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好的,好的,我這就把相關材料蒐集一下。書記,您看您的秘書和司機,該怎麼安排……”新領導上任,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瞭解情況,不是發展生產,不是開會座談,而是先選定身邊最近的秘書和司機來給領導做好服務,這在北江已然是不成文的定例。
湯和平揣測不安的小聲詢問着,右手不自然的按了按了西裝的口袋。口袋裡裝着一份事先替嚴寧擬定的秘書和司機後備人選,只要嚴寧有意,他立刻會將名單呈上供嚴寧挑選。當然了,這名單可都是他事先擬定好的,人選也都是自己信得過的,不論嚴寧挑哪一個,他都會通過秘書或司機隨時掌握嚴寧的動向,這是一招極爲巧妙的暗招。
“秘書、司機?司機就不用了,我借了一個人,就是送我來的李秋,暫時先用着就行,回頭你把車鑰匙給他,再補一份臨時用工的手續;至於秘書,暫時也先別安排了,這段時間,我的主要工作會放到了解情況下,秘書不一定能說明情況。這樣,你把縣委辦負責常務的副主任找來,先跟着我跑一段日子吧……”開什麼玩笑,秘書和司機能用你來安排,這個湯和平看來並不像他長的那麼邋遢,算計的倒是挺深。不過,那個柴英武也不託底,暫時用一下倒是無妨,時間長了,也得想着把他打發出去。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安排……”湯和平退了出去,空曠的辦公室裡就剩下了嚴寧一個人,坐在仍散發着木漆香味的大班桌後,嚴寧不停地思考着該從哪一方面入手,推動起邊寧縣委的運轉來,另一方面自己就要學學南陽諸葛先生了,坐穩中軍帳,等着下屬來彙報工作。
“書記,這是縣委辦負責常務的柴英武,我給你帶過來了。這是近一年來縣委、縣政府的主要綱領指導性文件和材料,都裝訂成冊了,這樣您查找起來也方便……”不知道是事無有所準備,還是湯和平動作夠迅速,不過半個小時,就捧着兩大冊文件彙編,帶着柴英武又返了回來。
“嚴書記好,這段時間由我來替您服務,有不周到的地方,請您多批評……”柴英武削瘦的臉龐,尖尖的下巴,個頭不高,聲音倒是挺宏亮,絲毫沒有爲嚴寧將他這個副主任降格成秘書來使用有任何的不快。相反,透過他緊握的雙手,捏的有些發白的指節,嚴寧都能看出他很是激動,卻極力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想來也沒料到,嚴寧會指定他來做這個臨時的秘書,直有一種要被大餡餅砸暈的幸福感。
“這段日子辛苦了,你先在對面的辦公室找張桌子,有事我會叫你……”總體上來說,這個柴英武中規中矩,進退有據,基本上還算合乎嚴寧的心意。機會是給你了,也算是對你提前打個電話來敲門的回饋,但能不能把握住,還得看他怎麼選擇了。還是那句話,咱不養廢物,吃裡爬外的廢物咱更是有多遠踢多遠,絕不會留丁點的情面。
嚴寧要離開的榆林的時候,衆多曾經和嚴寧有過工作接觸的幹部都找機會或是獨自行動,或是三五成羣的來跟嚴寧告別,其中很多幹部隱晦的表達了想要進步的要求。僧金粥少,人多位子少,爲怎麼安置這些下屬,嚴寧可沒少頭疼。不過,在一起工作一回,只要是工作努力,責任心強,爭議不大的幹部,嚴寧基本上都給做了考慮,特意拉了一張單子,請錢立運盡力安置。
對於嚴寧的推薦,錢立運基本上不會回絕,何況此時嚴寧都要調走了呢,安排一些得力的下屬,這在官場上屬於慣例,更不能捲了嚴寧的面子。所以,對於嚴寧的單子,錢立運是連看都沒看,直接批給了組織部長周文明,明確指示要全部安排下來,而且還要挑好位子優先給予考慮。
當然了也有例外,這些下屬中,唯獨嚴寧的前任秘書小蘇榜上無名。嚴寧對小蘇長舌頭,和許可維暗地裡搞小動作的行徑極爲憤慨,若不是顧念主賓一場,嚴寧都有將他趕出政府辦的想法。品行不端,吃裡爬外,居然還想要求進步,那是想都別想,至少在嚴寧這塊是行不通的。嚴寧的部署,曲家林心領神會,大嘴一張,連政研室都不讓小蘇呆了,直接送到了總務室負責總務工作,換句話就是當打雜的,仕途上基本上算是判了死刑。
有了小蘇的這個鮮活的例子,嚴寧對秘書和司機的選擇自然是慎之又慎,要知道,秘書和司機能當領導半個家,哪能任由湯和平來推薦人選,天知道你湯和平選秘書的目的就是爲領導搞好服務,是不是在提交的人選名單上做了什麼手腳。有葛成發的前車之鑑,嚴寧哪能大大咧咧的毫無妨備。
