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和班級?”陳太忠繼續發問,並不爲女孩兒的話所打動。
他甚至轉頭叮囑那五個協防員,“在落實他倆身份之前,必要時可以採用強制行動。”
“我憑什麼告訴你……”女孩兒眼睛一瞪,還待繼續發話,中年男人制止了她。
他苦笑着勸誡,“行了,你也別犟了……這位領導就是陳區長吧?我孩子不是恆北醫科大學的,她在北、京上的大學,回來五六天了,也沒什麼事,就是昨天有點着涼。”
“我看未必是着涼,”陳太忠揹着手冷笑,他是現場爲數不多的不戴口罩的人,雖然離這二位比較遠,卻也是因爲討厭可能的被隔離,“北、京哪個學校的,班級和姓名?”
他是要先查明此人的身份,然後將人往朝田的醫院送,不過自那中年男人說出“北、京上學”四個字之後,在場的學生和家長的眼神登時就變了。
五個協防員也齊齊地往前走幾步,防範可能的逃脫。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好查明瞭,女孩兒是京城XX大學的四年級學生,馬上要分配了,趕上鬧非典,眼瞅着學校的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又有人確診了非典,她跟老師打個招呼,就坐上火車回家避難了。
逃回來之~~後,她也沒去北崇,事實上她初三的時候,家人就到朝田來發展了,發展得還不錯,她也是在朝田上的學。對北崇的感情比較淡了。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身在首都上學的學生,眼界都是比較高的,想的就是縱然不能留在京城發展,要回也是朝田,真是沒想過回北崇。
不過既然回來了,又在報紙上看到,北崇在搞這麼個活動,她就跟着父親過來看一看——呆在家裡,也是很無所事事的。
前天晚上。她開始發燒。但是她並不認爲自己得了非典,事實上,她主觀上就排斥這種可能,一旦被隔離觀察的話。她就會喪失自由。那樣的日子就太過陰暗了。
她的父母本來想送她去醫院的。但是她鬧着就是不去,我都回來多少天了,怎麼可能是非典呢?根本就是小感冒。
女孩兒是獨生女。做母親的也挺心疼孩子,去醫院悄悄瞭解一下,回家就跟孩子的父親商量——確實不能把孩子送到醫院,現在的醫院裡,只要是發燒的,直接就拉走啦。
因爲她知道自己體溫高,所以進會場的時候,就要偷着進,事實上,這些天她已經感受到了他人的歧視,往日裡她回來,都是說帝都話的,現在根本不敢說。
反正她就沒覺得,自己逃避檢查有什麼錯,我只是怕麻煩而已——如果真的有錯,錯的也是這個社會,而不是我。
至於她信口說,自己是恆北醫科大學的,那也只是看不慣某些人虛張聲勢。
“你就沒有想到,如果你確實是感染了非典,對其他在場的學生和家長,有多麼不公平嗎?”陳太忠搖搖頭嘆口氣,現在的孩子,真的被慣得不成樣子了,這麼大的事情,都敢如此兒戲地對待,“別的不說了,送醫院……咱們換場地。”
“沒必要這樣吧?”女孩兒的父親愕然發話,“我們不進去了還不行?”
“放你們出去禍害別人?”旁邊的一個協防員手一伸,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電擊槍來,“是自己走,還是讓我們擡着走?”
“你動一動我試一試?”女孩兒還真不信這個邪。
那位想也不想,一擡手,電擊槍就杵了過去,啪啦一聲響,女孩兒就被電得躺倒在地,旁邊做父親的怒吼一聲撲過來,下一刻也被電翻在地。
在場的學生和家長見狀,縱然是心裡很氣憤這個女孩兒的自私,可心裡也不是很好受,個別人就覺得,北崇區政府做事,有跋扈和武斷之嫌——孩子去了那裡,會不會受治啊?
