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抵達駱家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陽春三月的京郊,春風送暖,薄暮的夕陽餘暉籠罩着這幢掩映在山腳下叢林邊緣處的別墅,遠遠望去,猶如在畫中一般如夢如幻。
轎車緩緩駛入大院,駱志遠一眼就看到,駱靖宇夫妻迎候在了別墅門口。
駱靖宇是駱家嫡枝的長房,駱老讓駱靖宇夫妻出門相迎,顯得意義非同一般。
駱破虜和穆青下了車,駱志遠和謝婉婷也趕緊跟上。
駱靖宇哈哈笑着,大步走下臺階來,招了招手道:“二哥,二嫂——志遠,你可總算是回來了!走,進屋去,大家都在等着你!婉婷也來了,來!”
費虹也微笑着道:“志遠啊,這一兩個月不見,我怎麼感覺你瘦了一些?是不是在國外有點水土不服喲?”
費虹的話跟謝婉婷的母親於春穎的話如出一轍。
駱志遠有些汗顏地走過去,朗聲問安:“三叔,三嬸!”
在駱老的“安排”下,駱家上下襬出了這樣的陣仗,如何不讓駱志遠感覺受寵若驚!
謝婉婷則有些不太好意思,站在駱志遠身後小聲道:“三叔,三嬸!”
其實沒有駱志遠的關係,謝婉婷也是將駱靖宇和費虹稱之爲“三叔、三嬸”的,因爲駱靖宇排行第三。可之前顯然是要加一個“駱家”二字的定語的,如今她即將跟駱志遠訂婚,關係也已經經過了兩家長輩認可,也就將稱呼變得親暱了一些,這都是下意識地行爲。
“婉婷啊,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女大十八變,一點都不假!”費虹輕輕笑了,上前去一把抓住謝婉婷的手來,拉着她向別墅內走去。
駱靖宇這才與駱破虜說說笑笑,大家一起走進了屋去。
駱家的人全部都在,包括第二代的駱朝陽夫妻、駱靖宇夫妻、駱破虜夫妻、駱曉霞夫妻,就連很少露面的駱成飛夫妻和駱秀娟夫妻也都在駱老的招呼下,趕回家來團聚。
而第三代中,除了駱志遠之外,有駱靖宇和費虹的兒子駱建國、女兒駱虹雲,駱朝陽和謝秀蘭的兒子駱勇,駱成飛的女兒駱鶯兒,駱秀娟和鄭安捷的兒子鄭學章,駱曉霞和丈夫宋波的女兒宋念慈。
前文說過,在駱破虜這一輩,幾個堂兄弟、姐妹的年紀都差不多。駱朝陽與駱破虜同一年生人,駱朝陽的生日大,因此,駱朝陽在駱家二代中最長,駱破虜次之,駱靖宇再次,最後纔是駱老的小兒子駱成飛。駱曉霞與駱靖宇同歲,駱老的幼女駱秀娟年齡最小。
因此,分男女按照次序排下來應該是這樣:駱朝陽、駱破虜、駱靖宇、駱成飛;駱曉霞、駱秀娟,第二代的長輩有四男二女。而第三代中,駱志遠年紀最大,其次是駱建國,後面依次是駱勇、駱虹雲、駱鶯兒、鄭學章和宋念慈。
駱志遠已經參加工作,駱建國剛上大二,駱虹雲、駱勇、駱鶯兒、鄭學章都還在讀高中,面臨上大學。而宋念慈年紀最小,剛上初中,這大概是駱曉霞要孩子比較晚的緣故。
別墅的大廳裡或站或坐着幾十口子人,駱志遠掃了一眼,發現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第二代的長輩中,駱曉霞夫妻和四叔駱成飛的妻子,他還是頭一次相見。而第三代中除了駱建國和駱虹雲之外,都是生面孔。
駱志遠和謝婉婷在衆人的矚目中慢慢走進客廳,駱曉霞與丈夫宋波悄然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說破虜二哥的這個兒子跟謝家的這個女孩真是天生的一對啊,看上去太般配了!
駱成飛的妻子、女兒則好奇地打量着駱志遠,他們一家住在外地,駱破虜一家迴歸後,他們還是頭一次趕回來相聚。
駱老和駱老太太端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老爺子微微一笑,“志遠,婉婷,來,來我身邊坐。”
駱志遠猶豫了一下,還是牽着謝婉婷的手依言走了過去,不過,卻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了駱老的身後。
駱老掃了他一眼,也沒有再堅持讓他和謝婉婷入座,而是環顧駱家子嗣家眷朗聲道:“今天,家裡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志遠,這是你大姑和大姑父。”
駱老揚手指着駱曉霞夫妻。
駱志遠趕緊上前問安:“大姑,大姑父!”
駱曉霞是駱朝陽的妹妹,與駱破虜的感情本就不錯,她和善地笑着:“志遠這孩子長得真像二哥!”
駱曉霞的丈夫宋波也笑笑:“是啊,跟二哥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活脫脫就是二哥年輕時候的樣子嘛!”