“這是縣委全會報告?這算是哪門子的綱領指導性材料啊……”材料彙編裝訂的很精美,翻開封頁就是索引目錄,按照指引,嚴寧將邊寧七月份召開的全會報告打了開來,粗略的讀了一遍,嚴寧直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報告滿篇滿紙盡是說成績,喊口號,實質性的部置安排,落實舉措,指標計劃,兌標要求是一點全無,甚至對下半年要重點去做什麼都語揶不詳。若不是材料的標題用寬厚的黑體字標註着全會報告,嚴寧都以爲自己看的是經驗介紹呢。嚴寧想不明白,葛成發也是從基層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莫不是吃錯藥了,把這樣的材料拿上全委會宣讀,更想不明白的是,這樣的材料,全會居然表決通過了,雙江市委辦居然也審覈通過了。
“柴主任,你來一下……”又看了幾份全會報告,情況大體相當,嚴寧也失去了再下去的耐心,心裡不停地的謫咕,哭笑不得,卻又爲縣委辦的綜合秘書感到慶幸不已。估計在縣委辦當秘書很輕鬆,對縣委書記來說,最重要的全會報告基本都是一套說詞,根本不用廢腦筋去思考怎麼撰寫,直接將上一次報告拿過來,換個標題,改改日期就能上會了,這樣的工作,秘書又哪能不輕鬆。
“柴主任,這兩年的縣委全會報告怎麼都是千篇一律,連具體措施,重點工作,目標計劃什麼的都沒有呢?這樣的報告能夠指導全縣工作的有力開展嗎,又是怎麼通過審議的……”帶着幾分的疑惑,嚴寧將手中的材料彙編推到了柴英武的面前,一直全會報告,示意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這個……”作爲縣委辦的主任,縣委的主要工作開展情況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只是邊寧的情況比較特殊,葛成發在邊寧當書記就是神龕上的菩薩,在被人恭敬,享受香火供奉的同時,也說明了他只不是一個擺設,活動的範圍也只有神龕那方寸之地。
所以,葛成發在邊寧的主要活動也就是開開會,搞搞調研,接待一下來賓。每次出行,又是攝像,又是採訪的,呼呼拉拉一大羣人,熱鬧是熱鬧了,但效果卻是一點全無,他這個書記的權力比之職能部門的局長還不如。整個邊寧都圍着縣長張亞軍在運轉,安排部署,推進落實,儼然是邊寧不是書記的書記。
只是,這事兒是這麼回事,但怎麼跟嚴寧彙報,卻把柴英武愁夠嗆。說不明白情況,嚴寧會不高興,在印像上直接給自己扣分,既然有心投身嚴寧,奔的就是一個前程,我鳥毛的好處沒撈着呢,倒先把自己的路堵上了,這多不值當。但若實事求事的講出來,又有挑拔離間,背後當長舌婦講究人的意思,這可是讓人不恥的行爲。而且,若將真實情況講出來,自己將置嚴寧於何地,是勸說他認清現實,當個擺設的太平官?還是抻着膀子跟張縣長拼個你死我活。無論嚴寧怎麼做,都不是柴英武希望看到的。
“怎麼,說個情況很爲難嗎?”柴英武一看到全會報告,竟然猶豫了起來,這一猶豫卻是泄了底,嚴寧本能的考慮到這裡怕是有說道,臉色頓時一沉,眼晴直視柴英武,大有不說就趕快走的意思。
“書記,邊寧的情況比較特殊,縣委全會報告大體都是個樣子,工作的重點都在政府工作報告中詳細表述。所以,這全會報告您得結合着政府報告來一起看……”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自己已經選擇了向嚴寧靠攏,就得一條道走到黑,猶猶豫豫,左右搖擺,當牆頭草,最終倒黴的還是自己。既然投靠嚴寧,那就得替嚴寧謀劃考慮,無論嚴寧做出什麼決定,自己都得跟着走,最終成龍成蟲,就得看個人的造化了。
“葛書記是後來到邊寧的,性子還有乖張,看誰都是一幅笑臉,在常委會甚至在各部委辦局的領導之間,威信不高,縣裡的工作大都由張縣長安排部置,檢查驗收。所以,工作的實質都在政府報告中……”柴英武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把政府報告打開,逐條對照全會報告進行了一番解釋。這一下,更讓嚴寧哭笑不得了,這到底是誰領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