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喜歡叫耗兒就叫吧,我聽起來也親切。”齊昊看着母親,“齊林過去後我知道照顧他,不會凍着餓着的,也不會有人欺侮,你實在放心不下就過來看看他,如果沒照顧好媽罵我好了。”
父親說:“都是她慣的。”
母親竟然流淚了:“耗兒讀完書不回來,莽兒也要走了,你不心疼,難道也不要當媽的心疼?”
兒行千里母擔憂,這就是真正的母親。
“兒子一年到頭回來一次,看你哭的?”父親眼睛瞪着母親,“走,睡覺,明天還有事!”
母親擦擦眼淚,站走身。
母親是管家的,掌握着錢;父親不掌握錢,是名付其實當家的,關鍵時候他的話一句頂一句,母親流淚,父親發話了母親還得跟着父親去。
母親對齊昊說,跟我來,耗兒。齊昊跟了去。
齊昊家是老屋子,窄,父母親一間屋子,齊林、齊吉一間屋子,齊娟、齊蕊一間屋子。
母親把齊昊帶到齊林那間屋子,指着齊林睡的那張牀,說你挨着齊林睡。
齊昊心想,母親原來已經有這個思想準備了,要叫齊林跟他去。母親就是母親,母子連心,母親瞭解他兒子的心事。母親要齊昊挨着齊林睡,是要齊昊兄弟倆更加親近。
齊昊心裡不禁動容道,母親,我知道你的心事。
後來齊昊在家裡度過的幾天,母親吃飯時總是給齊林碗裡搛雞塊、肉砣子等好吃的東西。齊林反到不領情,母親給他搛菜時,他眼睛瞪着母親。母親也不生氣,說吃,快吃,吃了長身體。
母親一反常態,弄得齊娟、齊吉、齊蕊看着母親,怎麼了?一個個怪怪的眼神。
初一初二,母親帶着齊昊走親戚,看着母親在親戚面前自豪的神情,齊昊暗下決心,自己這條路得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親戚中有人要給齊昊提親,母親一律不應允,挺正經的樣子說,我家齊昊年輕,以工作爲重,五年內不考慮個人問題!
齊昊心想,我幾時給母親說過五年內不考慮個人問題?他悄悄問母親,媽,你怎麼說我五年內不考慮個人問題?
母親看着齊昊詭譎的笑笑:“我們的親戚是些什麼地位的人啦,也配給耗兒提親?我相信,耗兒自己一定能夠找到個般配的!”
父母親的親戚及生活圈子內的人要麼是小手工業工人,要麼是農民、要麼是小商販,這些人上溯十代,還找不出一個當過生產隊長、街道小組長這樣官職的人呢,雖說門當戶對,但鎮長兒子若找個小手工業工人、農民、小商販姑娘做老婆,母親顯然知道不合適。
母親知道自己的地位低下,她可不會讓自己兒子的地位繼續低下。母親在處理這些事時,鬼精。
齊昊準備初四離家回玉泉鎮,初三晚飯桌上,齊昊當着一家人說了帶齊林去家和縣的事情。
齊林驚訝神色看着齊昊:“哥,真要帶我去啊?”
齊昊不回答,看看父親、母親。
齊林果真鬼精,看着父親、母親認真說道:“爸、媽,我跟哥去,絕不惹事生非,只要找到錢,給哥一樣全部寄回來!”
其實齊林想也沒有想過今後要找多少錢,或許一個月找兩三百元吧,哥是把工資全部寄回家了的,他也要像哥那樣把錢全部寄回家。可他是沒有想到啊,他今後找的錢,如果要全部寄回家,那就要把金山、銀山搬回家了啊!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齊林現在這個樣子,誰看得出他今後是大富豪呢!
父親鼻孔哼一聲,臉轉一邊去。
母親上前撫摸着齊林的臉,淚水漱漱往下滴:“乖莽兒,跟着哥去,別想着寄錢回來,只要你過得好就行了!”
齊林眼睛瞪着母親:“媽,你怎麼這樣不相信人!”
母親眼睛端詳着齊林,面現永遠看不夠的表情:“媽相信你,真的,媽相信你,乖莽兒!”
其實母親哪是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呀,她是看着自己的兒女一個個長大要離開她,內心不禁生出種無奈的悲哀和恐懼。
齊昊回到家和縣,在縣城住一夜,買了禮品,晚上去劉縣長、陳書記、組織部王部長家拜年,第二天回到玉泉鎮。
回到玉泉鎮齊昊安頓好齊林後,初七去見他捐資助學的舒小娟。
舒小娟距鎮上五里地,前些年父親生病,在鎮上找中醫老師醫治,有點錢全換中藥喝了,最後還是沒有挽留住生命。
這些年舒小娟母親的身體不怎麼好、經常看醫生,哥哥舒小海是義務兵沒錢往家寄,家裡經濟狀況可想而知,舒小娟這纔想到星期天打工自找生活費,那次要不是齊昊從狼窩裡把她解救出來,也許她已經走另一條道了。
雖然齊昊解決了舒小娟讀書的問題,可頭腦里老出現舒小娟的影子,他放不下心呢!
見齊鎮長來了,舒小娟非常吃驚,她半張嘴看着齊昊,說不出話來。
齊昊問,怎麼,不歡迎?
真沒想到齊鎮長來,怎麼不歡迎,舒小娟還想熱烈歡迎呢,可是她的房屋孤零零趴在山野、人站在家門前孤單一人,想熱烈歡迎也不成。她驚訝道,齊鎮長,你是怎麼找來的?眼眶紅了,盈滿淚水。
齊昊看到眼前破配朽的房屋,心裡不禁嘆聲氣。這房屋給病入膏肓的人一樣,說不定哪天就要進入墳地。
大年初六,不能露出悲傷的樣子,齊昊問,春節還過得愉快吧?
舒小娟笑盈盈說:“愉快,齊鎮長,不再擔心讀不成書,我心裡真的很愉快。”
齊昊看得出舒小娟的笑是做出來的,儘管是裝,舒小娟圓圓的眼睛,團團的臉蛋配上笑意同樣好看,如果能夠讓她開心,這張臉上的笑就燦爛了。
舒小娟說:“齊鎮長,裡面坐。”
齊昊走進屋子。
房屋上面像篩子一樣透進陽光,想象得到下雨天屋內的情形,堂屋空蕩蕩的,沒有傢俱,地面潮溼,雖然房屋上面透進陽光,但仍給人種陰森冷浸的感覺。不過堂屋的家神神龕上燃着香,屋內便有了一股好聞的檀香味。
“小娟,誰來了?”裡屋傳出女人問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