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樓道里飄蕩着一股股的肉香,引得嚴寧忍不住的加快了腳步。北江的年味很濃、很熱鬧。每到春節都要貼福字、貼對聯、放鞭炮、掛燈籠、扭秧歌,舞花燈。特別是一到年根,家家戶戶的都要烀上一鍋肉,什麼豬手、豬肘、豬下水什麼的,聚到一起放鍋裡小火慢燉,燉上三五個小時,就會皮鬆肉嫩,然後放到冰冷的窗外凍上。吃的時候,再拿到屋裡緩上一下,帶着冰茬切上一盤,灑上蔥花、老抽、蒜末,往籠屜上一蒸,開透以後,香而不膩,卻是過年不可缺少的一道佳餚。
“哎呀,嚴寧回來了,我還想呢,這都要過年了,咋還沒回來了呢,這到市裡當了領導就是不一樣了……”嚴寧初一進門,鄰居吳姨就探着一張肥碩的臉望着自己,還沒過年呢,這拜年話卻像不要錢似的一個勁的往出冒。
自打去年吳姨要把她的外甥女,也就是那個饒餅妹妹介紹給嚴寧做女朋友沒有成功後,有一大陣子沒登嚴寧家的門,很是記仇的四處貶低嚴寧。鄰居們都知道她是什麼人,對於她的碎嘴都是一笑而過,不屑跟她一般見識。可是,在嚴寧出任縣委常委、副縣長以後,吳姨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幾乎是天天懶在嚴寧的家裡,陪老媽聊天解悶,就是家裡做寫好吃的,也要端過來一碗跟嚴寧老媽嚐嚐鮮,若是不知道的,都以爲兩家關係好到什麼樣呢。
“啊,吳姨來了……”看到吳姨有如陰魂不散的膩在自己家裡,嚴寧的心裡一陣的煩燥,怎麼走到哪都沒有個安靜地呢。心是這麼想的,但嘴上還得謙讓客氣着,再怎麼說她也是個長輩不是。
“嚴寧……”
“吳姨,你先坐着,我先吃口飯,胃餓的有些難受……”嚴寧不知道這個吳姨又要出什麼妖蛾子,總之,只要她長口絕對沒好事。是以嚴寧一聽吳姨說話,立即把語頭接了過去。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你總不能不讓自己吃飯吧。
“吃飯、吃飯,嚴寧可得注意,可不能因爲革命工作累壞了身體……”吳姨似乎仍意猶未盡,不過嚴寧可顧不上了,將外衣往衣架上一掛後,一頭扎進了廚房。
“嚴寧,你吳姨有事找你,她這沒臉沒皮的性子,媽看着也煩,但不管怎麼說都是鄰里鄰居的,低頭不見擡頭見,行不行你都要好好的跟她解釋……”老媽知道嚴寧不得意吳姨,跟着進了廚房,一邊給嚴寧端着飯,一邊細細的囑咐着。
“嚴寧啊,吳姨早就看出來你有出息,這一轉眼就當上市裡的領導了。嘿嘿,那個,吳姨想找你幫個忙……”老媽的話音剛落,嚴寧這飯還沒吃上幾口,吳姨就火急火燎的追了上來,嘻皮笑臉的跟嚴寧套着近乎。
“吳姨,怎麼這麼客氣呢,有事你說就是了,都是鄰居,能幫的我一定盡力……”有了老媽的叮囑,嚴寧心裡再不願意,也不好表現出來,將飯碗往桌子上一放,靜靜的等着吳姨的下文。
“嚴寧啊,你看,小強在派出所工作一年多了,一天累的要死要活的,姨看着都心疼。小強可一直把你當親哥哥一樣看待的,你又是市裡領導,你不幫他,誰還能幫他,姨想請你幫個忙,跟公安局的領導打個招呼,把小強調回局裡……”吳姨一臉的想當然,圓溜溜的小眼晴不停的眨呀眨的,好像只要嚴寧說句話,小強的工作調動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簡單。
“吳姨,小強在派出所不是挺好的嗎?怎麼想起調工作了……”嚴寧不知道吳姨這又是唱哪齣戲,當初,好可是好一通跟自己顯擺小強能進入派出所的。
“好什麼好,工作累不說,福利什麼都比局機關差了一大截,咱家小強哪點比他們差……”提起這茬,吳姨就氣的不得了,想來小強單位年末的福利發送讓她不滿意了,這纔有了給小強調動工作的想法。
“吳姨,要是別的事,我還真能幫你想想辦法。但是,小強這個事,我可幫不上忙,我不瞞你說,我和公安局的魏局長不對盤,我要去找他替小強做工作,不但事辦不成,還會把小強耽誤了,反倒事得其反,那可不利於小強的成長。”這個事,嚴寧倒還真不是在敷衍。魏老狼就是橫在嚴寧心中的一根刺,嚴寧做夢都想把他打掉,還榆林一個潔淨的天空,給發展一個環境。奈何他是徐東昇手中的刀,有徐東昇這個縣委書記維護他,想要打掉他,難度可想而知。
“啊,你之前可是縣長啊,現在又是市裡領導,魏局長敢不聽你的……”吳姨顯然不相信嚴寧給出的答案,兩隻小眼晴瞪的溜圓,帶着一絲懷疑的目光不停的在嚴寧臉上掃來掃去。
