得上紅山區一等一的熱鬧所在,眼下,不但發生了鉅款失竊案,失主還被打了,我他**的該怎麼處理啊?
最要命的,是王書記坐在那裡不走了,王小虎和呂強的關係,楊文凱當然有所耳聞,可是京華背後的人物,楊局長也略略知道些許。
這他**的不是人乾的活兒啊,他沒得選擇了,說不得就要打電話跟自家局長抱怨一下,“王局,我聽說,呂強跟瘟……跟陳太忠關係不錯,這是不是跟保齡球館地事兒有關啊?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請您指示一下吧?”
“呂強寄存鉅款,有收條地吧?”王宏偉硬着頭皮,做出了“指示”,沒辦法,眼下只能順着規矩來了,“欠債還錢嘛,至於打人的事兒,你們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對了……要加緊破案工作哦。”
說實話,呂強也沒存了要得罪京華地念頭,生意人原本就是這樣,圓滑行事八面玲瓏纔是賺錢的法門,而且,京華後面有大勢力,這一點他能想不到嗎?
所以,呂總原先只是想適當地榨點錢而已,陳太忠說拿個二三十萬,他就拿了四十萬來,不過,他的火氣終於被那幾拳成功地點燃了,是的,他不肯罷手了。
他手裡拿着條子,不但要追究丟了的款項,還要追求打人者的刑事責任,“這明顯是裡外勾結,要不是警察來得快,沒準我都被滅口了呢!”
郭總再一次被驚動了,只是,兩人協商的結果,那是不問可知,那四十萬,京華都沒有馬上賠付的打算……這錢太多了,先等着警察破案吧。
京華雖大,拿出四十萬的流動資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件事裡透着蹊蹺,郭總做人,據說還不算小氣,可也不能就這麼被人冤了!
於是,事情僵在了那裡,呂強給警察局發了狠話,“這件事三天之內協調不成的話,那我就要起訴了,京華是被告,你們警察局有連帶責任!”
郭總的痛苦,那就不用說了,警察這邊也不好受啊,倒是王小虎書記鐵下了心思要幫襯呂總——他已經向章書記請示過了,出名愛伸手的章堯東都很乾脆地告訴他,“你自己斟酌着辦,這是考驗你的黨性和原則的時候,不需要事事請示。”
王宏偉被楊文凱抱怨得有點受不了,想來想去,始作俑者居然連頭都不冒,這心裡就不是一般地不平衡了,少不得就要打個電話給陳太忠,呲牙咧嘴一下。
聽到陳太忠鐵嘴鋼牙地不肯承認,王書記心裡就越發地鬱悶了,“太忠我跟你說啊,這事兒鬧大了,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那個周遊,是什麼人啊?”陳太忠不理他,自說自話,“老王,你不厚道,居然跟京華的人有牽扯,還不告訴我。”
“你少給我亂噴,周遊是海角的人,跟我有屁的關係,”王宏偉終於聽到了“老王”倆字兒,知道這位毛順了一點了,“我告訴你他的來路,你趕緊先把呂強給我弄走,他說要喊電視臺的去呢……”
周遊纔是京華事實上的大股東,海角省人,跟譚鬆他們一樣,都是走私起家,算是一夥的,不過,他的勢力,遠趕不上譚家兄弟,尤其是譚鬆的哥哥譚超,人稱譚大炮,一度算是海角省的人王。
同鄺家合資開這個京華,算是周遊自立門戶了,不過大家都在洗白,也沒人計較,譚鬆甚至借給了他兩百萬週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