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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睢良在鎮裡吃了午飯,沒有喝酒,只是簡單的工作餐。
朱睢良走後,駱志遠就安排黨政辦以鎮裡的名義起草向縣政府的“關於重立王家岔子起義紀念碑和修建起義紀念館的請示”,只要縣政府批示通過,那鎮裡就可以向縣民政部門打申請,然後由縣民政局向市民政局打報告。
這是工作流程。
但在第二天上午,費建國突然來了鎮裡,似乎結束病假,恢復到了工作狀態。駱志遠感覺意外,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此刻他已經完全在鵬程鎮站住了腳,費建國在與不在都沒有太大的差別。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費建國竟然在這件事上態度堅決持反對意見。
費建國一到鎮裡,就召集了黨政班子聯席會,變相宣佈自己的迴歸。
這一段時間,他也想通了。既然當前晉升縣委常委已基本沒戲,那麼,他更需要保住自己在鵬程鎮的無上權力。要知道,他離退休時間還早,有鵬程鎮一把手的位置在,手裡掌握實權,起碼在縣裡不會被邊緣化。
他的心態轉變其實也是正常的。作爲一個基層官員,一個在官場上打滾了接近20年的幹部,他很難捨棄現有的權力,真正超脫。一時的消沉,終歸還是被權力的渴望喚醒。當了這麼多年的“土皇帝”,手裡一旦沒了權,他受不了這種煎熬和寂寞的。
而且,他還覺得自己未必就真的失去了升遷的機會。
市委書記鄧寧臨在,他當然不會再有機會,但官場風雲變幻莫測,誰又能保證鄧寧臨能在安北幹幾年?一旦鄧書記升遷而去,以他在縣裡的資歷和現有的位置,還是有向上走的一線機會。
費建國決定重整旗鼓、捲土重來。
但他重整權力,面臨着一個巨大的障礙,那就是駱志遠。駱志遠的強勢、駱志遠的能量、駱志遠超乎常人的手腕,已經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讓他寢食難安。
怎麼從駱志遠手裡爭回屬於自己的權力,或者如何將駱志遠排擠出鵬程鎮去,這是費建國春節期間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他跟朱睢良有過私下的會面,隱隱綽綽地談過。朱睢良作爲縣委書記,當然不會太過直接,只是暗示費建國該出手就出手,不要有婦人之仁。
朱睢良覺得,以費建國在鵬程鎮的“底蘊”和資歷,40出頭的人了,連一個毛頭小子都玩不過,丟人不丟人啊?
費建國環視衆人,眸光清冷而平靜:“我養病期間,鎮裡的工作由駱鎮長主持,同志們做了大量的工作,在這裡,我表示感謝。其實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有些問題,但縣委朱書記親自找我談了話,說還是要儘量堅持工作。既然領導這麼說了,我就不得不服從。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恢復工作,鎮裡的工作,還請大家一切按照程序來辦理。”
費建國說到此處,故意停頓了一下,讓駱志遠等人消化一下他話裡的警告和暗示。
駱志遠無動於衷,默然端坐不語,神色波瀾不驚。
高欣慶和管大軍也是無所謂,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但黃坤和魏豔秋心裡就有些打怵,畢竟費建國這麼多年的積威之下,心理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的。
計衛民、熊國慶、胡濤三人則是暗暗竊喜,如果費建國重整旗鼓,他們當然要爲之搖旗吶喊充當馬前卒。
熊國慶心裡對駱志遠的嫉恨且不提。單就計衛民和胡濤兩的心態而言,讓駱志遠一個年輕人來領導他們,他們是不服氣的。前番形勢所迫被逼低頭,如今一旦有揚眉吐氣的機會,自然是不甘人後。
計衛民斟酌了一下言辭,朗聲笑道:“是啊,費書記,可以一邊工作一邊養病嘛,鎮裡的大事還是需要您來掌舵,您這一段時間不在鎮裡,我們幾個心裡就感覺沒了主心骨。”
“是啊,是啊,費書記。”胡濤也附和着。
熊國慶心裡雖然竊喜,但終歸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駱志遠的手段給他留下了太深的陰影,一時間不敢主動開口挑釁。
高欣慶見計衛民幾個人如此“狐假虎威狗仗人勢”,鄙夷地皺了皺眉,便望向了駱志遠。
駱志遠淡然一笑:“費書記回來工作當然是一件好事,要不然,今天中午我們給費書記接接風?”
