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雨夜,無人的巷道,冷若冰霜的陌生男子,眼前的一切不真實的進行着……
此刻慕墨滿腹心事,丁韻曾不止一次告訴自己,承諾來接他的是那個神秘的老婦人,可是這個陌生的男子卻一意孤行的帶自己離開了孤兒院,不過慕墨對於陌生男子的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
慕墨擡起頭小心的觀察着眼前的男子:對方菱角分明的五官在蒼白膚色襯托下顯得敏銳凌厲,但是那毫無血色的面孔還是讓慕墨身不由衷的聯想到了死人,雖然慕墨也意識到在這樣的雨夜自己的膚色比這個怪人好不到哪裡。
突然一個很小的細節吸引了慕墨的視線:雨點滑過陌生男子額前的碎髮掉落在他的衣服上,可是他的頭髮卻並沒有被雨水打溼,而這一點是一個正常人絕對辦不到的。
突兀間一股滲人寒氣從四面八方嚮慕墨襲來,慕墨只覺得渾身一軟,便陷入了黑暗中。
恍惚中,慕墨似乎回到了孤兒院,回到了自己十四歲那年。
雖然那時同是在長身體的小牛犢,可慕墨體型卻比其他同齡男孩子略顯瘦小,可能是他不吃任何肉食的原因,慕墨懼怕血腥的味道,更不會去食用曾經帶有那種味道的食物。
記得丁韻有一次帶他們去山谷裡野遊,慕墨和幾個膽子大的跑到一條急流裡戲水,山裡的天氣就像個情緒多變的怨婦,忽然山谷中浮嵐繚繞,沒有一會功夫滂沱大雨便傾注而下。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玩的正盡興的慕墨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然置身於危險之中,一時疏忽的他瞬間就消失在了急促的河面上,當慕墨重新登陸的時候已經處身於煙波浩渺的山谷深處。
大概是由於長時間沒有進食,而且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慕墨的肢體動作似乎跟不上思維支配,他明白如果再不補充食物的話,自己有可能就死在這無人的深山老林之中,可是環顧四周,沒有他能吃的東西。
這時遠處出現了一個矮小的身影,它走走停停,偶爾哀嚎幾聲,片刻功夫,慕墨終於看清了這隻成年的豹子,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絕非善茬的對方也發現了慕墨的存在,但這隻豹子並沒有對他發起進攻,而是略顯顧忌的慌亂退後了幾步。
凡是家裡養過貓的都知道,貓咪在受到威脅時往往會出現偭規錯矩的反應,煩躁優遊不斷之後肯定會發起攻擊,想到這一點慕墨第一反應就是謙卑的趴下,四肢並用慢慢向後移動,唯恐避之不及。
但是這隻豹子的領域感很強,此刻修鱗養爪誓死要以武力方式趕出慕墨這個侵入者,只見它弓起身體呲出鋒利的牙齒,而對方嘴角溢出的口水似乎在叫囂着:我很餓。
慕墨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肯定九死一生,但是無論如何慕墨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他當即決定倘若無法避免這輸死一搏,也要鑽天覽縫找尋到可以活命離開的機會。
心念至此,慕墨立即放慢了動作並且撿起了手邊的鵝卵石,兼權熟計後慕墨覺得幸運的話,對方衝過來時肯定是先用爪子拍自己,如果自己見機行事,用鵝卵石敲擊它的天靈蓋,對這隻豹子也算是致命一擊,那麼他將有時間進行下一步攻擊。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豹子先發制人飛快的嚮慕墨奔來,慕墨只覺得耳邊突然有陣清風掠過。