“呵呵,吳姨你可高擡我了,我之前不過是一個副縣長,魏局長的級別可不比我低,大家分工不同,他又不歸我直管,憑什麼聽我的話。我到雙江之前,有個客商跟人打架,我到公安局把人領了回去,魏局長還到縣委去告了我一狀,說我干預執法,這事全縣都知道,不信你可以打聽打聽。不過,吳姨,我幫不了你,但可以給你指條道,你家和徐軍書記不是有親戚嗎?你去找他幫幫忙,徐書記兼任着政法委書記,魏局長正好歸他管,你找他保成。不過,你可千萬別說這話是我說的。否則,耽誤了小強的前途,你可別賴我……”若是不給她一個明確的意見,嚴寧估計吳姨不算完,嚴寧左思右想,總算想出了一個禍水東引的招子來,直接把難題轉嫁給了徐軍。至於吳姨能不能走通徐軍的關係,那可就跟嚴寧沒關係了。
“媽,我請了假,家裡還有什麼年貨沒買的嗎?明天我去買……”看着老媽送走了吳姨又迴轉到廚房,嚴寧將手中的煙掐死在垃圾桶裡。這段日子嚴寧心情鬱悶,吸菸的數量卻是增加了不少,剛剛吃過飯,不吸支菸,總覺得少點什麼似的。
“都準備差不多了,連到京城給你老師和瀟瀟家長帶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沒什麼要買的了,只是這幾天有不少人來給你送東西,我也說不清楚該不該收,都在你房間放着呢,你自己看看吧……”老媽知道嚴寧要在春節期間去京城拜訪瀟瀟家裡和看望老師,一干禮物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不過老媽也對嚴寧的禮尚往來有了擔心,兒子現在已經不是副縣長了,這送禮的怎麼反倒多了起來呢,卻是該小心注意纔是。
“嗯,李遠華、張東盛、魏明慧、劉小真、初瑩、劉宇、於支書、周玉昆、王鳳珍……”禮品袋被老媽碼的溜齊,規規整整的貼着牆邊,老媽心細,每個禮品袋上都寫着送禮人的名字,生怕出了問題解釋不清楚。還好,嚴寧收攏了十數位人手還記得嚴寧的提攜,既使嚴寧調走了也送上了一份禮物。再有就是東海鎮的一干下屬了,嚴寧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緣怎麼就這麼好,都混到這個慘樣了,東海鎮的下屬仍對自己念念不忘,像黨政辦小周、企業辦的王姐,嚴寧可沒給他們什麼太大的好處,他們卻都記得自己,倒讓嚴寧的心裡有了一絲的愧疚了。
“回來了吧!嗯,我也想着你該回來了,以爲你能過來呢,一看這個點了,估計是不能來了,就打個電話問問……”正看着一個一個的名籤,曲遙琴的電話打了進來,清脆的聲音在嚴寧耳邊迴響,細聲細語的表達着對嚴寧的思念。嚴寧這一調到雙江工作,最不方便的就是跟曲遙琴見面的機會少了,不得已,只能通過電話來表述衷情。
“本打算到你那去來的,卻被鄰居吳姨跟纏住了,說什麼也要我幫着給他兒子從派出所調回局機關去,她倒是真夠瞧得起我的,魏老狼要能聽我擺步,也不至於咱倆見個面都這麼費事了。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副縣長了,可沒那麼大的力度……”本來說好晚上要到曲遙琴那裡,不想卻被吳姨纏住了身子,嚴寧可不想被曲遙琴誤會,耐着性子把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
“咯咯咯……你嚴書記還沒力度呢,整個縣政府權限在你的謀劃下都被錢立長收了去,副縣長又能怎麼的,新來的王縣長說是分管經濟金融,但就是一個擺設罷了,哪一個部門領導直把他當回事了……”曲遙琴所說的王縣長叫王則之,之前是江口縣的副縣長,嚴寧調到團市委以後,雙江市委把他從江口縣調到了榆林,從副縣長變成了常委副縣長,也算是升了半格。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居然砸到了自己的腦袋上,王縣長興奮的幾天睡不着覺。
不過,等這位王縣長到了榆林以後,卻是後悔都晚了。嚴寧藉着錢立運立威的機會,整合政府權限,各部委辦局的財權被錢立運緊緊的抓在手中,嚴寧一走,錢立運立刻把手伸到了經濟戰線,把財政局、經貿委、發改委、勞動局這樣的實權部門來個一窩端,許多部門領導深刻領會錢縣長意圖,一有大事,先找縣長彙報,有了明確指示後,再去找王縣長簽字,如此一來,直讓王縣長錢錢沒有,權權沒有,徹底成了擺設,反倒不如在江口縣過得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