計衛民剛要迎合,卻聽費建國不鹹不淡地笑着拒絕:“不必了,又不是什麼喜事。我本來琢磨着呢,不想管太多事了,我都這個年紀了,身體又不好,該考慮退休了,事情還是交給駱鎮長這樣的年輕幹部來幹,但組織上還是要給我壓擔子,那我也勉爲其難了。”
“駱鎮長提出來的給縣裡的報告,我看還是放一放吧。從我個人來說,重立王家岔子起義紀念碑,修建紀念館,組織一系列的紀念活動,都是不錯的,緬懷革命先烈怎麼都不爲過。但是,縣裡有縣裡的整體考慮,縣裡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駱志遠聞言皺了皺眉:“費記來鎮裡檢查工作的時候,我當面向他彙報過,而他也沒有反對,同意鎮裡給縣裡打一個報告上去。如果縣裡不同意自然領導會有相關的批示,可如果連報告也不打,不太合適吧?”
費建國面色一冷:“朱書記跟我談話的時候,提起這個,他的態度很明確,建議很好,也不是不可行,但時機還不成熟,先放一放。”
“哦?朱書記來的時候可是沒這麼說。”駱志遠毫不畏懼地回道,“我堅持要打報告上去。”
“王家岔子起義在黨史上具有很特殊的價值,又是那段苦難歷史的見證,作爲後人,我們沒有理由無視這段歷史——況且,建國初立的紀念碑已經破敗不堪,作爲基層幹部,我覺得我們有責任爲革命先烈樹碑立傳。”駱志遠旋即補充了幾句話。
他的這番話一出來,費建國的話又被逼着嚥了回去。
駱志遠的話嚴絲合縫站在了大義的立場上,如果費建國反對,那就成了蔑視革命先烈和否認一段歷史,他焉能如此表態。
一念及此,費建國惱火地擺擺手,冷聲道:“既然駱鎮長非要報,那就報吧。以政府的名義報,不要以鎮黨委的名義報。不過,我勸你還是做好思想準備,縣裡領導態度明確,不會同意的。”
駱志遠面色肅然:“我只做我該做的事,努力爭取,實在做不成,那也心無遺憾。”
費建國心裡呸了一聲,不再開口。
他心裡有數,朱遂良是不會批的,如果朱遂良態度明朗,縣長孟可又豈能跟縣委書記對着幹。
既然這小子要去碰頭,那就去碰吧。費建國嘴角一挑曬然一笑:“好了,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大家各自忙去吧。這裡,我先給幾個黨委委員通個氣,下一步要調整一下黨委班子的工作分工,大家心裡有個準備。”
說完,費建國就揚長而去。
計衛民、熊國慶、胡濤也各自笑吟吟地邁着四方步離開,胡濤口中還哼着小曲,顯然心情很好。
駱志遠輕輕一笑,也起身離去。
黃坤和魏豔秋對視一眼,也並肩走出了會議室。高欣慶和管大軍早已鐵了心跟駱志遠一條道走下去,自然心裡沒有任何猶疑搖擺。
駱志遠給縣裡打的報告,被縣長孟可駁回。趙寒將縣政府的批文和孟可的批示帶回來,臉色複雜地放在了駱志遠的案頭上。
“王家岔子起義紀念碑是不是需要重立,需要報請市裡研究討論。暫時保持現狀,做好修繕和維護保養,等待市裡的結果。孟可。”
孟可這麼一個批示下來,最起碼幾年之內孟可和朱遂良在任,駱志遠就別再想這事了。
其實縣裡批不批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事兒是駱志遠力主而費建國反對的,縣政府的駁回批覆,在很多人看來無疑是扇了駱志遠一個響亮的耳光。
駱志遠凝視着面前的批覆,片刻後向趙寒笑了笑:“先擱我這吧,但我交代給你的工作卻不能停下。”
駱志遠讓趙寒做“王家岔子起義紀念碑重立和紀念館建設”以及相關的文化座談會等一系列的基礎性工作,趙寒心裡遲疑了一下,卻沒有敢說什麼,點頭答應下來。
駱志遠望着趙寒離去的背影,心頭若有所思。
此刻,倒是可以暗中觀察一下趙寒幾個人的心性,對鎮裡的權力格局進行重新洗牌。如果趙寒這些人當起了牆頭草,足以證明其忠誠度很低,就算是有些工作能力,駱志遠今後也斷然不會再使用的。
至於班子裡一些鎮領導的態度微妙變化,駱志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牆頭草就是牆頭草,他早就看出來了,計衛民這些人根本毫無立場可言,私心太重,無非是誰強勢就倒向誰,別看他們今天又開始重新向費建國獻媚,但一旦發覺費建國不成事,馬上就會轉向。
至於臉皮,那個玩意多少錢一斤呢?
《》是作者“格魚”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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