突然那豹子在距離慕墨近在咫尺的地方猛的剎住腳步,並且擡起右爪就嚮慕墨左肩拍了過來,慕墨向右傾斜,右手審時度勢迅速出擊,鵝卵石不偏不正敲在了豹子左眼上方,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而慕墨左肩火辣辣的疼。
但是事情遠比他想的要複雜,因爲慕墨經徹底嫉妒了這隻豹子,只見對方怒形於色並且雙目泛起紅光,左臉上斑斑血跡讓它顯得更加猙獰,這畜生這會似乎讓魔鬼附了身,要不怎會出現這般可憎的摸樣。
磨盾之暇那豹子張牙舞爪的準備二次進攻,慕墨忽然頭暈目眩,眼前的事物來回晃動,片刻時間慕墨便兩腳發軟,頭一沉栽倒在地。
有時候一切看似到頭的時候,卻總是忽略了盡頭還是有峰迴路轉的機會。
當慕墨在寒冷與飢餓雙重的刺激下甦醒時,他忘了暈倒時發生的一切,忘了那隻豹子零距離窺探自己時它嘴裡發出來的那股腥臭味。
突然慕墨意識到可能還有危險時,便一骨碌爬了起來觀察着四周,眼前的情景讓他醍醐灌頂,剛剛還活生生的豹子此時已經血肉模糊,四肢分離,如此血腥的一幕還是刺激到了墨慕的雙眼與神經。
慕墨靠警惕的靠近這具不完整的屍體,只見它雙眥欲裂,似乎死前都無法相信發生的一切,它的樣子突然讓慕墨想到了“死不瞑目”,沒錯它死不瞑目,而慕墨早已驚愕失色,顯得不知所措。
經過條解支劈後,慕墨覺得如果說這隻豹子真的如自己所看見的這樣讓人或者其他比它更強大的生命致死,那麼自己的處境比剛剛更加危險,因爲慕墨的印象裡,數往知來沒有其他生命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殘忍的將一隻強壯的成年豹子殺死。
眼前的情景雖然匪夷所思,但是慕墨潛意識裡還是存在求生的慾望,後知後覺以後慕墨明白必須儘快找到食物補充體力,這樣他纔有可能走出這人煙罕至的山谷,可是眼下除了這隻豹子,這裡就只有石頭和灌木。
豹子?吃掉豹子肉便可以恢復體力,但濃重的血腥味讓慕墨望而止步,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他還是覺得活命比任何都要重要。
於是慕墨撿了一塊比較大的鵝卵石用盡所有的力量讓它撞擊在另一塊大石頭上,不出所料這塊石頭分裂出一塊比較鋒利的尖角,利用這塊有棱角的石頭慕墨將豹子身上的一塊皮毛剝掉並且割取下一整塊比較鮮嫩的紅肉,看着流淌着血的肉,墨慕胃裡不由的一陣痙攣,可是爲了活命他必須吃掉它。
慕墨將整塊肉放入河流中反覆清洗,希望可以減輕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同時他用冰涼的河水將身上的血跡沖洗乾淨。
一切準備好後他試着咬了一小口生肉,涼涼的有種吃爛蘑菇的感覺,繼續咀嚼那種讓人窒息的血腥味道便衝入大腦,慕墨猛喝了兩口河水將生肉衝進了肚子裡,休息片刻後他的身上終於有了那種麻麻的感覺,慕墨知道自己的體力正在逐漸恢復。
後來慕墨順流而上,期間也沒有遇見其他危險,餓了就吃幾口生肉,渴了就喝幾口河水,就這樣靠着僅存的意識與體力經過半天一夜的努力,次日晨光熹微時他終於看見了焦急的丁韻帶着搜救隊向他跑來。
疲憊不堪的墨慕癱伏在丁韻肩頭浮想聯翩:如果自己有母親的話,那她的肩膀是否也能像丁韻這樣給自己安全感。
回到孤兒院後,慕墨的生活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有時候慕墨告訴當時跟他一起下水的夥伴:那一隻豹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面前時,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他們只當慕墨是餓暈出現的幻覺以及吹噓罷了,至於那些生肉也只能以其他動物的死屍來解釋。
慕墨沒有做任何辯解,因爲那時雖然他只有十四歲,但是慕墨也知道那次的奇遇是多麼的匪夷所思。