當然,也有家長是理智的,看出北崇這邊是嚴格執行制度,有人甚至私下表示,“嚴一點對孩子有好處,去北崇幹上三年,也不求他當幹部……能學會守規矩,就是最大的收穫。”
然而事實證明,陳區長頭上“永遠正確”四個字的光環,那真不是白給的,將接待地點換到小會議室之後,還不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有人來宣佈,“剛纔那個姓田的女孩兒,已經是疑似非典,確診的概率比一般人大很多。”
在朝田的北崇人,也有這樣那樣的圈子,下午的時候,繼續傳來消息,說女孩兒的父母親也被隔離在家,一個單元的鄰居都受到了影響。
正有人說,北崇區這麼搞,是否苛刻了一點,結果下午五點,又有最新消息傳出,女孩兒被確診爲非典——病毒在此女身上的潛伏期極長,但是症狀極其明顯和典型。
幸虧陳區長果斷地決定,換會議室開展工作。
饒是如此,當天與會的學生和家長回家之後,也是如臨大敵,不少人很自覺地就自我隔離了,務求不傳染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不過也有人自我安慰,說陳區長既然都不戴口罩,很鎮定地指揮大家轉移,想來是不會有什麼事的——那人防治非典可是很厲害的。
當天晚上恆北電視臺播出,本省新增非典病例一例,女主播告誡大家,如有不適,請儘早就醫,不要心存僥倖。
這種措辭,若是擱在二十天來前播出,鐵鐵地就是影響社會穩定了,不過現在卻是態度端正的表現,可見緊跟大方向的重要性。
事實上,她這麼說,還真的是沒錯,五天之後,女孩兒的父母和一個常來家裡玩的表弟,也確診傳染上了非典,恆北一下就又多了三例。
更悲催的事情還在後面,經過治療,女孩兒康復了,她的父親和表弟卻死了,躲非典躲出這麼一檔子事來,也真是令人無語搖頭。
類似的事情,在非典蔓延的時期,真的是層出不窮,不過陳太忠的果決和正確,也再度引起了別人的關注。
北崇在朝田的菜販甚至貼出告示——恆北防治非典第一模範縣區北崇出產,經區政府認證,貨物合格,銷售人員安全衛生,請放心購買。
第一個掛這樣牌子的,或者只是想搞一個噱頭,促銷貨物,但是噱頭之所以被叫做噱頭,那就是用來吸引眼球的,有買菜的人路過,看到了牌子,就有人過來問一聲。
現在政府對非典的宣傳,已經是相當地透明瞭,可對老百姓來說,這種知識是不嫌多的,衆人隨便打聽一下,便知北崇還真當得起這個說法。
縱是非典時期,老百姓也是要買菜做飯的,只不過不想多跟陌生人接觸,現在北崇人說得頭頭是道,又能交換一點消息,大家也願意多交流兩句。
如此一來,就算有效果了,其他北崇的老鄉見狀,也紛紛效仿,其他地市的人看着羨慕,也想學一學這一招,可是一琢磨就發現,真學不來。
寫個牌子倒是不難,但是跟人聊政府的那些事,就不那麼容易了——拜區政府的公告欄所賜,只要是個北崇人,張口就能說出政府在非典方面的不少舉措,花絮也能講出一些。
但是外面那些地市的,還真就說不出,自家政府到底幹了點什麼,又起到了什麼樣的效果,起碼不能像北崇人一樣,種種說辭信手拈來。
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家的市長叫什麼,這種情況下,想吹噓也難。
於是有人索性也打起北崇的招牌,說我們賣的就是北崇貨,人也是北崇人,口碑這個東西,一向是如此,有人整出了名堂,跟風是必然存在的。
沒過多久,這個影響就從菜販傳播到了其他行業,“北崇”二字成了一種認證標籤,而且公信力並不低,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陳太忠兩次成功地將非典拒之門外。
事實上,在傳言中,陳區長已經隱隱地被人爲神化了,非典患者說起來多,但是除了醫護工作者,親自接觸過的,又有多少人?
陳區長就接觸了兩起不同源的病例,而且這兩個傳染源,造成了十幾起感染案例,而偏生的,北崇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大約也只能用奇蹟來形容了。
在信仰缺失的年代,奇蹟總是比較容易傳播的,而奇蹟又是最容易發展爲神話的,到了後來,北崇隱隱有“非典剋星”的傳說了。
有鑑於北崇屢屢抗擊住了非典的衝擊,陽州一些賓館和餐廳,就去北崇請神位,這個神還不是關二爺什麼之類的,是政府神——就是求政府給蓋個章。
大家都說,北崇區政府正當時,陳區長也是有大氣運的,疫神不想衝撞,就繞道了,而且這個說法活靈活現,有鼻子有眼。
甚至有人傳說,陳區長能溝通陰陽,連北崇的鄧師想撮合陰婚,都被陳區長破了法。
陽州本來就是貧困落後的地區,各種封建迷信並不缺乏滋生的土壤,尤其是有些大賓館和酒店,他們做高端用戶的,而高端用戶,又是分外惜身的,非常時期,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了。
看着自家的營業額直線下降,這些倉促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管它靈不靈呢,先把神請回來再說——就只當求個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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