駱曉霞嘴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卻暗笑道:你這老宋說話也忒不靠譜,咱們倆結婚的時候,破虜二哥已經被逐出家門,獨居安北,你滿打滿算就是前兩天見過他一次,他年輕時候啥樣你見過嗎?
宋波其實就是順嘴說的一句客套話,附和着妻子的態度。別人都沒有聽出來,就算是聽出來也不至於較真,但天性刻薄的駱秀娟卻在旁邊忍不住嘲諷了一句:“我說姐夫,二哥年輕時候你也沒見過吧?”
宋波滿臉堆笑的表情頓時一僵,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應答。
駱曉霞有些不滿地瞪了駱秀娟一眼,心道就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
見妻子又犯了“老毛病”,鄭安捷有些難堪地別過頭去。
他跟駱秀娟鬧了一陣離婚,後來在駱家人的勸說下和好如初,而駱秀娟也確實“痛定思痛”,有了很大的改觀——最起碼在尊重丈夫方面有了巨大的進步,平時在家裡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咄咄逼人”。可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這張刻薄的嘴巴,想要徹底改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駱老臉色一沉,哼了一聲。對於這個驕縱成性的小女兒,他實在是越來越不滿、越來越看不慣。只是幼女貼心,有老太太的“保護”,只要駱秀娟別太過分,駱老也就懶得再說什麼。
駱秀娟頓時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又“多了嘴”,就悻悻地住口,也扭過頭去,只待駱志遠喊了她一聲“二姑”,她才勉強回頭來一笑,點點頭,算是迴應。
與以往相比,這番態度算是不錯了。
駱老的態度決定一切。經過了這麼多事,駱破虜一家迴歸駱家早成不可逆轉的大勢,駱秀娟縱然心裡還是有些排斥,卻也不敢再表現在臉上。
“好了,你們幾個孩子聽着,志遠是你們的大哥,也是你們的表率,將來,我希望你們都像志遠一樣頂天立地、堂堂正正地做人,撐起我們駱家的門戶來。”駱老緩緩起身揮了揮手,聲音沉凝而有力,“志遠,你隨我來!”
駱志遠一怔,趕緊點頭,隨着駱老屁股後面走出客廳,走向了駱老的書房。
駱老顯然又要對駱志遠進行耳提面命。此番駱老的態度種種,無疑公開確立了駱志遠在駱家的地位,駱建國等幾個第三代有些羨慕地望着駱志遠雖駱老而去的英挺背影,暗暗砸吧砸吧嘴。
他們這些孩子,沒有一個能有駱志遠如今的待遇,如此受到駱老的高度重視。駱志遠從一個不受歡迎的“外來戶”和“旁系子弟”,一躍成爲第三代中的領軍人物,這種人生際遇根本無法用語言來描繪和形容。
而對於駱志遠來說,對駱家,他也從沒有歸屬感變得漸漸有了一些歸屬感,於今,他心裡也很清楚,不管他接受還是不接受,終其一生,他的命運都將與家族的命運聯繫在了一起。
當然,在家族的庇護下終老,與引領一個家族發揚光大,這中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
家宴開始之前,謝婉婷被謝秀蘭和駱曉霞拉着去了樓上說話,駱志遠則在駱老的書房裡沒出來。
費虹和穆青去廚房幫着家裡的保姆和廚師準備宴會,駱靖宇、駱朝陽、駱破虜、駱成飛兄弟四個則去了院中,對着抽菸,說着一些別來的閒話。
客廳中,只剩下駱建國、駱虹雲、駱鶯兒等幾個晚輩。宋念慈因爲年齡小,跟幾個年長的表哥表姐說不上話,就偷偷溜到了樓上去打遊戲機。
駱鶯兒在外地上學,駱勇和駱虹雲、鄭學章在一個學校,不過,駱虹雲今年已經是高三,駱鶯兒四人才高一。高中生的年紀,說青澀也青澀,說成熟也成熟,總之該懂的都會懂,不該懂的怎麼也不會懂。
駱鶯兒扯了扯駱虹雲的胳膊,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嘻嘻笑着:“姐,聽說志遠大哥在莫斯科被一個俄國富豪的女兒看上,那女人要倒貼一大筆錢嫁給他,是不是這樣?”
駱虹雲哎了一聲,“好大的一筆錢,我媽說了,如果志遠哥能拿到這筆錢,他會成爲世界上有名的富豪。可惜,可惜了,志遠哥太傻了……”
駱虹雲嘆息起來,表情有點複雜。
與她的母親費虹一樣,駱虹雲的性格中多了一點點的現實和功利因子,她很難理解,駱志遠爲什麼會放棄一座金山,去維持與謝婉婷之間的所謂的感情。
謝家雖然不錯,用費虹的話說就是:10個謝家加起來也不能給予駱志遠帶來這麼大的好處——上億的資產和未來可以看到的數十億美金的鉅額遺產,憑什麼不要啊!!!
駱虹雲想起母親的話,就更加長吁短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